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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韦婉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叮咚一声,来了一条微信。她以为是广告推送,懒洋洋地打开微信,赫然看到最上面一条未读信息,是童思芸发来的。

婉婉,睡了吗?我今天才发现虽然不能跟你打电话,但可以发>韦婉斟酌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回复什么,闷闷地将手机放下来。她一开始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爽,有什么不爽的,后来才逐渐理清楚思绪——是的,她嫉妒。不是嫉妒童思芸,而是嫉妒那些同样能听到童思芸歌声的观众,嫉妒和童思芸同台演出竞争的常青戈。韦婉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这心态不行。

叮咚,又一条微信信息,韦婉拿起手机看,见童思芸发过来一张图片,是童思芸的舞台截图,童思芸正唱歌到忘情处,嘴唇鼓起,眉头皱着,颜艺喜感。韦婉在黑暗的房间中无声地笑起来,她想象着童思芸参加完比赛后匆匆更衣卸妆,又坐在电脑前一遍遍截图,然后将这张图发给韦婉想要逗她笑的情景,不知怎么忽然又想哭了。

她回了一条微信,说自己很好,只是很想她。

换做以前,韦婉总觉得这样的表达有点矫情,好像是渴望童思芸赶紧来安慰她一样,然而真到了此时此刻,她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都掏出来,让童思芸看看,连心血都浸染了相思的颜色。

她再度播放童思芸参加比赛的视频,听着童思芸唱的那首歌。她的嗓音与原唱齐秦大为不同,每一句歌词却又像是在对韦婉倾诉:“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地问自己。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一直到她睡着的时候,童思芸都没有再回信,大概是因为童思芸也很累,捧着手机就睡了。

韦婉的工作地点离出租房很远,她每天骑着韩絮的自行车到地铁站,把车存到附近车棚,然后坐地铁,再倒一班公交车才能到林诗音工作的办公楼。

林雅诗就住在工作室的楼下,租了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中午的时候,林雅诗就带着韦婉到她楼下租住的房间里,给韦婉做饭,然后让她在沙发上午休。林雅诗的房间极尽简洁之能事,除了一些必须的家具,没有摆放任何装饰品。

韦婉躺在林雅诗家的沙发上,望着沙发罩垂落的流苏,脑中盘旋着乱七八糟的念头。秋风从敞开的纱窗里吹进来,她想起下着大雨的那天晚上,童思芸湿润的嘴唇贴到了她的唇上……风带了些凉意,半梦半醒间,韦婉觉得有谁往她身上盖了一床毯子,就像是童思芸轻柔的拥抱一样。

她猛地睁开眼睛,见站在沙发前的林雅诗。林雅诗的腰弯着,脸离她很近,像是为她盖了被子之后,还要轻轻地在她脸上吻一下那样。

“对不起,是不是把你吵醒了?”林雅诗不着痕迹地退开,微笑问道。韦婉看了看身上盖着的毛巾被,米色的被面上有浅棕色的花纹,这是林雅诗的颜色,而非童思芸的。她忽然就怅然起来。

这一天的任务比较繁重,韦婉加班到晚上快八点才离开。她刚走下办公楼,就在人行道上有个戴墨镜的瞎子坐那拉二胡,支支扭扭格外难听,他面前还摆了一只崭新的空碗。韦婉觉得瞎子的发型有点眼熟,打扮也挺时尚,二胡旁边还躺了个吉他,再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杨景明。

“你干什么呢?”韦婉走到杨景明面前站定,仔细一看,他面前的碗估计是刚从超市买来的,上面的条形码还没撕掉。

“今天过来录二胡,看你还没下班,就在这底下等你。正好我泡面缺个盛咸菜的碗,就去买了一个,”杨景明说着,收拾好二胡站起身,顺便把墨镜摘了扔到空碗里,端在手上,“妈的,拉了两个小时的二胡,一分钱没挣着,倒是被城管赶了好几回。”

韦婉想要问他为什么一定要等她下班,想了想,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好一直沉默着。

“走吧,愣着干啥?”杨景明端着碗,回头望向站在路上不动的韦婉,韦婉此时才发觉自己已经出神太久了。

韦婉和杨景明并肩走在华灯初上的城市中,马路上汽车的轰鸣就在耳旁,却又隔得很远。韦婉低头数着人行道上砌的石砖,初秋夜里冷却的风直往她脖子里面钻。

杨景明将韦婉送到了地铁车站就与她挥手告别,韦婉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八点半了。韩絮正和闻人兰甜蜜蜜坐在客厅里,韦婉不忍卒视,躲进卧室里,坐在黑暗空旷的房间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没有半点头绪。她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大歌手”节目五十晋三十赛场直播,连忙打开电脑。

