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依然无法深入,像是击打到了什么实心物。
不是石头。
石头与锄头相撞,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可这一锄头下去,听到的声音却并不清脆。
颜天真这会儿也没其他事情可干,索性就跟这一块土地较上了劲。
将旁边松软的土挖开,终于让她看见了平坦的一物。
像是一个木盒。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两人,只见那两人正在专心地低头挖蚯蚓,对于南弦交代的任务不敢懈怠。
他们看似专心,其实也注意着她的举动?
颜天真站起身,装作想要伸个懒腰,张开双手之际,这才察觉双手根本就伸展不开。
双手都戴着手铐,中间相连的那段铁链不过三尺而已。
而她这么一站起身,身旁的那两人便警惕地瞥了她一眼。
“看什么?我带着铐子,还怕我逃跑了不成?”颜天真瞪了两人一眼,冷哼了一声,又蹲了回去,背对着二人,那手中的小锄子继续锄地。
她要把那个木盒挖出来,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
但是不能让身旁的两人发现。
她装作十分自然地锄地,口中还哼着小曲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
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身后的两人一边挖着蚯蚓,一边听着颜天真的哼唱,此刻竟是觉得十分好听。
这个女子的歌声听在耳中,是一种享受。
颜天真手中的锄头已经将木盒上的土拨开,在那盒子周围继续挖掘,口中的歌声不停
“转眼秋天到,移兰入暖房
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
期待春花开,能将夙愿偿
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
“你们二人说说,我唱歌唱得好不好听?我不问关于你们主子的事,咱们随口唠嗑唠嗑不就行了?好听吗?”
颜天真说着,转头朝二人粲然一笑。
二人望着她的笑颜,不由自主地挪开了目光,不想与她对视。
万万不能被这女子迷惑了心神。
二人依旧一言不发,不与颜天真交谈。
“我再给你们唱一首痒。”颜天真轻笑一声,转回了头。
“她,是悠悠一抹斜阳
多想多想,有谁懂得欣赏
他,有蓝蓝一片云窗
只等只等,有人与之共享”
木盒已经快要挖出了一半。
身后的两人已经挖出了不少蚯蚓,一边听着空气中的美妙歌声,心中在赞扬着,嘴上却一个字也不说。
而颜天真的歌声唱到**处,令两人的眼角有些抽搐。
“来啊快活啊
反正有大把时光
来啊爱情啊
反正有大把愚妄
来啊流浪啊
反正有大把方向
来啊造作啊
反正有大把风光”
这女音犹如出谷黄莺般清脆,更如同潺潺溪水般舒缓。
两名黑衣人手中的动作不禁有些慢了,耳畔都是颜天真那悦耳的歌声。
那么放荡不羁。
那么撩人心弦。
不愧是鸾凤国的第一美人,身为清心寡欲的死士,终究也是正常的男子,聆听着这样浪荡的歌声,心中难免悸动。
颜天真背对着二人,去抓那已经快要被挖出土的盒子,盒身已经松动,她稍一使劲,就将盒子整个掰了起来。
她尽量把动作放得很轻,不想让身后的两人注意。
将手伸向了木盒的扣子,直接打开。
一卷羊皮纸和一本小册子映入眼帘。
羊皮纸的边缘有些破损,看上去是有些年头了。
将那张羊皮纸摊开,映入眼帘的大字让她微微一惊
九龙。
龙只有半个字,处于边缘位置。
半张九龙图!
还有另外半张,在花无心的手上。
字体下方,是复杂到让她有些看不明白的地图。
也是,就半张,能看明白才奇怪。
黑弦叫她来挖蚯蚓,居然就给她挖到了宝。
这个盒子会是他埋在这地下的吗?
显然不是。
这个园子是他买下来的,还是租下来的?
来不及多想,颜天真将那半张九龙图拾起,装进了自己怀里。
另外那本小册子又是什么玩意儿?
颜天真才想要观看,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道人影走近了,来不及看,连忙塞进了衣袖里,将空盒子直接埋了回去,用锄头捞过旁边的土盖了回去。
等南弦走近之时,已经看不到那个木盒的轮廓。
“在屋子里歇息,就听到你在这儿唱淫词艳曲。”南弦轻描淡写道,“抓到了几只蚯蚓?”
