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雪又累又冷又急之下昏了过去,下半夜醒了,又躺在‘床’上连做了几个噩梦,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彻底醒了过来。醒来时,岑梨澜已坐在‘床’边守着了,见她睁开眼睛,一时好言相劝。回雪挣扎着坐了起来,眼睛通红的看着岑梨澜一身的雪还融化,轻声说了句:“你怎么也不拍打拍打身上的雪,受了凉就可怎么好?又劳你来探望。”
岑梨澜拉过她的手,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雪‘花’,倒是烟紫拿了块干的‘毛’巾来,给岑梨澜擦了擦,又把铜炭盆子往‘床’边移了移,自己去把窗子支开,才站在回雪身边道:“岑小主昨儿都来探望两回了。主子这一昏睡。可把岑小主吓坏了。”
“我姐姐怎么样了?”回雪觉得头晕的厉害,不禁又往后靠了靠道。小宫‘女’把熬好的米粥端了上来,岑梨澜接在手里,拿勺子搅了搅道:“你先喝点这个,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要是把身子饿坏了,可怎么好。”
回雪听了,张开嘴来用了几口,只是心里一直悬着,食之无味,不禁又急急的问道:“可有打探消息?苗初不是说,我姐姐活不到今日了么?”说着,眼泪便又下来。
“苗初在偏房里,早上来时,她全身都快结冰了,奴婢自己做主,让她在偏房歇着,还给她‘弄’了点子炭暖身。我这就去叫她来回话。”烟紫说着,掀帘子出了内室,去偏房叫苗初了。回雪又用了两口粥,才觉得肚里稍稍饱了些,身上有了一点力气。示意岑梨澜把粥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一心等苗初过来。
“不得了了……快来人哪。”只听大院里烟紫一声喊。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原来烟紫到偏房找苗初,见炭盆正在燃着,边上倒着一只凳子。房梁上悬着一条绳子,苗初已是把脖子套在绳子里,身子还在来回的打着晃,看来她是要悬梁自尽。烟紫惊的大叫。几个太监宫‘女’进来,忙踩着凳子把苗初抱下来,放在地上给她垂着‘胸’脯,过了一会,苗初才缓缓的回过神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只是眼角的泪又流了下来。
烟紫在回雪的‘床’前放了张大靠背椅子,扶了苗初坐上去。还没等回雪问话,苗初便又哭了道:“我主子昨晚已死了,我在宫‘门’口冒雪守了一夜。可连尸身也不得见,听说是偷偷的葬了。”烟紫又把刚才偏房的一切说给了回雪听,回雪让她给苗初倒了碗热茶喝了才缓缓的问道:“你主子死了……..我就知道……”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哭了好一阵子,只见眼圈犯红。更显得憔悴不少。岑梨澜掏出手帕子给她擦了擦泪,又安慰的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阿玛,可得好好活着,别哭伤了身子。”
回雪呜咽了一会,听烟紫说苗初要上吊殉主。不禁一阵感动,看苗初一脸憔悴,衣服也没有全干。便让烟紫把炭盆往苗初身边移了移道:“你主子虽去了,你要好好活着,她一向是好心的,如果在‘阴’司见了你,岂不是又添她的罪过跟自责。不过你倒是个极忠心的。不如就出宫吧。宫外风光百般好。不如这宫里一样死气沉沉。”
“奴婢在这宫里我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奴婢在宫外也早已没了亲属家眷,早已没了出宫的心思了。”苗初道。
回雪听了,抬眼看了看岑梨澜道:“我看苗初是个信的过的,对主子又好,人也勤快,你如今在永和宫,不如就带了她去,一来对她有个照应。二来,她也可以‘侍’候在你左右。我也放心。”岑梨澜听了,点了点头对苗初道:“跟着我这小主,你可觉得委屈?可是愿意?”
苗初听了起身跪在地上道:“我主子在世时,曾说过。岑小主跟郁嫔娘娘情同姐妹,所以对您也是跟郁嫔娘娘一样贴心,如今主子去了,郁嫔娘娘跟岑小主瞧的起奴婢,奴婢自当做牛做马,一辈子服‘侍’你们。”
岑梨澜见她说的动情,也有些唏嘘。让她起来坐在椅子上,对回雪道:“两个太医都说绘贵人的孩子没了,你当时怎么说绘贵人没有怀孕呢?还好皇上袒护你,不然又要出事端。你啊,救姐心切,我也理解,但这一次,你说话却是欠考虑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
“太医说话也不一定是真的。”苗初不等回雪说话便道:“当初我家主子失了阿哥,接生的就是钱太医跟荣妃娘娘,青嫔娘娘也在场。说是阿哥断气了,我都疑‘惑’,昨我主子出事,出来欣恩殿时,又看到钱太医在跟荣妃娘娘说话。想来主子们跟太医都是熟络的。太医看着各位主子的面子,或是说了假话呢。”
回雪听苗初说的在理,不禁面‘色’凝重的道:“你主子失了阿哥,怎么从没听你们提起?”
