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晚餐,泠还在想着之前遇见的金发男子,他的风神气度都不似一般寻常人物。不动声色便让人身寒的冷意更让他将此人暗暗记在心里。不过这段经历还是瞒着众人好了,被醉酒的人缠上也不是值得细细回味的事,至于金发青年,如果还能遇上才能算是有着浅缘吧。
身旁的人处于意识神游的状态尼斐自然看得真切,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也没有言语,不过看泠嘴角挂着的微笑应该是在想些有趣的事情。
“七月他们……应该会醉着回来,你们能等他们吗?”丝莺放下手中的刀叉,难得主动向两人搭话。
“当然,我们也不放心,等会你们先去睡,我和尼斐会好好等着服侍六位未归的大人物!”
契怜喝着清凉的饮料,“契娜也喜欢喝酒,但小怜从没见契娜喝醉过!”
看着小女孩脸上慢慢的自豪,三人都笑起来。
“契娜在小怜心里是最好的,喝酒也是最厉害的,是吧?”
契怜盯着尼斐,好一会才摇头,“不对,不是在小怜心里,是真的!契娜就是最厉害的!还是对小怜最好的!”
没有忽略女孩眼中慢慢显露的伤感,尼斐求助似的来回看着和契怜关系最近的两人。
丝莺慢慢抚着契怜的头发,“你不是说过契娜最喜欢笑着的小怜吗?”
“契娜还说过,小怜开心的话她可以感应到的,小怜从心里感到愉悦契娜也会感到幸福!”泠想着契娜的身影,虽然你没有说过,但想来也差不多……所以,这种谎言无妨吧!
“小怜一直都很开心!每天都很开心!”
看着小女孩站到椅子上,宣誓一般绽放盛大的笑容,三人笑的同时却无法抹去内心的一丝担忧。
契娜,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无法控制的情况,甚至不能想办法带条消息给这个和你相依为命的孩子?
一直到丝莺带契怜去休息后很长一段时间,一天未见人影的六人才回到这临时的根据地。
走出去六人,却只有两人算是真正走回来的——七月和濑尔。
慕宸被七月和濑尔架着,半拖着走进屋里。白泽兮更是被戾背着回屋,身型不算健壮的戾竟是双足兽化,使用然力才将这高出自己一些的男人安全带回来。至于烙,他是跳着进屋的,面红耳赤,开心得在众人身边打转。
泠和尼斐坐在桌前,短时间都没有动作。尼斐忽然站起来,把白泽兮从戾身上扶下来。两人各搀着一边把这平时开不得玩笑的人放到椅子上,任他昏睡了。戾瞟了一眼眼神颇为担忧的少年,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需要担心。尼斐回了一个笑容,倒有些惊讶戾竟然丝毫没有醉意。
七月和濑尔一进屋就松开了慕宸,直接坐在地上,残余的清醒意志终于是抛弃了身体的主人。
慕宸睁开眼打量着周围,显然没有明白为何自己已经回来了。满屋搜寻的目光,很像是在找酒。
烙只是在屋里不停地转着,面带笑容不发一言。
“戾,你是酒量太好还是根本没有多喝?”泠拿起身边的纸笔递给立在一边的少年。
顿了一下,戾接过纸笔写下——他们喝的太快,趁机会我就离开了,等再去找他们时,已经醉得都在自顾自喝酒,不问其他。
“看来七月和濑尔还是要厉害一些,醉成这样还能把人带回来,真没想到濑尔酒量也这么好。不过现在只能一个个把他们送回房间了。戾先负责濑尔,尼斐负责七月吧……”看了眼已经睡着的泽兮,正在茫然四顾的慕宸以及走个不停的烙,“我先把一刻不得闲的金毛牵回去睡觉。”
两人自然没有异议,酒气熏天中各自忙了起来。
戾把濑尔送回房后,发现扶着七月的尼斐根本劝不了这位不停反抗还想继续玩闹的团长大人,蹙了下眉,径直走去一起搀扶。
烙只是盯着泠笑,倒也不做反抗,任其拉着自己。
“昨天我们也是这样回来的吗?真是……惨烈。”
终于让让烙躺下,泠已经没有力气去管尚在客厅浑浑噩噩的两人,可惜又不能就这般放任两人,毫不作为。
因为七月不肯睡,一直要与人聊天,尼斐只能陪在屋里。泠和戾一起先将已经睡着的泽兮扶回房间。再将不出声,只有眼神乱转的慕宸拽回房间。一番辛劳下已是汗流浃背。
戾先离开房间后,泠无奈地看着眼神仍然飘忽的慕宸——今天醉得应该比昨晚还要严重,七月到底是怎么让他们醉成现在这样的窘态。
“驯兽的?”
