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八会寺庙会,这八会寺建造在京城城南,虽然不像大国寺那样皇家寺院,气势恢宏,可也香火鼎盛,极受京城百姓的推崇。一般在春节,元宵节等节日举行大庙会,另外每月上中下又有三次小庙会,热闹非凡。
今日带了安安出来,去逛铺子茶楼什么的便不合适了,秦严便带着璎珞和安安直往八会寺的方向赶。
临近八会寺便热闹了起来,马车缓缓停下,秦严抱了安安下去,璎珞跟着下了马车,却见马车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巷子,影七今日驾车,见璎珞似面有疑惑,便道:“前头转弯便是集市了,马车过去只怕要堵在人流中。”
璎珞恍然过来,笑着冲秦严怀中四处乱看,却因没看到好玩的而面带失望的安安道:“好吃的好玩的就在前头,咱们走过去,好不好?”
安安乌溜溜的眼眸一亮,挣扎着就要往下跳,秦严将他放下来,璎珞两人一左一右的牵着,这才出了巷子。
庙会极是热闹,不仅有演百戏杂耍的,还有舞划旱船,骑马射箭,吹喇叭套轿子等等的,更有各种各样的小吃食和买各种东西的小摊位。
一大早便人声鼎沸,擦肩接踵的,其中不少夫妻带着孩子的,许是怕小孩子走丢,或者被人群挤住,多是父亲让孩子骑脖颈上。
安安瞧了不由也瞧向秦严,秦严将他托了起来,放在了左肩上,单肩撑着他也稳稳的,还能一只手牢牢将璎珞护在身前。
璎珞瞧着欢喜的手舞足蹈的安安,不觉便想起了那时候上元节她和秦严出来逛灯市的情景,含笑看向秦严,大抵他也想到了那时候,凝眸望过来,相视便露出了会心的笑意来。
“那个那个!快看那个!”
安安的叫声传来,璎珞沿着他的小胖手瞧过去,就见路边一个摊位上头发花白的老汉正摆开一个捏面人的摊子。老汉的面人捏的极好,生动有趣,上头还都画上了鲜亮的颜色,很是显眼。
似是听到了安安的声音,老汉瞧了过来,许是不想一大早便遇到一家容貌气质如此不俗的客人,略愣了下才冲安安笑着道:“小娃娃喜欢吗?可以做一家三口的面人,就像这个呢,小娃娃生的和爹爹真像,捏出来一个大一个小,多好玩啊。娃娃的娘亲也好看,捏出来一定仙女一样。”
安安顿时便拍起了手,抱着秦严的脖颈,竟是喊道:“爹爹,娘亲,安安要那个面人。”
都说外甥像舅,安安如今确实和秦严越长越像了,见老汉误解了,璎珞原也没打算冲老汉多做解释,只却不想安安会因老汉的话如此高兴,她倒庆幸起来,方才不曾解释。
若然解释了,孩子一定会受伤吧,想到安安对父母的渴望,璎珞目光越发柔软疼惜了起来。
三人在摊子前蹲下,那老汉很快便捏好了两大一小三个面人,涂上了颜色,扎在竹签上。老汉的手艺当真是好,不仅面人的容貌又几分肖似,便连身上穿戴也都惟妙惟肖,和他们一模一样,安安高兴的眉开眼笑。
秦严付了钱,三人才起身,安安稀罕着小面人,这会子倒不急着四处逛了,秦严也趁此寻了一家面食摊,叫上了三份面,并一些小吃食。
吃食虽然没有王府中饭菜精细,可也颇有一番风味,璎珞和安安吃的津津有味,倒听后头有桌两个穿寻常布衣的男人说着话。
说的竟是前些时日太后寿宴的事儿,其中一个男人道:“那鸟都不飞,鱼都不游,可是天大的祥瑞了,太后福泽深厚,自然也说明咱们大丰国祚永存,这天下太平,咱老百姓也能跟着享福。”