“我主子怕让你们分心,所以不准奴婢提,说是过去的事了,只是主子常常一个人给阿哥念经超度,就连对皇上的心思,也淡了许多。”
“会不会是荣妃跟青嫔,钱太医三人一块害了素答应当时肚里的阿哥?你记不记得,当时在储秀宫时,有个叫叶赫那拉.‘春’佩的秀‘女’,未进宫时便已有了身孕,那日还被青嫔下了藏红‘花’,这事才算暴‘露’了,当时看诊的也是钱太医。叶赫那拉.‘春’佩最后被太后下旨杖毙。如此蛛丝马迹她们都知道和算计,又何况是延禧宫的素答应?我看这事有蹊跷。”岑梨澜小声道。
回雪皱眉道:“这事过去恐怕也很久了,但我自会好好查个清楚,只是当下之计,就是不能白白便宜了绘贵人,若她不得报,我姐姐在天之灵也不得安生。”
“你的意思是?”岑梨澜道:“如今我们又有什么法子搬倒绘贵人?她可是有太后撑腰。”
“唯今之计不如以爆治爆,在这宫里,利益总是此消彼长,今日的敌人或是明日的朋友,而今日的朋友也可能是明日的敌人。”回雪道。
“你说的太深了,我竟然都有点听不懂。”岑梨澜道。
“到时候你就懂了。我自有主意,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我姐姐的死,我决不干休,有些人想延禧宫好欺负,那她千错万错了。”回雪说着,让岑梨澜把粥碗递过来。自己拿起勺子大口的吃着,吃过了后,又让烟紫去盛了一碗来,烟紫见回雪有了胃口,心下高兴,便速速的去了,岑梨澜把锦被给回雪往上盖了盖道:“你这样才对,想给姐姐报仇,先让自己好好活着才是。眼泪虽是哀伤,但不是方法。素答应在天之灵,当然也希望你振作。”
众人在相印殿坐着说话,回雪让烟紫去准备了些香烛纸钱跟一个铜鼎子放在院子里,下午时分,雪停了,太阳又直直的照了下来,院子里的雪被小太监们收拾的干净,回雪跟岑梨澜走到院子里,先点上两根白蜡,又点着了纸线在铜鼎子里烧,回雪一边烧一边念着:“姐姐,你在天有灵,安心去吧。后面的事,就‘交’给我。”说着,又一次眼圈犯红。
“你的心姐姐收到了。”岑梨澜一边往铜鼎子里放着纸钱,一边轻声道:“烧这些东西在宫里可是禁忌,你不怕传到别人耳朵里,让有心的人知道,又拿来做文章。”
“那你为什么不怕?”回雪一边烧着一边问。
“因为我当你是自己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怕什么。”岑梨澜道。
回雪听了,点了点头,也轻声道:“这相印殿的宫人,我早就试过的,不是可心的,就是再有能耐,我也不会放在身边。这是基本的用人之道。忠诚大于能力,这一点我还是懂的,所以才敢把苗初给你宫里用。”
二人烧完纸钱,让烟紫把蜡烛跟铜鼎子收起,把那烧的灰烬找个偏僻处倒了,见太阳晴好,虽说是苗初说了,素答应已被偷偷埋葬,回雪还是想去延禧宫再看看自己姐姐住的地方,于是拉着岑梨澜,二人出了相印殿向着延禧宫而去。
延禧宫里经过昨日的事,今日‘门’口已是‘门’可罗雀,院子里亦是静悄悄的,树倒弥孙散,自古便是这样,回雪看着院子里的一切,好像比以前更为萧瑟,姐姐因有喘症,一向都见不得‘花’,所以院子里一直摆着几口大缸,缸里摆着些青荷叶,夏天看去,碧绿碧绿的,光是颜‘色’都觉得透人心脾。只是这些天雪下的大,荷叶也早已枯萎。那缸里的水一点点的结成了冰块,上面洒着的积雪也是厚厚一层,物是人非,斗转星移,不过如此。
踩着院子里咯吱咯吱的积雪,二人走到内室边,刚要抬手掀起帘子,只听内室一阵“哗哗……当当”的声音传来,回雪不禁心口一紧,姐姐走后,苗初也在相印殿里,还会有谁在这延禧宫内室?一时跟岑梨澜轻手掀开帘子,悄悄站在‘门’槛处,只见一个穿着太监服的男子背对着‘门’口,正拿着一块新的抹布,把抹布放在水盆里沾湿了,又用手用力的拧了拧,然后抱起桌上放的瓶瓶罐罐,一个个,一处处的细心抹着,就连内室里的靠背椅子边边角角,都擦的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