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天真道:“凝血丹,用于缓解紫月魔兰之毒,每回发作服用一颗,立即见效。”
颜天真话音落下,不意外地看见尹默玄惊诧的神色。
“这是你们在密室里找到的?这一瓶里面有多少份量?”
“十颗。我们分析着,这应该是真的解药。”颜天真顿了顿,道,“我原本的处境就很不妙,没有解药就必死无疑。因此南绣实在没有理由再给我下毒,她送上这么一瓶解药,大概是还不想我死。”
“你大概三天发作一次,十颗解药也就能撑一个月。”尹默玄的脸色此刻依旧没多好看,“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了,南绣给的这解药是具有时效性的,那么她手中是否会有一劳永逸的解药?真是可恶,明明就与她站在同一处府邸,却找不到她的人影。”
这让尹默玄觉得有些挫败。
“大哥不必太忧虑了,至少这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不用烦恼。”颜天真朝着尹默玄挤出一丝笑容,“镇安王府占地如此广阔,不多做些密室,岂不是可惜?或许……我们可以问一问南弦?身为王府的主人之一,总不会连王府有多少间密室都不清楚?”
颜天真说到这儿,转头望着凤云渺,“南弦重病是你们俩搞的鬼,你们应该有办法能让他醒来?”
凤云渺道:“询问南弦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我也早就想过,但……现在他根本醒不过来。”
颜天真顿时纳闷,“此话何解?既然是你们搞的鬼,怎么会没法让他醒过来?”
尹默玄接过了话,“为了使得他的‘重病’更加逼真,我们给他下了一剂猛药,黑市里都很难买到的西域迷药——五日倒,没有解药,中药者一旦睡着就是睡死了过去,睡满五天五夜,谁也没法叫醒他。”
颜天真:“……”
“我们若是不下这剂猛药,万一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唤醒他,我们引出南绣的计划岂不是泡汤。”凤云渺道,“要的就是无人能解,连我们下药的人都解不了,他已经睡了三天三夜,后天夜里才能醒来,这期间,敲锣打鼓火烧眉毛,他也不会醒。”
“这就让人很无奈了……也就是说这两天可不能指望南弦给我们提供帮助。”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也罢,顶多再等上两天,到时候花大师也会来,南弦也会醒,不愁捉不到南绣,但我们必须保证,在这两天之内南绣不会跑了。”
“放心,我定会叫人牢牢看紧了这王府,让她插翅难逃。”尹默玄冷笑道,“我还就不信她能遁地。”
颜天真点了点头,“为了防止有什么突发情况,这两日我和云渺就暂居镇安王府。”
“也好,我两日都没去上早朝,明日应该去了,这两天或许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能一直呆在这镇安王府。”
“大哥有事就去忙,这里有我和云渺就好了,看你好像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想必昨夜很晚才睡,不如先回王府去补个觉。”
“那好,我先走了。”
眼见着尹默玄转身离开,颜天真目送着他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低下头叹息一声,“总觉得大哥的日子过得一直不轻松。”
老大不小了,也没娶个媳妇,整日忙里忙外,朝政上的事情多,一方面又要操心着妹妹,感情路也不顺……
似乎在他身上,就没发生过什么太顺心的事儿?
人人都羡慕他摄政王的地位,却不知他这摄政王当得有多累。
或许他从来就不喜欢这个位置,之所以坐在这个位置上,只是因为想要辅佐心里的那个人,陪同她一起指点江山,看她君临天下。
要是这女帝的位置换个人来坐,他这摄政王大概也就当不下去。
“其实他可以轻松一些,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卸下重担。”凤云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确实勤快,其实他完全可以选择做一个闲散王爷,现任女帝上位有他的功劳,作为功臣,这待遇必定不会少,地位也不会低。”
“他若是不当这个摄政王,与陛下之间的来往也就少了,相反,他当了,等同于多了一层羁绊,他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来往密切,相处的时间也长。可是——陛下这颗凉了许久的心,他始终捂不热啊。”
“或许是缘分还没到呢,你也不必太感慨了。”凤云渺揽过了颜天真的肩,“看多了别人的一厢情愿,方知两情相悦有多可贵,因此,珍惜眼前人才是最要紧的。”
“嗯。”颜天真轻轻应了一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相拥片刻之后,凤云渺命人去将肖梦与肖洁传了过来。
“你们二人,来检验一下这瓶药。”凤云渺将那一瓶凝血丹搁在了桌子上,“我要知道这药丸是否添加有害药物,你们最好能快些琢磨出结果。”
“是。”
“云渺啊,之前我逃走了,你可有责骂她们二人?”颜天真猜想着,她的离开,必定会有人因此而受到迁怒。
尤其是肖梦,贴身跟随着她的,把她给跟丢了,是否会因此而受到惩戒呢?
