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南风要废黜杨芷,而群臣想让卫瓘辅政。两者要达成各自的目的,就必须相互妥协。
于是一天以后,司马衷颁下诏令,任命卫瓘为太保,录尚书事,可以“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与汝南王司马亮共辅朝政。
同日,皇太后杨芷被废,被软禁于永宁宫。京城动乱之日,杨骏之妻也就是杨芷的母亲高都君庞氏正在杨芷宫中,因而侥幸逃脱一死。经众臣求情,也一并****,令玘杨芷同住。
…
卫平在郊外的别院呆了两天,没有理会朝堂上的风云变幻。
来到郊外,卫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遥祭那些在博望坡之战中阵亡的将士。将士们的遗体虽然没有办法运回,但他们的遗属还在。卫平自腰包,发放了大量抚恤。
李瑶琴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精神也大为好转。当然,要完全恢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至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那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其余的伤兵也都得到了精心治疗,没有再出现伤重不治的情形。几名太医察看了他们的伤情之后,都大为惊叹,以为奇迹。卫平也没有隐瞒,把使用烈酒消毒的办法告诉了他们。从此,杏花村酒坊又多了项任务,生产高浓度的白酒,以供医用。
最重要的一件事则是奋武营的移交。任命文俶为奋武将军的诏令已经颁布,正如卫平所预料的那样,文俶对卫平感激涕零,当即拜倒在地,大声道:“请主公放心,末将和儿郎们愿誓死追随主公左右!”
一句“主公”,已经完全道出文俶的心意。若放在以前,周玘、周札兄弟拜卫平为主公时,卫平还有所顾虑,担心会引起司马炎的猜忌。现在司马炎死了,贾南风当权,卫平也就不用考虑那么多,坦然受了文俶三拜,这才将他扶起,说道:“奋武营交给你,本侯自然放心。不过,经博望坡一战,本侯以为,奋武营还需多加操练。”
博望坡之战前,文俶一直自视甚高,结果在洪驷手上吃了大亏,铁枪两次脱手,这是他从来没有过耻辱。现在卫平又提到博望坡之战,他不由一阵心虚,连忙拱手道:“请主公示下。”
卫平沉声道:“从即日起,操练骑兵劈杀之术!”
在此之前,骑兵的主要作战方式是骑射,而且还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且骑且射。但是朝廷有严格规定,非正规军队不得装备弓弩。所以,卫平假扮商队的时候,才没有为马匹配备骑弓,以致在后来以少战多的局面下不能把双马镫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也就没能提高多少战斗力。那次战斗给卫平触动很大,他决定给他的骑兵装备马刀,在没有弓箭的情况下,也可以给敌人最大限度的杀伤。
当然,能够使用马刀在战马奔驰过程中进行劈杀,这就必须建立在装备了双马镫的基础上。只有装备了双马镫,才能让骑士的双手完全解放出来,才能完成包括弯弓搭箭、左劈右砍的各种战术动作。这样一来,双马镫的优势才能真正转化为战斗力,卫平也将拥有一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部队。
文俶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又已经接触过双马镫,一点就通,立刻拱手道:“末将愿立下军令状,三个月后,必将奉给主公一支铁骑!”
卫平哈哈笑道:“军令状就不必了,文将军的本事,卫某信得过。”
…
又过了一日,卫平带着梁绿珠、李瑶琴离开别院,返回京城。刚刚拐上大路,就见西方烟尘滚滚,大队人马席卷而来,隐隐还有妇女啼哭之声从队伍中传来。
卫平恐怕被这队人马冲撞了车仗牵动李瑶琴的伤势,不得不停了下来,皱眉道:“叶欢,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叶欢和羊景都换了一身铠甲,成为奋武营的校尉,他们都将随卫平一起前去接受禁军前卫。得到命令,叶欢轻叱一声,策马向前。他的骑术原本并不太好,只是用上双马镫之后,已经可以驱策自如了。
去不多时,叶欢便带着几骑马奔了回来,拱手道:“禀侯爷,是李肇李大人从弘农归来。”
跟在他身后一人立刻滚鞍下马,施礼道:“下官李肇见过侯爷!”