另一个道:“听说最近朝堂上那些大臣们都在吵着让废太子归京呢,连老天都示警说这废太子是被冤枉的,想必皇上圣明,快要召废太子回来了,废太子既嫡又长,就算是咱们没啥见识,可也是知道的,那大户人家,就是这嫡长才是正统,才最尊贵,更何况这储君呢。”
“听说太后当年便不同意废立太子,太后这等神佛一样的人,偏爱废太子,自然因为废太子是个好的。”
……
百姓们并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他们却最是相信这些祥瑞之类的东西。如今连这样的寻常百姓都议论起了废太子回京一事儿,看来此事不会拖很久了。
璎珞禁不住瞧向秦严,秦严却只道:“快些吃,中午咱们去药膳楼用,到时候再想吃这些小吃食却是没有了。”
用过膳,璎珞牵着安安,三人刚出小吃摊就见对面正在卖一窝小奶狗,引得好几个小孩都蹲在前头瞧,安安也欢呼着甩开璎珞的手便跑了过去。
璎珞怕他被咬,忙提裙跟上。那小狗足有六只,只是寻常的狗,可因小,毛茸茸的,眼睛乌溜溜很是可爱。安安蹲在前头一会儿指指这个,一会瞧瞧那个,眼见有个女娃的祖父给她买了一只带走,安安羡慕的瞧着,又扭头看璎珞。
璎珞将他抱了起来,往人群中走了几步,方才道:“外头的小狗怕不干净,安安想要狗儿,回去后让舅舅专门给安安寻一只来可好?”
安安到底是皇子,璎珞不得不谨慎一些,尤其是这种猫狗之类的活物,哪里敢随便买来给他,万一有问题抓挠一下就是大事儿。
安安倒也乖,虽然目光还恋恋不舍的透过璎珞肩头盯着小狗,可却没再闹着现在就非要不可。
璎珞含笑亲了安安一下,道:“舅母从来不会骗小孩子,安安不相信舅母吗?”
安安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也笑着亲了亲璎珞,又去看秦严,道:“舅舅会给安安找小狗吗?”
秦严将安安从璎珞怀中抱了过来,又安置在肩头才道:“会的。”
安安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璎珞并不知道,这一幕倒落进了旁人的眼中。不远处的人群中,迟璟奕目光穿过人群落在璎珞身上,眼见秦严一手揽着孩子,一手将璎珞牢牢护在人流中,两人便像是寻常恩爱夫妻带着孩子出来游玩一般,便是瞎子都能看出柔情蜜意来,他目光略闪了闪。
最后望了一眼,挪开了视线,转身间见面前竟是一处卖首饰的摊位,上头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女子首饰,不由目光微凝。
那卖东西的会看眼色,忙招呼着道:“公子爷是送给娘子的吧,瞧公子爷这相貌气质,贵夫人定也是绝顶的姿容,戴这一副玉八件的头面一准好看,您瞧瞧着玉质,这水头,放到那铺子里头至少也得三五十两银子,搁在那玲珑楼少说也得上百两,咱这儿只要八两。”
那玲珑楼正是迟家的产业,是百年店铺了,而琉璃阁却是这些年才在京城兴起的,倒不是迟家的玲珑楼就比不上琉璃阁,不过是知道琉璃阁背后站着瑞王,迟家不去和其争锋罢了。
不过寻常百姓说起珠宝首饰铺子来,却是只知道玲珑楼不知什么琉璃阁的,迟家玲珑楼的头面,一副少说也要上千两银子,百两?进去连个发簪都难买走,随喜跟在迟璟奕后头,见那掌柜不懂装懂,说的话骗骗寻常人也便罢了,竟忽悠到了自己公子头上。
又见这摊上东西实在粗糙,公子怎么可能瞧得上,正要辩驳两句,却见迟璟奕竟真伸手从摊上取了一支发簪。
随喜顿时瞪大了眼,少爷竟要买女人用的发簪也便罢了,竟然还看得上这摊子上的东西?