“骂是骂了,还没想好要怎么惩罚。”
“别罚了别罚了,这事真不怪她们,只能说她们太相信我了,否则也不会上我的当。”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这事儿我可以不追究,你若希望她们不再被我责骂惩罚,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自然就不会有人承受我的怒气,否则,我很难保证会不会迁怒他人呢。”
“你这是在威胁我,还是这么直接的威胁。”
“对,就是威胁你。”凤云渺大方承认。
“你真的是……”颜天真白了他一眼,“给你做下属还真是倒霉,这般不讲道理。”
“郡主可别这么说了。”站在一旁的肖洁插了一句,“在太子殿下手底下办事,待遇还是极好的,只要不犯错。”
“你们错在太相信我,可是,相信我不是应该的吗?这么算下来,似乎也就没有错。”颜天真笑了笑,“这件事我说了算,我说不罚就不罚。”
颜天真此话一出,自然是引来了二人的感激。
“也罢,此事就依你。”凤云渺说话间,手指挑起颜天真的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我十分建议你下午带着玲珑出去逛一逛,相信你会有一番体验。”
颜天真眉头高挑,“你这意思是你不陪我出门了?”
“不错,我还得守在这王府内,避免有突发状况发生,我若是离开了,这儿群龙无首,有个什么状况谁来指挥呢?”
“也好,那就让我独自体验一番,带着白虎招摇过市的感觉。”
很显然,凤云渺对玲珑,比对任何人都要信赖。
他曾说——一个玲珑能顶多少个梅无枝,算都算不来。
这么有自信……
午饭过后,颜天真便依着凤云渺的意思,独自出门了。
在她离开之后,凤云渺招来了两名贴身随从,吩咐着——
“龙攻龙受,远远地跟着郡主,不要靠太近,回头将她去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事禀报给本宫听。”
……
颜天真踏出镇安王府之后,本觉得应该回一趟摄政王府去牵玲珑,却没有想到,余光瞥见一道硕大的白影一闪,下一刻,身边落下一庞然大物。
转头一看,正是那只威武雄壮的白虎。
“哟,你还懂得自己找过来呢?”颜天真笑着伸手,想要去摸它的头。
可就在手指离它仅有一寸距离时,它头一偏,躲闪开了。
“你怎么这么小气?”颜天真有些不满地望着它,“咱们也算是相识许久了,碰都不让碰一下?”
玲珑与她对视,琥珀色的眼眸圆睁,似乎不太友好。
伶俐曾说过,对待不熟悉的人,它都是不愿意亲近的,陌生人的靠近,会令它发起攻击。
伶俐与玲珑之所以能和睦相处,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投食与照顾。
只有让它感受到了温暖,它大概才会放下戒心。
现在——
就算她是女主人,毕竟从来都没有照顾过它,它对她疏离,这也在情理之中。
若不是云渺吩咐它跟着她,或许它根本就不愿意搭理她。
与动物打交道这种事,不能心急。
想到这儿,颜天真朝着玲珑挤出了一个笑脸,“随我走,带你去吃好吃的,可好?”
颜天真说着,率先迈出了步子。
她知道玲珑一定会跟上来。
因为它不会忤逆凤云渺。
玲珑果真也紧跟在她的身后,步伐优雅。
没走多久,颜天真就察觉到街道两侧投来的许多异样目光。
好奇、惊讶、恐慌……
有些距离比较近的人,甚至躲远了些,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急于躲避。
“天,老虎啊!”
“这只白虎看上去可真漂亮啊,不过……就这么走在大街上,难道不会伤人吗?”