李肇原本是镇殿中郎将,五品官,比卫平的奋武将军还要低上一品。如今他已经被任命为凉州刺史,同样是三品。不过,他和孟观去了弘农查抄杨骏的宗族,尚没有接到诏令,所以仍然行下官之礼。
卫平却不肯大意,笑着还了一礼,道:“本侯正要给李大人道贺,皇上已经下旨,委任李大人为凉州刺史,不日便要赴任。你我今后便要同殿称臣,还要多相照拂才是。”
李肇听说自己一下子就当上了刺史,心中喜不自禁,嘴上却连称不敢,笑道:“多谢侯爷抬举,他日但有驱使处,下官自当从命。”
卫平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颔首道:“李大人从弘农来,收获颇丰吧?”
杨氏乃是弘农望族,又出过大晋朝的两任皇后,可谓盛极一时,却不想一朝覆灭。那队伍中有许多妇女孩童,回到京城以后虽然还有活命的机会,但却不知道会流落何处,此后恐怕很难再有出头之日了。当然,作为查抄的主将,李肇肯定会中饱私囊,弄个盆满钵溢,这也是贾南风对他的奖赏。如果没有孟观和李肇的临阵倒戈,贾南风根本扳不倒杨骏。
李肇也不隐瞒,哈哈笑道:“侯爷自然看不上这点小钱,不过,内里却有几个绝色女子,若是侯爷不弃,下官愿献给侯爷,以娱一乐。”
石崇家数百名有名的美貌姬妾都被卫平打发走了,他哪里会接受李肇的馈赠,不由摇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李大人还是留着自用吧。”
正说话间,押解那些妇女孩童的队伍已经到了近前。可怜那些妇人,其中不乏出身尊贵者,平时坐惯了牛车,如今在那些士兵的咒骂驱赶下,也只能一步一跌,往京城而行。脚下稍有迟缓,还要挨上一顿马鞭,许多妇人被抽得衣衫凌乱,几不蔽体。
卫平知道自己也无力改变这些妇女的命运,不由暗自叹息。
忽听人群中有个女子尖声喊道:“平哥哥,救我!”
卫平一看,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女孩见卫平看过来,似乎感觉到了希望,拼命往这边跑来。旁边的士兵见状,扬鞭就打。
卫平慌忙喊道:“住手!”
那名女孩趁机冲到卫平跟前,拉了卫平的衣角,道:“平哥哥,我是铄儿啊!”
“铄儿?”卫平一愣,顿时吃惊道,“你是卫铄!”
女孩正是卫平的堂妹卫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群妇孺当中。卫铄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个洞,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泥污,这一路显然是吃了不少苦。
不过,听到卫平叫出自己的名字,卫铄很是松了口气,抽泣道:“平哥哥,你总算认出铄儿了。”
“别哭了,有平哥哥在,你不会有事了。”卫平轻声安慰了卫铄两句,扭头看向李肇,沉声问道,“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这队妇女也有好几百人,年轻貌美者甚多,李肇还真没有注意过这个小女孩。听了卫平的问话,他也是满脸茫然,说道:“这些都是弘农杨家的女眷,怎么会有侯爷的族人在内,下官也不清楚。请侯爷稍待,下官这就派人查问。”
卫铄却已经哭诉道:“平哥哥,铄儿跟爷爷一起前往弘农替哥哥迎亲,不想遇到这些人前来抄家,爷爷和哥哥都……”
卫平心头一紧,连声问道:“老族长他们怎么了?”
卫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半晌方才说道:“爷爷和哥哥都、都被那些人杀了!”
刚才卫平就从卫铄的话里感觉出来,卫岘、卫苞祖孙俩都已经死了。现在得到证实,他还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其实,卫岘对他并不算好,甚至还谋夺了他父亲遗下的家产。但是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卫家的老族长,而且卫苞跟他之间也没有什么矛盾。所以,这祖孙俩的死,还是让他感到一丝心痛。
李肇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脸上神情变幻、阴晴不定,半晌方才说道:“请侯爷节哀。下官也是一时不察,还请侯爷治罪!”
他虽然还没有上任,但诏令已下,如今也是三品刺史了,但他在卫平面前一直将姿态放得很低,就是因为他很清楚卫平跟贾南风之间的关系。现在一不小心杀死了卫平的族人,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他不得不主动请罪,希望获得卫平的谅解。当然,那也要看卫平最终会治他个什么罪名。如果罪名重到不可承受,他也不会束手待毙。
卫平却已经回过神来,淡淡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李大人也是无心之失,何罪之有。不过,卫某倒要向李大人讨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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