五十晋三十的规则是五十名来自全国各地的歌手两两自由组合,共同演绎一首歌曲,最后从中选拔出十五对来。韦婉的心一下就被揪紧了,不由暗骂主办方都想的馊主意。果不其然,童思芸是和常青戈搭档的。

尽管知道只是共同演唱歌曲的普通合作而已,韦婉还是抑制不住心中忽然腾起来的熊熊怒火。

两人上场的时候,穿的演出服都是舞台效果很好的宝蓝色,站在一起就像穿着情侣装。看常青戈脸上那猥琐的笑容,知道的是他登台表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结婚了。韦婉紧紧盯着屏幕,刻意忽略掉童思芸身边的常青戈。

镜头给了童思芸好几个特写,韦婉看清楚了童思芸衣服上的水钻,看清楚了她那双蕴含着冰冷的笑意的眼睛,看清楚了她握着话筒修长优美的手指,她并没有戴着那枚戒指。

韦婉将手举到眼前,锆石的戒指还在她的中指上套着,像是一个作为凭证的符号。可童思芸却摘下了戒指,也许是出于舞台效果的考虑,韦婉依然异常难过地想,童思芸摘下那枚戒指时,有没有一秒钟想过自己,韦婉,因为在屏幕转播上看到童思芸没有戴戒指的手而难过?

童思芸和常青戈合唱了一首,唱完之后,主持人为了活跃现场气氛,照例和两个人进行互动。女主持人先恭维两人一番,便开始问常规性的问题:“你们的合作其实非常完美,很有默契,虽然说白了,其实你们也是竞争对手。那么现场观众还有电视机前的朋友应该都很关心的,为什么你们俩要选择与彼此合作这首歌?”

常青戈接过话筒,笑得跟刚当选了宇宙宙长一样:“这个问题嘛,我和思芸认识都二十年了,从小认识,就是那种……青梅竹马。我父亲和她的父亲都在乐团里工作,关系也很好。后来我进修小提琴,也曾在乐团工作过,思芸就担任我的助理。”

韦婉磨了磨后槽牙,去你的青梅竹马,我还为了童思芸重生了呢。镜头又转到了童思芸脸上,她一直保持着微笑,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也没有接话。韦婉倒了一杯水,咬牙切齿地喝着。

女主持人适时地表达了一下惊讶:“你们从小就认识,难怪会合作这么默契,这一下子就让在场别的选手压力陡增啊。”她看了眼手中的提示卡,又问道,“刚才有热情的女观众发来短信,说:常青戈这个男歌手的眼神很认真,是个有魅力的人,我想问常青戈有女朋友吗?”

常青戈笑起来:“女朋友严格意义上讲暂时还没有,但我和思芸已经是……是恋人未满的关系了。”

此话一出,全场观众的情绪明显都热烈了起来,主持人也顺水推舟,大惊小怪地开始感慨。韦婉含在口中的水从嘴角流下来,她从一明一暗的荧屏上看到自己的倒影,比起舞台上英俊潇洒的常青戈,她真是要多傻有多傻。镜头再次给了童思芸一个特写,韦婉没有去听现场的嘈杂声,她只死死地盯住童思芸。

童思芸的笑容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很快又恢复了自然。虽然知道童思芸不可能当场打常青戈两个巴掌大喊“你造谣你无耻”,虽然也知道也许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先安排好的,童思芸并没有说不的权利,但是忽然之间,韦婉就觉得眼泪充盈到了眼眶之中。

她没有再继续看节目,甚至不想知道这场比赛的结果,她默默地关了浏览器,退回到电脑桌面,然后就一头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黑暗中,仿佛有女人在幽幽地哭泣,韦婉恍惚地想,毕竟这里是凶宅。那个女人的哭声直像是哭到她的心里一般,将心脏都吹开一个口子,灌着冷风冷雨。她只想着和童思芸并肩站在舞台上而已,可童思芸身旁的人却是常青戈,而且常青戈还在胡说八道。

她打开微信,准备给童思芸发信息。打了很长的一段字,说着语无伦次的话,又一个一个字删掉,她又打开语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她将话筒贴近嘴边,轻轻地唱了一首歌。

蔡琴。

像一场细雨洒在我心底,那感觉如此神秘。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不落痕迹。

当唱到“虽然不言不语,叫人难以忘记”时,韦婉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在手机屏幕上。她并不知道自己伤心什么或是委屈什么,她只确定一点,就是她真的很思念童思芸。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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