“看上去还挺老实的呢,你看它紧跟在那位姑娘身后,没有想要攻击人的意思,大概是训练有素,不同于外面那些野兽,见人就咬。”
“这位姑娘好生漂亮,真想上前去与她说说话,可惜……”
“要去你去,我可不敢去。”
颜天真将周遭人的议论听在耳中,只觉得有些好笑。
云渺让她带着玲珑出门,还真是能起到许多作用。
一来,作为护花使者。
野兽的能力比起人来终究还是高了一些,并且会让歹人有畏惧感,起到不小的震慑作用。
二来,防止有人跟她搭讪。
即便路人认不出她是良玉郡主,看她这一身行头,也能晓得她的家底不差,家财不少,必定会有那些职业小白脸贴上来勾搭,求她包养。
有玲珑在,还有几个人敢上前?
钱跟命比起来,自然还是后者重要,面对玲珑这样的威胁,想要与她搭讪的男子大多都会选择知难而退,而不是铤而走险。
可偏偏还是有不知趣的人会出现。
“天真。”
一道悠柔醉人的男子声音自头顶响起,颇为熟悉。
这么有杀伤力的嗓音……
她抬头一看,正对上酒楼二楼窗口处的那道粉色身影。
史曜乾正将头探出了窗外,冲她笑道:“要不要上来喝两杯呢?”
刚好在这酒楼之上用饭,就听到楼下响起些许喧哗,好奇心驱使之下看了一眼,便看见颜天真带着白虎招摇过市。
那只是凤云渺的白虎,看似老实,实则格外凶悍,不喜陌生人靠近。
今日居然被天真带着来逛街了……
这般招摇过市,还真是不太像她的性格。
或许……是凤云渺的意思?
“我们二人吃饭吃得好好的,你叫她上来做甚?”正对面,响起男子不满的声音,“你真就那么喜欢跟她打交道?”
史曜乾回过头,望着坐在对面的人,低笑一声,“你就这么不待见她?”
“每回遇见她都没好事,我为何要待见她?她能给我带来什么福报?”
“……”
再说颜天真站在酒楼下边,听着史曜乾的那句邀请,原本想要拒绝,却见史曜乾又将头缩回窗户内了。
下一刻,又见他将头伸了出来,依旧朝她笑得一派和善,“我请客,来不来?”
“白吃白喝,我自然是乐意的,不过……”颜天真说着,伸手指了指身旁的玲珑,“你确定我能带着这个家伙上楼?”
带着玲珑进酒楼,必定引发恐慌。
“这有何难?”史曜乾轻笑一声,“等着。”
说完,便又将头缩了回去。
颜天真双手环胸,心中思索着史曜乾怎么做。
他该不会是想……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果然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见酒楼大堂里,伙计们与一桌桌的客人交谈着,交谈了几句之后,客人们纷纷起身离开,走向酒楼之外。
没多久的功夫,客人们便都走光了,留下空荡荡的大堂。
伙计们凑在一起议论。
“你去请那位姑娘上楼。”
“凭什么我去啊,你怎么不去?那么大一只白虎蹲在门口。”
“你不是一向胆大吗?”
“胆大不代表我不要命啊。”
“我看那只白虎倒也不是很凶悍,那姑娘应该能管得住它才对,敢带它上街,就说明它不会随便伤人,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有人说着,便大着胆子迈出了步子,朝门口挪了过去。
“姑娘,楼上有位公子把我们整间酒楼都包下来了,请您上去。”
伙计站在门槛之后说话,满脸强挤出笑意,却又不敢靠近。
自然是因为忌惮颜天真身后的那只白虎。
颜天真看出众人的窘迫,笑道:“你们若是害怕,可以离我远一些的,它不会随便咬人。”
众人听闻此话,如何大赦,纷纷站远了。
“那姑娘您自己上二楼,请恕我们招待不周了。”
要不是因为楼上那位公子出手大方,他们还真不想迎接这样携带猛兽的客人。
“走玲珑,随我上去,有好吃的。”颜天真说着,迈出了脚步。
玲珑跟上了她。
颜天真走到了楼梯口,脚下的步子一顿,转头朝着楼下大堂的伙计吩咐道——
“先给我来十只黄焖鸡。”
十只,应该足够它饱腹了?
颜天真走过长廊,抬头就看见前方有一间雅间的房门大敞,依稀从里头传出说话声,其中就有史曜乾的声音。
原来这雅间里还不止他一个人。
颜天真走到了房门处,朝里看了一眼,笑道:“哟,死要脸,你也在?”