“一只都还没。”颜天真不咸不淡道,“姑奶奶我又不是土地公,哪里知道哪块地方有蚯蚓?半个时辰抓二十只,这不明摆着是为难?”
颜天真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看看你两个手下,那么麻溜的速度也就抓了五六只,你让我们挖,还不如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得卖。”
“看来你真的是不怕我罚你吃蚯蚓啊。”南弦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迈出两步,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只蚯蚓,又回到了颜天真的身旁。
细长的蚯蚓,在他修长的手上蠕动着。
颜天真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南弦,吃蚯蚓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想起义,哪怕你动员了许多人,给他们洗脑,团结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你哪来的资金呢?你要是没钱,还搞个狗屁的起义?做什么大事都要有资金。”
“钱的问题,我自然也想过。”南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凭我的绝顶武功,洗劫钱庄、打家劫舍、勒索贵族,我想要银子,还怕没有?”
“哟,您还真是不怕染上一身臭名声啊?这些下三滥的行为,说得还如此理直气壮,即使你真的起义成功,这么多的黑历史,也将成为你王冠上的污点。别的皇帝人家都是流芳百世,就你遗臭万年,格外好笑。”
“笑话我?”南弦眯了眯眼,“等你把蚯蚓吃下去,再来笑话我。”
话音落下,伸手便要去捏颜天真的下巴。
颜天真向后退开一步,“听我把话说完,就算你真的这么做了,你也不能确保你抢夺来的这些财产足够养活你的团队,我如今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不用背上骂名,也能有机会坐拥金山,比你去打家劫舍所能得到的还多得多。”
颜天真此话一出,南弦总算来了点兴趣,“说来听听?”
“九龙窟,你可曾听过?”颜天真挑了挑眉,“出了名的大宝库,几国君王都在寻找呢。”
此话一出,南弦顿时脸色一变,“莫非你知道九龙窟的所在地?”
他望向颜天真的目光中带着探究以及狐疑。
“我当然不知道了,不过我有地图啊。”颜天真说着,将手伸入怀中,抽出了那一卷羊皮纸,“半张九龙图,换我自由。”
南弦目光一凛,“这东西哪来的?上半张还是下半张?!”
“上半张。”颜天真望着他的反应,笑得格外开心,“原来真的不是你埋在地里的?不瞒你说,我真应该感谢你,你让我来挖蚯蚓,我蚯蚓没挖到,却挖到了半张藏宝图。”
“给我!”南弦低喝一声,上前就要来抢。
“别过来,不然我撕了!”颜天真同样不甘示弱地低喝一声,双手扯着羊皮纸,作势要撕开。
“别。”南弦连忙出声阻拦,“你要是敢撕,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这样也好。”颜天真赞同道,“这样也不会连累了大哥和云渺,就算你不杀我,我也会化为一座冰雕,我撕了九龙图,你会很难受的罢?看见你不开心,我也就开心了。我不但要撕,我还要吃,我让你拼都拼不回来。”
颜天真说着,一口咬上了手中的羊皮纸。
“住口。”南弦阴沉着脸,“我不跟你抢就是了。”
“不要靠近我一丈之外!”颜天真咬着羊皮纸,含糊不清地说着。
南弦退开了几步,冷眼看她,“你说你是在这园子里挖到的?”
颜天真的牙齿松开了羊皮纸,挑眉笑道:“对啊,你连自己这园子里藏着宝贝你都不知道?”
