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那些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这个问题,没多久李竹就自己给了自己答案。
——贺建军!
之前来的人是周翠花,周翠花昨天碰到他们的时候问过贺建军的身份,不过,半道上被她给打断了。
当时她还没来得及客串下纠察队的人,就被她作势要咬人给吓跑了,这会一定正想着找他们麻烦。
当时门外的人还有三个男人,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应该就是村里的壮劳力,哪有事哪帮忙的那种。
另一个被叫刘叔的应该就是刘书记了。
若是不出意外,他应该是来查验贺建军的身份问题的,还可能有想打听贺建军到底是不是蒋胜男那方的亲戚,毕竟,人要是做了亏心事,总会不自觉的心虚,他们之前敢陷害蒋胜男就是大约摸的猜到蒋胜男家中没人了,这会,一个明显是城里人的的陌生人出现在墨家的院子里,做贼心虚的人一定会想来打听打听。
他们应该没人往墨玉那方的亲戚想,毕竟墨家祖孙三代都在村里,向来知根知底,也没见过什么人来跟他们走亲戚。
希望贺建军说的三天之内家中会来人接他是真的,要不然,他们几个还真要好好解释解释了。
日落西山,用过晚饭后,李竹将家中下午来过人的事,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一说,贺建军就开始拽头发了。
墨玉到是一点别的情绪都没有,认真说起来,李竹刚才说的话也没带上任何情绪,但就算这样,贺建军也不能当人家真的不在乎,就算不在乎,他也不能在这呆着到时候连累人家。
“要不,”贺建军看着墨玉李竹两人说道:“我待会躲出去……”
“随你”墨玉说:“想躲你就躲着,不想躲你就照常在家呆着,谁也没规定,走亲戚要带介绍信的。”
李竹不发表意见,准确的说她跟墨玉的意见相同。
贺建军看着这两人这么仗义,心中又是一阵无法言说的感觉,毕竟这个年代,谁不怕家中收留的人是个不知底细的人,这样的人若是被查到,可是会连累主家的。
这可真是个美妙的误会,墨玉与李竹是忘了把自身带入到这个年代。
即使主人家这么说了,贺建军最后的决定还是——躲出去。
不过,拜前几天的森林迷路之旅所赐,他目前是不敢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乱窜了,他选的地方是墨家的灶房,怎么说,这个灶房也是有半个屋檐遮着的,晚上下露水,雾气过重都是可以顶点用处的,在一个灶房破掉的那一边墙,离院墙很近,要是真来人了,到时候他还可以跳到院子外面去。
时间过得很快,为了做出一点共患难的表象来,李竹他们也没有休息,但下午在大门外吆三喝四,说‘晚上再来的人’,没有说到做到。
白等了!
“睡吧,人应该不来了。”墨玉作为暂时的家长发表意见。
贺建军道:“万一他们过会来了怎么办?”
李竹道:“村里黑的早,这会还不来人,那就证明晚上真没人会来了,要不黑灯瞎火的怎么商量事。”
这倒是事实,原本说要来的几人早就睡觉了,刘家的院子里,男人的呼噜声响起,女人丝丝抽气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伴着丝丝抽气声音的是几句小小声音的嘟囔,跟下午用脸盆洗脸时,呜呜哭声中夹杂的一样……
第二天,天色将明,墨家的大门再次被敲响了……
“芋头!芋头!在家不,在家来开开门……”
没睡醒的李竹垂着两个还想紧紧相拥的眼皮坐在炕里,一张脸上写满了老娘不开心的意思。贺建军站在屋门口看了两眼,往灶房的方向走去,他昨天想的那个法子,今早才派上用场,昨晚那种慌慌张张的心情,经过一晚上的沉淀早就没了,墨玉不急不忙的回着大门外喊话的人,说着“来了”一边迈着匀速的步伐往大门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大门外喊话的声音一停,院子里外的人,同时听到一个人用普通话问道:“请问,这里是xx村的墨玉家吗?”