厚重的黑色窗帘被晚风吹起,发出间断的音符。泠直视那双黑色的眸子,深邃凝滞。
明明已经深醉如此,却还是掩盖不住眸内的光芒。
“今天我可没醉,才不要闻着酒味和你在一间屋里睡觉。”
“驯兽的……我很讨厌你,你的存在就令我烦躁。”
心被重物猛然敲打,一阵莫名的钝痛,在只有两人的房间泠没有露出一贯的笑容,面对着醉酒的人没有掩饰神色上的失措。
讨厌?醉后的言语才是真心的,不是?
我闲来无事的“欺负”原来是让你厌烦的……
你说会是朋友只是一种敷衍吗?既然不是发自真心为什么表现得那般自然真切?
枉我一向自诩对待他人很谨慎,却原来一直都是被假象欺骗了?
我的存在?真是和那些人类似的理由。
慕宸……明天开始我该怎么面对你?
“……是吗?那我也讨厌你好了。”
话音清冷,平淡无波。
“不行。”从床上蹿身而起,慕宸依仗身高优势略微俯视着呆立一旁的青年,“你要当我朋友,只能是朋友。只能我单方面讨厌你!”
喝醉酒的人都这样无理取闹?泠静下心回望着慕宸,“这我可做不到呢,不过我的讨厌是放在心里的,你不用担心。”
泠感觉自己可能也被酒气熏得糊涂了,竟然和一个意识不清醒的人认真对话。明天这个人根本什么都不会记得,自己的言语只会在这个夜晚随风而逝。
黑发黑眸的男人看着那双没有感情起伏的碧色双瞳,忽而抬手遮住它们,“别这样看我,很令人讨厌!”
慕宸的动作突然而大力,泠自然后退一步却被一股力量拉回原位,甚至离得更近,满是酒味的怀抱,身体接触带来的温热,眼睛上传来的微微痛感都让他想要逃离这个人,逃离这间房,逃离此刻的心烦意乱。
泠深呼吸一口气,挣脱了慕宸后没给对方再次袭来的机会转身离开房间。
门扉紧闭的瞬间,独自被留下的慕宸慢悠悠走到床边躺下,翻身呢喃,“讨厌……更加讨厌了!”
泠回到房间还是没有完全回复正常的状态,一句句“讨厌”在脑海里肆意乱窜。
竟然因为这点小事就失了方寸,实在不是他一贯的风格。现在的自己太过陌生,陌生到泠希望能够一刀把今晚的自己从身上剥离出去!
也有人说醉后会胡言乱语,自己究竟在意什么?这种不由理性发出的话语有什么好介意的?再说,这些年除了泽兮根本没人一直在身边,他不是也笑嘻嘻的走过来了?为何要因为慕宸的一句话如此受挫?
尼斐,你看,就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也不如我想的那般……朋友,怎么会是单方面的呢?单方面的感情……仅仅是一种自我满足感的痴态。
他,必不会成为那样的人!不能留在身边的,就平静的看作是熟悉的陌路人便好。
大家,都笑着面对彼此,不就看不出喜欢讨厌了吗?
尼斐从七月屋内离开,途径泠的房间,看到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禁感叹对方真是很能睡!没有去打扰,他只是轻轻关上房门。
如果尼斐靠近一些,会看到泠大睁的眼睛里溢满了不可名状的失望和忧伤。但是他只想尽快回到房内。很快就要离开菲契,踏上另一段旅程,他的人生终究会打破多年来一直毫无期待的模式,他终于可以作为尼斐活着……即便仍是不完整的,也好过行尸走肉的贵族生活。
即使他的选择会带来一些轻微的伤害,也不想放弃。
尼芙,我会好好的生活。即便不在一起,我也会用能够做到的方法保护你。
整栋小楼都陷入黑暗,戾一个人来到庭院中,这是他的习惯,每当夜深人静时都会进行独自一人的然力训练。
闭上眼睛,感受着万物百态,生生不息,夜晚和白天不同,似乎更能从细微处感受到然力,全身放松似乎在迎接月光的洗礼。
近日来,他是开心的,之前只能双足兽化,但是他知道很快将有突破,最为熟悉的身体告诉他,他的实力可以更进一步了。
即便不是四大基本属性,也不是会让人欣喜的特质变异系,只是普通的兽化变异又如何!他会成为强者给所有瞧不起他的人看,他会证明给所有人看自己是不容小觑的,他在月光中,站在青翠的树下,对着自己保证。
小楼中,尼斐静静看着进行自我训练的戾,眼神中有着钦敬有着羡慕……他是否也该对自己进行训练?如果成为拖团队后腿的人,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这样一个夜晚,随着风而来而去的心绪,终是不可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