“一年前,我打劫了一队西域商人,我差点就要得到这张羊皮地图,可是我才拿到手,脑门后就被人用石头砸了一下,原来是那个被我杀的商人还没死透,等我再一次醒来之时,已经在自己的王府中,我以为是那张地图被商人抢回去了。”
颜天真听到这,顿时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她道:“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张羊皮地图,是白弦埋在这的!事实的经过应该是:那商人确实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一口气砸了你一下,然后咽气了,可等你醒过来时,不是现在的你,而是白弦,白弦捡了地图,藏起来了。”
颜天真的话音落下,便看见对面的南弦脸色铁青。
“黑弦,我有一种预感,你终究会失败的,白弦存在的时间比你长久,他没有你这么坏的心肠,你的计划,或许会被他捣毁。”
“不会。”南弦冷笑道,“我会把他一起带入我的计划中,等我起义,我要逼他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我不给他留退路,我总有办法,让他配合我的行动,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会彻底掌握这具身体。”
“这么乐观?没准你下个月就消失了,毕竟你是第二人格,你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废话少说。”南弦冷眼看她,“就按照你刚才说的,半张九龙图,换你的自由。”
“先让我离开这个园子再说。”颜天真挑眉,“不能靠近我一丈以内喔,否则我就把这张九龙图,撕一半吃一半。”
“”
南弦终究同意了她的条件,“好,那你准备何时将图纸给我?”
“我肯定是会给你的,要是不给你,我也跑不掉。”颜天真悠悠道,“走,咱们这就去你跟云渺约定的地方,郊外的杏林。”
二人达成了协议,便一起离开了园子。
二人之间始终维持着一丈左右的距离。
到了一处杏花树下站定了,颜天真道:“诶,你把铐子的钥匙给我,快点。”
南弦斜睨了她一眼。
“你连手铐都不给我打开,我还怎么信你?”颜天真冷哼了一声,“成大事者,干脆果断一些!快点把钥匙给我,人与人之间多点诚信行不行?”
“就你这无耻的样子,跟我提什么诚信。”南弦冷笑了一声,低头从口袋中摸出了钥匙。
如今在他看来,九龙图最重要。
若是他能拥有整个九龙窟,何愁不能创造一个属于他的盛世?
九龙窟,是每一个有野心之人的向往。
将手中的钥匙抛给了颜天真,他道:“你是不是在想,等凤云渺过来了,你就可以耍赖?我告诉你,他打不过我的。只要他与我有任何肢体接触,他的功力就会被我源源不断地吸过来,你若是想耍赖,没门。”
二人说话间,听见前方响起了马蹄声,便齐齐抬头去看。
一袭海蓝色的锦衣策马而来,微风吹拂起他的衣抉轻扬。
凤云渺的目光落在了颜天真身上,眼见着她没有负伤,心中也就稍稍放下了心,视线一转又落在了南弦的身上,桃花美目之中一派寒光流转。
他一个跃起跳离了马背,足尖轻点着马头,借力掠了出去,风驰电掣般的速度,眨眼之间就到了南弦的面前,出手袭击
南弦的反应速度倒也十分快,抬手抵挡!
他的手腕被凤云渺的手掌扣住,凤云渺本想将他的手腕拧断,却察觉到手掌中汇聚的内力通过二人的肢体接触,不受控制地流向了南弦。
凤云渺一惊,想要将手收回。
这一刻却感觉南弦的手腕仿佛一个吸盘,吸着他的手掌,不让他脱身。
他抬脚踹向南弦的小腹,这一下南弦不得不躲,挣脱开凤云渺的手,迅速后退了几步。
颜天真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暗惊。
云渺就算抓住了南弦,也是会被吸功力的。
不划算。
南弦这疯子的武力值,不可估算。
她不能再让凤云渺吃亏。
想到这儿,颜天真扬起了手中的羊皮地图,“南弦,你要的东西,给你!”
颜天真说着,将手中的羊皮地图朝着远处的溪流狠狠一抛!
羊皮地图落入溪水之中,顺着下游流去。
南弦见此,连忙奔上前去。
可不能让那张地图被冲走了!
颜天真趁机跑到了凤云渺身前,“我们快走,他的邪门功夫太厉害,不跟他拼!”