墨玉已经在拉门栓了,院子外的几人没等墨玉说话,直接替他回道:“墨玉?对,是他,墨玉、芋头,这是他家,你哪位?”
正准备翻墙的贺建军收回了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他等的人
——终于来了!
墨玉已近打开了大门,侧过身对门外的人道:“俺是墨玉。都进来吧,有啥事都进来说罢,别站大门外了……”
装作练早操的贺建军在院子里伸胳膊拉腿。
唯一没啥反应的就是李竹了,这会她还是,垂着两个还想紧紧相拥的眼皮坐在炕里,脸色更臭了……
“国强哥,这里……”贺建军朝那人喊道。
那个叫国强的人,对着墨玉以及刘书记等人点了点头,往贺建军那地方走。
昨天来过一次小伙子,上前拍了墨玉的肩膀一下,小声道:“芋头,这谁啊!”
“俺家亲戚。”墨玉用着标准的墨氏发音语气回道。
国强走路的步伐比之前的小了一半,除了时刻注意他的贺建军,谁也没发现。
对于墨玉说话的方式,村里的人见怪不过,动了动肩膀,追问道:“哪里的亲戚?”
“俺媳妇家的。”问一句答一句,绝不擅自多回答半句,这依旧是村里人熟悉的墨家小子。
刘书记等人虽说也在心里给出了答案,可听到墨玉真这么回答,脸上眼里还是泛出了酸气,这可是城里人啊!国家发粮票的城里人,非农业户口的!说不定还是个工人呢!那可是抱着金饭碗的!
“还是你小子厉害,不声不响的就抱了个城里的媳妇……”这话带着酸气,不过说这话的人明显不是让话头发出酸气,而是说给他想要告诉的人。
可惜他告诉的那人,现在正忙着,没空听他泛着酸气说话。
“怎么回事。”国强问贺建军。
贺建军道:“我是这家女主人的哥哥,来这里走亲戚的,原本……”贺建军小声匆忙的将事情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快速秃噜出来,看到理解整体意思的国强点了点头,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始叙旧。
“好哥们,来的真及时。”哎~要是再晚一点,他可就要爬墙了……
家中来客,按理说,主人家是要把人请到屋中,倒茶送水,之后在侃侃而谈。
可惜——
墨玉将屋里仅有的两个条凳两个矮凳、一个摆在灶房烧火时坐的,少了条腿的矮凳都搬了出去,就是没请人进屋。
院子里的人盯着墨玉当稀罕看,贺建军跟他相处了几天,也是知道人家夫妻平时是如何恩爱的,这会连人家哥哥都扮上了,该他身份说的话,他还是要说道说道的。
“呵呵,那什么,那……我妹子身子不太好,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就、就在院子里唠唠嗑,这天好啊,亮堂……呵呵……”好吧,就算贺建军是个城里人,时常挂在嘴边标榜的就是男女平等,那也不见得就会为自己的女人做到这个地步,毕竟都说了平等了,这会男人在商量事情,女人要是愿意,也能来旁听,不愿意,也可以去其他房间呆着,但为了给老婆腾地方睡觉,而把客人拦在院子里不让进去……这可不是一个优秀的同志能做的事。
刘书记几人表示理解,这墨家媳妇的哥哥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墨家过的成那穷样,这会见这么厉害的大舅哥,可不要想着狠巴着,说真的,要是他们家有这样的大舅哥,他们也这么干!