迟璟奕拿那发簪极是简单,是木雕的石榴花簪子,不是什么名贵木头,可石榴花却雕琢的栩栩如生,花开灿烂。他记得前几日海书筠还说过,在北边时,她的院子中种着好几颗石榴树,每年这个季节石榴便熟了,她最爱做的事便是带着丫鬟们栽石榴,说起这些时,她眉目含笑,神采奕奕。
想必,她是爱这石榴花的吧。
他也不多问价钱,摩挲了两下便收进了袖中。
璎珞一行逛到饥肠辘辘才到药膳楼用了午膳,安安年纪太小,精力不足,才用了些东西便晕晕沉沉起来,璎珞哄着他吃了饭便睡了过去。
秦严令影七和暗卫们护着安安先回去,又带璎珞逛了些铺子,到天擦黑,璎珞以为要回去了,不想秦严却带着她往城南去。
等到了城南天已经黑透了,秦严却是带着璎珞到了一大片宅邸前,璎珞望去就见弄巷中一座座宅院前皆挂着红黄灯笼。
因宅子离的都不远,远远望去,倒是别样旖旎,而巷子中和巷子外,更是和旁的街巷不同,旁的街巷入夜后难免冷清,这里却车来车往的,好不热闹。
璎珞诧的看向秦严,却听他道:“这里是软烟巷,里头住着的都是些不正经的女人,最早是那楼子里姑娘被赎身后又重坠此道,不愿回楼里去,便在此置办个私宅。后来渐渐的一些身世飘零,不得不出卖皮肉的女子便皆在此租宅子,挂牌做生意。再后来,一些人从江南买来绝色的廋马,也在此收拾园子,接的都是些不好去青楼楚馆的官家身份的人,勋贵子弟们也多来此。”
璎珞闻言恍然,却不明白秦严带她到这里来做什么,秦严倒也没多做解释,抱起了璎珞便闪身进了一处巷子,然后又越了两道墙,便跳进了一处宅院。
这院子里竟和寻常人家并无多少不同,修建的风景雅致,小桥流水,远处临湖一片灯影,甚是喧嚣,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隐隐竟有争执声传来。
璎珞正好奇,秦严已搂着她的腰,悄无声息的掠了过去,寻了一颗树冠宽大的榕树带着璎珞躲在了枝桠间。从这个角度却正好能看到小湖边儿上灯火通明处的情景。
璎珞望去,一眼便看到了争执圈中穿蓝色袍子的男子,是秦举!
璎珞挑了挑眉,蓦然响起了秦严之前说的话,他说沐休要带她出府看好戏的,感情就是说的这个啊。
秦举这会子明显是在和人争执,旁边的那些公子哥们倒像是看热闹的,璎珞又瞧向和秦举差点动起手来的那公子。
那人穿一身月白色长袍,瞧着也就弱冠模样,见他双眼都红了起来,盯视着秦举的目光好似有杀父之仇一般,璎珞不用想便知道这定是上演的争风吃醋戏码。
只她却越瞧越觉得那和秦举争执的公子哥面熟的很,疑惑的看向秦严,却听他道:“那是荣国公府的世子爷沈琮文。”
璎珞眨了眨眼,荣国公府的世子,那岂不就是靖王妃的嫡亲兄弟?怪不得她瞧着那人眼熟,却原来和靖王妃有几分神似。
璎珞心思一动便明白了秦严的意思,果然就听秦严道:“秦举今世注定会命丧荣国公世子之手。”
秦举可是谢太妃幼子的嫡长子,若是他被靖王妃的亲弟所杀……靖王妃以后可该如何自处,尤其是在秦举和秦仪媛发生了那种事儿之后,靖王妃只怕要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秦严这一招,可真够狠,够阴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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