史曜连如今算是通缉犯,敢这么冠冕堂皇地在酒楼之内用饭,倒也真是胆大。
但很快的,颜天真就晓得了原因。
因为她瞥见了桌子角落上搁着的一张人皮面具。
史曜连大概就是戴着这玩意儿在帝都之内走动,这雅间里没有外人,他才把人皮面具揭下来透透气。
“颜天真,我发现每回碰上你都没好事。”对面传来一声冷哼,“只希望今天你不要再给我带来什么麻烦才好,否则我可真是要恨上你了。”
“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碰上我就没好事?”颜天真挑了挑眉,“难不成我刻意害你了?”
“就算不是出自你的本意,你也给我带来了麻烦。”史曜连白了她一眼,“你害我被尹默玄通缉,你知道是什么样的罪名?擅闯王府挟持郡主,我他大爷的什么时候挟持过你?我看在死要钱的面子上,帮你取了一回药,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现在是不是该挟持挟持你,好对得起凤云渺给我冠上的罪名!”
史曜连说着,便气不打一处来,起身便走向了颜天真。
反正这莫须有的罪名已经落下来了,今日就挟持挟持她!
找凤云渺大敲一笔,狮子大开口,让他赔个惨。
“哥,你好好坐着成不成?”
“不成!我今天就要挟持她。你不必再为她说话。”
“我不是想为她说话,而是担心你的安……”
未说完的话,被一声呼啸打断。
史曜连原本已经逼近了颜天真,正欲伸手去擒她,却没想到门口骤然闪现一道硕大的白影,先是冲着他咆哮一声,紧接着就跃到了他的身前,与他大眼瞪小眼——
史曜连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惊愕了一瞬间,回过神后,连连后退。
怎么就忘了,颜天真身后还跟着一只白虎!
刚才只见颜天真一人站在房门口,那一瞬间还真的就忘记了白虎的存在,只觉得一股怒气冲上脑门,没有多想便要上前去抓人。
哪知道一声虎啸迎面而来,虽然没震破他的耳膜,却也能让他听得肝颤。
此刻,那雪白的庞然大物迈出了步伐,高昂着头颅,琥珀色的眼眸携带着锐气,犹如威严的帝王一般,释放着无形的压力。
“别过来别过来!”史曜连退到了椅子边上,索性跳到了椅子上,连忙将手伸入了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
据说能放倒十只大象的蒙汗药,对这只白虎应该也管用。
正准备对着白虎撒药,下一刻,让他震惊的事情却发生了——
只见那白虎一个跃起!速度快如闪电一般,它那么轻而易举地一跃就已经超过了他的头顶,在半空中伸出虎爪,直接拍开了他手里的瓶子!
装着蒙汗药的瓶子从他的手中脱离,直接飞出窗外——
坐在对面的史曜乾也是一惊。
这白虎……成精了么?
居然知道跳起来去拍开药瓶子,显然是察觉到了那药瓶子可能对它存在威胁。
它的头脑,何其机灵。
史曜连被吓呆了。
白虎已经落了地,一双眼眸瞪视着他。
真真正正的虎视眈眈。
“你已经进入了它的菜单选项。”颜天真欣赏着史曜连的窘境,双手环胸,颇为云淡风轻,“它正在思考着,应该从你身上的哪个地方先下嘴。”
相较于史曜连的惊慌,史曜乾倒是不急不躁。
他想,颜天真应该只是存了吓唬的心思,并没有打算真的让白虎伤人。
既然如此,那他就旁观罢。
“颜天真,你怎么能这样恩将仇报!”史曜连冲着颜天真呵斥道,“前两天你从镇安王府逃跑,我好歹也帮你抵挡了追兵,你一声谢都没有,任由那凤云渺诬赖我,也不帮我解释,如今还要放虎咬人?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第一,我并没有任由云渺诬陷你,我是帮你解释过的,可他不听,他铁了心要找你麻烦,我也没辙;第二,不是我放虎咬人,而是你先来招惹我,玲珑作为我的护花使者,攻击你也很正常;第三,你说我没有人性,那我是不是应该做点没人性的事情,好对得起你这评价?”
颜天真说着,将史曜连从头到尾扫视了一番,“让我想想,先攻击你哪个部位好呢?你这么臭美,最在意的仿佛就是你这张脸……”
“你想干什么你!”