贺建军都出口解围了,心里有啥想法也不会提出来的。
至于国强,活了这么些年,他什么事没见过,就算心中有什么想法,他也不会说出来的。
所以,即使墨玉在这个年代,做了这么一件撑不起男人身份的事,综合考量下,都没人指谪。
“应该的、应该的……”刘书记不管身份还是职位都在村里其他人的身份之上,这话他说合适。
墨家人说话做事散漫,村里人一般都不太想理会他,到是墨玉的大舅哥一看就是个爽快人,但这会在人墨家,谁也不好撇下主人,两方客人凑堆。
众人寒暄完毕,刘书记拿出了长辈的范,对着墨玉说道:“俺说,大侄子这阵子,家里没啥困难事吧。”
不能一上来就扯人家的身份说事,都是一个庄上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该有的铺垫还是不能漏下的——
“没啥困难事,叔。”墨玉说。
刘书记等啊等,半天后发现,墨玉这个愣子,就只有说这句话的意思!
贺建军也看明白了这场无声的较量,肚子里闷笑个不停,脸上到是一本正经的。
但是,一伙人都在这坐着了,总不能谁都不说话吧,左右看了两眼,想了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墨家大舅哥),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说到:“那个……”
“叔,这会来有啥事。”没等贺建军将话说完,墨玉就接过了话头。
不管说话的人是谁,只要有人打破僵局就好。
“也没啥事,这不是你婶子看见你舅兄来了吗,她就想着,咱村里没见过这么个人啊,然后就慌里慌张跑来给叔说,呵呵”刘书记对着众人笑了两声,接着道:“咱也都知道,女人家家的,遇到点事就喜欢大咋呼小叫说东道西,没法子、胆子小啊,呵呵,这不,叔就过来了一趟,现在咱大家伙也都见了面了,亲戚咱也都认了,芋头,这不,你看,你也给叔说说,他舅兄这是哪的人,这大兄弟……又是哪的?”刘书记说完还指了指国强。
一段话说的磕磕巴巴,啰里啰嗦,但意思也都清楚明了,人家就是为了贺建军来的,这会可能还再加上一个国强哥。
不过,人家说的话是挺客气的,意思吗你自己要心里明白。
要是一般的左邻右舍,人家说是‘说道说道’那就是说道说道,但这会来的是村书记,这书记嘴里的说道说道那就不是‘说道说道’这回事了,你还要拿出证明!
墨玉明白,贺建军明白,国强有怎么会不明白呢。
但这会,刘书记说完话就看向了墨玉贺建军他们,墨玉没其他动作,只是转头看向了贺建军跟国强。
贺建军一拍手掌,爽朗的笑了声道:“应该的应该的,这不常来,第一次来是该介绍介绍自己……”
墨玉没啥表情。
刘书记他们也跟着笑,说道:“是啊是啊,头一次吗,以后熟悉了就摸得清了……”
墨玉还没啥表情。
贺建军装作回屋拿东西,国强也从自己的包里往外掏介绍信,将介绍信拿出来给刘书记看,看了看落款给持信人姓名,刘书记将信件交还给国强,知道这次自己婆娘无理取闹的名头是坐定了。
“原来是贺兄弟啊……”
装作拿东西的贺建军进了屋,却是在屋里干站了一会,抬头瞅了下耷拉着脑袋,坐在炕里的李竹,这会李竹正把脑袋一点一点的,明显是在打瞌睡。
就瞅了一眼,贺建军就把头转了回去,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从口袋掏出刚刚从国强哥那里拿过来的介绍信走了出去。
看人走了,李竹才将自己的脑袋摆正,重新趴到窗户那往外瞅,刚刚看到贺建军进来,她也不是故意要装没睡醒,就是脑袋里那么一闪,贺建军看到的那个画面她就做完了……
将手中捏着的信递给了刘书记,刘书记那么大约一扫,脸上顿时就挂满了笑,说道:“行行行,这回是认清人了,这两位都是贺家兄弟啊,这、你们、这芋头媳妇,这……”
两个男人姓贺,芋头媳妇却姓蒋,来人的身份,到是在介绍信上标明得一清二楚,就是不知道这是哪辈亲的哥呢?
刘书记没说完的话,墨玉及贺家哥俩都清楚,到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我们是胜男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