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梅和邢天齐送走了匡、廖二人,返回来时,在走廊里与一个手水桶的清洁相遇,这个中年女工或许因为遭遇了公司高层未及回避,木然地怔愣在那里看着他俩,片刻,慌忙闪在一旁。甄梅向前大声训斥:“怎么搞的,一点礼貌都没有,见到领导要问声好,至少要点头致意。你倒好,挡在道上发愣。”
闪在一旁的女工默默地低着头,即使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也能感受她不知所措的窘迫。
甄梅的威仪与她那风韵徐娘的姿色一样重。
鲁露若有所失地坐在那里,神情晦暗,像一朵娇艳的鲜花被午后强烈的阳光晒蔫了似的。
“我的大小姐,干嘛像霜打了似的?”甄梅莲步轻摇地返回来,看着无精打采的鲁露,似嗔似哄,“你这丫头心思就是重,不就是百分之十五吗,我们手里还有百分之五十股份呢,你担心什么?”
“还有百分之四十五了!”鲁露的语气可没有纠正数学题那么轻松。
“那也是最大股东,公司管理权还掌握在我们手里。贾顺德来自港台,而且实力雄厚,他对我们开辟港台乃至海外市场肯定会有帮助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可不是的,你就放心吧。对了,贾老板打过来的钱到账了吧,你往我卡上打二百万。”
“怎么你还要钱呀!”
“你这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我图个清闲让你管理公司,你却刻薄起你妈来了。”
“我不是那意思。进来的这笔钱要堵你投资金玉蝶项目从公司抽走的资金缺口,还要还银行贷款利息……”
“好了,好了。二百万才几个大钱呀,你就抽筋扒骨似的,花你的嫁妆钱了还是咋地?还翻起老账来了。……别看金玉蝶项目暂时不赚钱,滨海的老板撒俊说了,这是金玉蝶繁殖的淡季,他自己也没培养出几只来。再加上他的一个掌握关键技术的员工走了,他正在设法找这个技术员呢,等把他找到,也到了金玉蝶繁殖的旺季,到时就会把你赚翻的。”
没等鲁露对甄梅这些既像五彩云霓又像臭氧层子的一大堆话消化,甄梅指令性的声音又响起来,“马上往我的卡上打二百万,我在香港定的珠宝首饰需要马上付款。”说着拎起鳄鱼皮包,“对了,那个清洁工什么时候来的?马上把她开掉。”
“你是说郁姐吗?”
“是让人郁结!”
“怎么了?”
“没有礼貌,还一脸衰相,一身寒酸,我看着不顺眼,也影响公司形象。”
“不过……妈……”鲁露的嗫嚅声没有追上甄梅华丽转身的窈窕背影。
甄梅转身而去的背影,在鲁露心目中代表着一个严母的高大形象。小时候她调皮、哭闹时,她会看到母亲哄抚未果、转身而去的背影;长大后她与母亲怄气拌嘴时,她会看到母亲转身而去的背影。无论何种情况,这转身而去的背影都会让她现场认输,切换彼时的情怀,变得安静和顺服。
鲁露知道,甄梅较之创造财富,比支配财富的热情要低得多。自从爸爸鲁普春一心从政,把公司的业务全盘交给甄梅打理后,几年下来公司的效益每况愈下。甄梅自己也感到,她管理这么大个公司与其瘦驴拉硬屎硬撑着,迟早要梗堵的,倒不如甩手得清闲。所以,甄梅就把普世的管理工作交给了鲁露,自己满腔热忱地去搞美化自己娱乐自己的工程。
对于刚刚走出校门的鲁露来说,还真没有做好管理偌大个企业的知识、理念的储备,也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接手这个公司也是荞麦秸架黄瓜勉强支撑而已。
不管怎样,要支撑下去!鲁露默默地坐在那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