“你说每回碰上我都没好事,我如今就是想要将你说出的话变成事实。”
“你这个女人实在是……”
“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快?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死于话多?我若是你,就服个软,绝不硬碰硬。”
“死要钱,你是死的吗?!这种时候怎么就不站出来为我说句话?”史曜连转头就冲着史曜乾大骂一声。
“哥,你自己犯险,就别拖我下水了,我可不想招惹这只白虎呢。”
面对史曜连的责怪,史曜乾只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你有时候真是没脑子,天真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只要你服个软就没什么事,你为何非要逞能?倘若此刻站在你对面的不是天真,而是你的仇家,你早就身首异处了。你到什么时候,都学不会一个‘忍’字。”
史曜连:“……”
“知道忍辱负重这四个字怎么写么?为了更美好的将来,忍受一时的屈辱没什么要紧的,若是今日我面临这样的场景,叫我跪下我都跪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当然了,我这话的意思可不是让你去报复天真,毕竟她没让你下跪磕头。”
史曜乾说着,又慢条斯理地低下头饮了一口茶润嗓子。
颜天真有些似笑非笑地望着史曜乾。
这个家伙,果然是比他哥机灵多了。
“颜天真,算我怕了你了。”史曜连总算是愿意服软,虽然依旧铁青着脸色,开口的语气却不再强硬,“我不该跟你大呼小叫,我错了成不成?能不能把你这只白虎拉走?”
“不行呢。”颜天真慢悠悠道,“总觉得你这道歉没什么诚意。”
“那你还想怎么样!”
“嗯?又绷不住情绪了?又想骂人了?”
“那……你究竟要我如何,才能不整我?你不会是真的要我给你下跪磕头?”
“唔,这倒还不至于,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嘛,我不会让你下跪磕头的,放心。”颜天真说到这儿,唇角噙着一抹笑意,“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看你能不能说些让我开心的话,没准我心情一好就放过你了。”
“这个太简单了,不就是夸奖么。”史曜乾笑着望了史曜连一眼,“随便想就能想到了。”
“比如?”
“这你都不会?在哄女人这一方面,你还真是差劲啊。”史曜乾清咳了一声,道,“可以这么说:你的美,由内而外活血养颜,冰清玉洁惹人怜。青翠的柳丝,怎能比及你的秀发;碧绿涟漪,怎能比及你的眼眸,你娉婷婉约的风姿,娇艳俏丽的容貌,妩媚得体的举止,优雅大方的谈吐,令人印象尤为深刻,你站在何处,何处就是一道风景。”
史曜连:“……”
颜天真:“……”
真肉麻。
史曜乾不亏是当之无愧的嘴皮子溜,伶牙俐齿,外加油嘴滑舌,擅长给人灌蜜糖。
也难怪晚晴郡主被他哄得飘飘然,对他死心塌地,不再眷恋其他男宠。
会说话,也是这个世道上的生存技能之一。
“被你这么一夸,感觉这虚荣心都要溢出头顶了。”颜天真挑眉一笑,“你夸的不算,我就要听他说。”
颜天真将视线又转回史曜连身上,“他已经给你做过示范了,现在我就要听听你怎么说,不许剽窃他的话!你若是说不出口,我就让玲珑一爪子拍花你的脸!说到做到。”
史曜连磨了磨牙,望着身前那只双目圆瞪的白虎,终究妥协,硬着头皮开口道:“颜天仙……”
“嗯?”
“颜大美人。”
“嗯?”
“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亭亭玉立雍容华贵仪态大方面若桃花呵气如兰一笑倾城。这样……可以放过我了吗?”
颜天真翻了个白眼。
把能想到的赞扬女子美貌的词全组在一起,一口气念出来,真是……好干啊,一点儿技术含量也无。
这样的溢美之词拿去勾搭姑娘,姑娘一准觉得你没诚意没情商。
同样是在夸人,这兄弟俩人的表述能力怎么就差这么多。
史曜乾满面春风,咬字节奏平缓,声线温柔如丝。
史曜连绷着一张脸,仿佛和尚念经背诵课文。
“捉弄你真是没什么意思,话题终结者。”颜天真仰头叹息一声,“玲珑,别管他了,去一旁呆着,等会儿就有鸡吃了。”
颜天真的话音才落下,便听到屋外响起了脚步声,伙计的声音传了进来——
“姑娘,您点的十只黄焖鸡都好了。我们给您放在门口成不成?”