凤云渺已经见识过了,自然就不再恋战,一手勾住颜天真的腰肢,带着她火速离开。
等南弦将溪流中的羊皮地图捡上来时,再回头去看,凤云渺与颜天真已经在视野中变作两个小点,远到都快要看不见了。
这个时候再追出去,显然是晚了。
南弦冷哼了一声,看着手中的地图。
幸好
地图拿到了。
也不亏。
凤云渺抱着颜天真,运着轻功,很快就赶到了集市。
雇了一辆马车回摄政王府,马车之上,凤云渺询问着她,“你方才扔给南弦的东西是什么?我没细看,他那么慌张,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半张九龙图。”颜天真道,“花大师那里还有半张,那他可千万保管好了,最好不要遇上南弦这个疯子,这疯子为了当天下第一,无所不用其极。”
“半张九龙图?”凤云渺微讶,“你手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就在南弦关我的院子里挖出来的”
颜天真花费了片刻时间,向凤云渺讲述了自己被抓之后发生的事。
“起义?他还真是有想法。”凤云渺嗤笑一声,“难怪他将九龙图看得那么重要。”
钱与势,紧密相连。
有钱就会有势。
庞大的财富,可以用来招兵买马,扩大势力,在施展雄心壮志的道路上,可以走的更远一些。
“他对尹家人存在很深的怨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对女权也十分深恶痛绝。今日要不是多亏了那张九龙图,你我恐怕不能轻易脱身了。”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噬功法哪怕是再厉害,也总会有克制之法。”凤云渺说着,望向了颜天真手上的铐子,目光又是一冷,“他居然还给你戴上了手铐。”
方才奔跑的途中,没有时间解开,此刻安全了,自然就可以解开手铐。
“这手铐倒是不要紧,他给了我钥匙。”颜天真说着,从衣袖中摸索出了钥匙,打开了右手手铐。
正准备将另一只手的手铐也打开,却被凤云渺制止了,“不要打开。”
颜天真朝他投去了疑惑不解的目光。
不要打开?
很快,凤云渺就为她解答了疑惑。
因为凤云渺把那只手铐,铐在了自己的右手手腕上,“就这样罢。”
“这是把我们俩人铐在一起?”
“不错,从这一刻开始,到离开鸾凤国,咱们都铐在一起,这条链子有三尺长,也足够你我自由活动,只不过,干什么事都要一起,也无妨,反正你我是夫妻。”
“这样走在大街之上,会不会太奇怪了?”
“穿衣袖较为宽广的衣服,手牵着手,就能掩盖着我们手上的铐子,不会被路人笑话。”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他人看我们牵手,只会以为你我感情好,谁能想到咱们袖子下的手被铐在一起?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回去想想应对之法,南弦那个疯子要是再来,总得有办法对付他。”
颜天真没有反对。
铐着就铐着罢。
马车到了摄政王府外停了下来,两人下了马车,便手牵着手回到王府之内。
二人身上各自穿的衣服衣袖都较宽,牵在一起,的确没有人能看出异样。
二人一回来,下人便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尹默玄。
尹默玄从书房内走出来,眼见着颜天真回来了,颇为欣喜。
“良玉,你没事就好。”
“让大哥担心了,这一次算是有惊无险。”颜天真道,“大哥,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咱们去大堂内坐着罢,闲杂人等都不必进来。”
“好。”
三人到了大堂里坐下,颜天真便将南弦的谋划说了出来。
“他居然有如此大的野心?还有你说的精神病听起来也真是不可思议。”
“这种病十分罕见,而且不好治。”颜天真顿了顿,道,“南弦有谋逆之心,理应按国法处置,可是正常的他并不会有这种心思,邪恶的他每个月只会出现五天,大哥你看,想怎么对付他?”
“这事要是传到陛下耳中,他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哪个君王会留这么一个祸害,可他既然是因病所致,为兄也与他有交情”
尹默玄沉吟片刻,道:“先给他一条活路。设法将他捉拿,等他恢复正常之后再放他出来,每月的月底,则将他囚禁。若是这办法行不通,为了尹家的江山社稷,只能除之而后快。”
说到这儿,他叹了一口气,“他是为兄的朋友,也是良玉你的追求者,如果为兄能控制他,那就最好,控制不住,也就只能除掉。这鸾凤国的江山姓尹,绝不能容忍外人觊觎。”
“大哥所言有理。”颜天真觉得有些口渴,便伸手去拿桌子中央的茶杯。
尹默玄看见了她手腕上的铐子,连忙问道:“你这手上为何带着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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