夺取瑟冷斯城堡并清点战利品后,获得最大收获的是军械和装备,共有十三副铠甲,二十一面镶铁块的木盾,三十四柄铁剑,五十根木标枪、一百二十支长矛,足够武装尼格拉的领民和自由民。
城堡税库里的粮食和各种腌肉、蔬菜、干果只是烧毁了小部分,足以支持男爵领地的村民从春耕熬到夏收,另外还要扣除攻城战中杀死坚决抵抗的堡民和卫兵,甚至不需要灰暗密林额外的支援。尼格拉在城堡主楼上宣示自己的领主权后,立即安排人手准备种子和农具。部分损坏严重的军械和锈迹斑斑的铁器回炉熔铸成锋利的犁铧,在冰雪消融后泥泞的田地里翻耕,整整沉睡一个漫长冬天的农田黑乎乎的,攥一把混合冰渣的泥土都能捏出油。
修缮在战火中残损的瑟冷斯城堡,需要大量的人手和材料,这不是短期内可以实现的计划,而且不得不让位于春耕。萨曼森男爵在领地村子里种植地密密麻麻的藤蔓和枝条都必须全部清理,全部换上来自灰暗密林小石潭瀑布领地出来的属于尼格拉可以信任的人。
十几条命令发布下去,几乎瘫痪陷入停顿的男爵领再度恢复运转,适当放权的尼格拉坐在清理后的城堡主楼里,开始进行下一步计划。
直到黄昏时分,垂头丧气骑着一匹骏马回到瑟冷斯的墨菲才明白自己错过什么。尼格拉领主为了奖励军功,提拔领民的管事索尔成为骑士,赐给一头红眼睛的黑色骏马作为坐骑,同样也免除了几个战功卓著的罪民的过错,其中就包括墨菲。
“这真的让我感到荣幸,尊敬的领主大人,其实我的战功并不是排在首位。”骑士索尔摘下他的牛角头盔,露出淡黄色被汗水打湿沾在额头的短发。
“和用战功清洗自己犯下严重过错的罪民不同,你起步的台阶不低,而且还没有错过锻炼身体的最佳年龄,具备非常强的塑性。我期待你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而且这不是你的愿望吗?”占据议事厅首座的黑暗领主随意挥了挥手,“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把城堡环廊的东塔楼改造成武技塔,里面存放我亲自抄录的骑士技和十二试炼的雕像,尽管现在只有六种骑士技和三座雕像,以后会逐渐收集补充完善。基础的呼吸窍门必须普及到每一个领民,而武技塔只开放给具备一定资格的人,也就是像你这样的预备骑士,明白吗?”
“瑟冷斯城堡的战斗刚刚结束,新一轮的战争又要来了?谁是下一个目标?”从罪民恢复为自由民的贝克和塔玛走的很近,他们被分派到城堡外庭的小教堂里。
“除了奥洛尔子爵,还会有谁?他的领地被我们掳掠了大量的粮食,漫长的冬季消耗了额外的储备,现在正处于虚弱期,只要轻轻一推,看似庞然大物的格罗拉城堡就会轰然倒地。我正在期待着新的战功晋升为领民,谁敢让它停下来,我就宰了他。”今天斩杀了很多人的塔玛一扫最近的颓废,雄心勃勃的气势又回来了。
“不要夸口,把话说地太自满,奥洛尔毕竟是一个子爵,只是失去两个骑士和一些杂兵,还没有真正的伤害他的根本,这可是一块硬骨头。”身为木桶村管事的儿子,贝克知道不少东西。
“我不会小看一个子爵的底蕴。”塔玛笑着摇摇头。
这是,教堂的小门被人拍响。
“谁啊?这么晚了。”贝克很自觉地起身,走过去抬起插销的横档,打开大门。
门外不请自来的人是左手端着木盘,不断往嘴里塞烤面包片的墨菲:“我回来的太晚了,错过晚餐,不介意我就进来了。”
贝克还没有开门,墨菲的脚就踏在缝隙里,自顾自地走进去,环视空荡荡的小教堂,只看见塔玛:“哟!耍鞭子的海姆不在,也对,抓到一条差点溜走的大鱼,他直接晋升领民了。”
“你的废话真多。”塔玛忍不住讽刺了一句,“听说你去追从密道逃走的男爵长子,你又让尼格拉领主失望了。真可惜!”