颜天真笑道:“好。”
玲珑在这里,都没人敢进来送菜了。
“玲珑,你的午餐就在门口,十只鸡都是你的,去罢。”
玲珑对鸡似乎有着不小的兴趣,一听颜天真这么说,便麻溜地转身跑开了,几步就跃到了雅间外,埋头享用美味。
史曜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颜天真走到桌边,伸手不客气地就拔下了一个鸡腿啃。
“你终究还是被凤云渺抓回去了。”史曜乾冲着她莞尔一笑,“还打算再跑么?我可以帮你的。”
“暂时不打算再跑了。话说回来,你应该没想到自己会被我放了迷药?”
“这个还真没想到。你居然将迷药涂抹在茶杯边缘,让人防不胜防。”
“我想离开,又觉得你不会让我轻易离开,干脆就把你迷晕了省事,哪知道我一翻墙就被云渺给逮住了。他早就在外面守着,就等着我自投罗网,当初你还信心满满地说他不会发现我在何处,结果……你还是猜错了。”
“真是失策。”史曜乾叹息一声,“这只白虎应该不仅仅是给你做护卫的,它也在帮凤云渺盯着你,凭它的敏捷速度和反应能力,你想跑,太难了。”
“你们二人聊着罢,我走了。”坐在一旁的史曜连冷不丁道了一句,便起身要离开,迈出两步,看到房门口的玲珑,又折了回来,走到了窗户边上往下看。
“你这是打算跳窗呐?”颜天真觉得有些好笑,“这么不待见我?也罢,你不用走,我走就是了。玲珑吃鸡的速度很快,等它吃完我自然也就离开。”
史曜连瞥了她一眼,“我什么话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待见你了?”
“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你不需要用语言表述,我已经能看出你对我的不耐烦。”
“……”
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
空气中静得只能听见咀嚼声。
颜天真望着房门外的玲珑,见它吞下了最后一只鸡,便起身走了出去。
“吃饱了?走,咱们去别处逛逛。”
眼见着颜天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史曜乾转过头,难得对史曜连流露出不悦的情绪——
“真就那么不待见她?”
“怎么?对我的行为有所不满?”史曜连不咸不淡道,“我还没怪你胳膊肘往外拐呢,她捉弄我的时候你在做什么?看戏?”
“我知道她不会伤你,难得看到你窘迫的神态,看看戏又怎么了?”
“果然是胳膊肘往外拐,跟着外人一同来看我的笑话。”史曜连冷笑一声,起身朝着房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身后响起史曜乾的问话,“这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我只是想要教你,凡事要学会忍耐,莫要逞能。”
史曜连脚下的步子顿了一顿,“我需要你教我怎么生存吗?别忘了谁是兄,谁是弟。”
“你是兄,我是弟。但我并不觉得你比我聪明,也不觉得你比我有能力,更不觉得你比我懂生存。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对!老子没用!就你厉害!整天搁别人面前装模作样,连骨气是什么都忘记了,靠着一张伶牙俐齿走遍天下,就你能,行了?我还是再出去历练历练,不用你再来说教。”
史曜连忿忿道了一句,甩袖离开。
留下史曜乾独自在雅间之内,面对满桌菜肴,逸出一声叹息。
史曜连负气离开之后,越想心中越觉得不甘心。
跟史曜乾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几乎就没有像今天这样吵过。
从来都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争吵。
颜天真……
你的出现果然只会给人带来烦恼。
你今天又捉弄了我一回,我该怎样回报你才好?
史曜连踏出了酒楼,视线穿过汹涌的人群,落在远处的一道红影身上。
颜天真还没走远。
带着一只白虎招摇过市,使得周围的路人纷纷远离她,众人起初还觉得恐慌,之后眼见着那白虎安分得很,似乎也就不那么恐慌,许多目光落在它的身上,久久不愿离去。
“吓死我了,真怕它忽然咬人啊。”
“不过它看上去似乎也不是很凶?”
史曜连听着路人的话,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野外的兽,与家养的兽是不一样的,同样凶残,不同的在于,前者随意伤人,后者不随意,只要不去靠近它,应该就不必担心它会来攻击你。
除非它的主人指挥它来攻击你。
史曜连望着远处的那一人一虎,目光中划过一缕思索。
若是这白虎在街道上随意伤人引发恐慌,颜天真是否就要被众人所指责?
当然是。
身为贵族,也没有随意伤人的权利,尤其是在街市之中制造混乱者,被平民百姓所抱怨,就算女帝与她是亲戚,也会给予她惩罚,否则国法就不成样了。
“颜天真,这次我就来给你惹个麻烦,看你怎么解决,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