墨菲坐在塔玛身边的长椅上,咽下咀嚼成糊的面包片:“谁能想到那个叫安托的小子像他的父亲一样狡猾,竟敢放弃逃生的马,独自一个人逃进荒野里。要是领主没有收回我的丛林巨狼,肯定能逮到他这条滑溜的扁鱼。”
“想不到你会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戏耍。”贝克在墨菲的面前坐下,笑嘻嘻地看着错过晚餐,甚至错过很多东西的前领民管事。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贝克,闭上你的嘴巴,管好你的舌头,墨菲是和我们站在一起的。”从墨菲闪烁的目光里看出淡淡的自嘲,塔玛及时制止事情恶化。
“你还是死性不改,塔玛,都到了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还往身边收拢人手。你要受过几次教训,才能明白尊敬的尼格拉领主的不可触犯之处。”墨菲放下餐盘,“当我还是领民管事时,身边只有科塔和布伦,所以我的地位非常稳固,而且受到尼格拉领主的信任。只是……只是被你们拖下水,我才会失去一切。”
塔玛针对墨菲的指责立即做出有力回击:“至今主导攻城战胜负走向的依然是骑士,充当撕开对方阵线的尖刀,不是一盘散沙的流贼和强盗,而每一个立下赫赫战功的骑士的左右和背后都有护卫的羽翼。我和贝克能联手格杀萨曼森男爵,有赖于我的追随者坚决挡住男爵的卫兵。我不否认私心过重,难道自诩忠诚的你就没有?尼格拉领主离开密林前往北方,很久都没有回音的时候,你的手脚也很不干净。而且你说错的一个地方,我们并没有拖你下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唯一干净的是海姆,他才是被我们连累的人,所以一旦有了功劳,领主很快就把他提拔上去,只是现在上面的位置都坐满了人,还要等待。”
贝克小声嘀咕:“海姆也不是好人,故意放手,才让我有机会去拉拢那些自由民,否则我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说,你们像严冬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松鸡一样,躲在雪堆里抱团互相取暖,真的会有用吗?”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小教堂里回荡,三个人六只眼睛望过去,看见的人正是海姆。
“相信没有妨碍到你们的密会,我可以坐下吗?”没有得到回应,却自己走过来坐在长椅上。
“你偷听我们的谈话,有什么目的?”贝克的敌意还很明显,不知道收敛。
海姆看了一眼身边的墨菲:“尼格拉领主去了一趟马厩,没多久那些骏马的眼睛都变成血红色,我有一种深切的危机感。”
“你的话必须反过来理解。”经过很多事情,贝克也终于长进了,“领主打算组建一支骑兵!”
领民海姆很欣慰地看着这个同龄人,“你并不是领主口中说的‘愚蠢’的贝克,脑子里不都是狂妄和贪婪,还有一点智慧和理性,只是有时候用错的地方。”
“你不是来炫耀自己的新身份,也不是来吹嘘尼格拉领主对你的信任,说说吧,你到底想要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塔玛有意划出一条身份造成的‘沟壑’。
“在我面前就不用那么虚伪,塔玛大人,我向来都很尊敬你,毕竟被我用鞭子驯服的自由民都是你从密林深处带出来的,他们都很信任你,甚至愿意为你去死。”海姆的话里隐藏的内容让塔玛的额头冷汗直冒。
‘可恶的海姆,你这样说,分明是想我去死。’塔玛无法沉默,也不能开口反驳,他趁机转移话题:“海姆,我们四个以前配合默契,是领主最信任的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海姆自嘲地一笑:“尊敬的尼格拉领主一个人就可以攻打瑟冷斯城堡,甚至直接让它陷落。事实是我们需要领主,而不是领主需要我们。只有弄明白这一点,才能停止你们干傻事。那些新冒出头的管事都很聪明,看来只有我们才是傻瓜。很快,我们的领主就会成为真正的贵族,不过你们不要过高期待,领地的一切都属于尼格拉大人,而且即便有人凭借战功取得骑士封号,也不会授予土地。嗯!即使有一天,真的封臣授地,也不会是一个村子。”
“那么我们必须紧紧依靠在领主身边,没有足够的土地的出产和佃户的缴税,根本供养不出一个骑士。”墨菲有些明白海姆的意思,毕竟他以前曾经是一个佣兵,“或许领主会给我们直接发钱,金银币或者绿角子,就像教会的圣锤骑士每隔七天从圣堂领取固定的薪水钱。”
塔玛想了想:“没有什么区别,以前的我曾经是一无所有的流民,封地、骑士,离我太遥远了。”
贝克和墨菲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现在才刚刚占领瑟冷斯城堡,拥有一块男爵领而已。
“看来我们四个人总算有了相同的立场,经历过山巅的风光和低谷的阴影,携手从泥浆沼泽里脱身,相信不久的将来,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向我们缓缓打开,这难道不值得期待?”
长椅上的四个人默契地点头,发出低沉的刻意压抑的笑声。
一只食腐乌鸦扑扇着翅膀离开小教堂,停在城堡主楼的议事厅窗台,它走来走去,轻轻用长满倒刺的鸟喙敲击石头,尼格拉抬头对视‘信使’乌鸦睁开的猩红眼睛,立即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
“多管闲事的海姆,也好,就给他们一次机会。”
赐给领民的黑暗种子,在攻城战中受到杀戮和鲜血的刺激,有不少人得以唤醒催发出嫩芽,不过资质平庸的人只能以此痊愈伤口,治疗身上的轻伤,缓解身心的疲劳。
漫长的黑夜过去,新的一天照常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