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安史之乱后,中原内乱,四分五裂,北方辽国趁机占领幽云十六州,中原自此失去历代王朝用以抵御北方敌人的屏障,辽军却随时可以饮马黄河,纵横中原。在宋太祖统一中原后,直到宋太宗、宋真宗都多次与辽国交战,双方各有胜负,但始终未能收复幽云十六州。为抵御辽国骑兵,自宋太祖起,即要求沿边境各村寨,广种柳树、多挖沟渠、开垦水田,但收效甚微,辽国仍然多次南下掠夺。
宋真宗咸平二年(公元999年)严冬时节,辽军兵分两路再次入侵中原,东路由北院大王耶律休哥担任元帅,带领十万大军南侵,却遭遇到大宋名将李继隆将军率领的宋军主力阻击,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西路元帅为南院大王萧达凛,也率军十万南下掠夺,这萧达凛是辽国驸马,天生神力,极其彪悍,有万夫不当之勇。使一柄重达百斤的开山斧,多次率军入侵中原,无数宋朝将领被其斩于斧下。更可怕的是,萧达凛有勇有谋,曾设计生擒宋朝无敌将军杨业,使其绝食三天而亡。因此被契丹人誉为战神,而宋朝军民闻之色变,称其为“万人屠”。
与东路辽军受阻相反,西路辽军一路上势如破竹,但在遂城(今河北省徐水县境内)被宋朝大将杨延昭率部约一万人挡住。这杨延昭正是杨业将军的大儿子,曾多次击败辽军,战功赫赫,由于居功自傲,得罪了朝廷要员,被贬驻守在遂城。
遂城只是一座小城,人口少,城墙低矮破旧,但其却是辽军南下入侵京城汴梁(现开封市)的必经之地,若能守住遂城,则辽军不敢前行,否则遂城就像一颗钉子钉在辽军的后腹,不仅阻碍了其粮草、军需供应,还使其退路被切断。但杨延昭手下的年轻精壮士兵都被调走,只剩下约一万老弱病残,杨延昭知道仅靠这一万士兵根本无法抵挡辽军入侵。
杨延昭和辽军交战多年,深知辽军骑兵擅长冲锋陷阵,却不擅长攻城略地,要是把遂城城墙修得足够高大、结实,也能抵御辽军入侵。因此一来到遂城,杨延昭就着手修建城墙工作,不仅手下的士兵全体出动,还动员了城里的居民和城外村民以及逃难的百姓,一起加入到修建城墙的工作中,由于修建城墙的石头需要到城外较远的地方开采后运回城中,并由石匠将其凿成一块块规则的长方形石条,一层一层往上砌,很是费时费力,因此工程浩大,城墙的修建工作进展极为缓慢,眼见辽军随时可能到来,杨延昭好不着急。
这时一个石匠找到杨延昭,自称是“赛鲁班”长孙一秋的徒弟,这长孙一秋可是当今名闻天下的能工巧匠,此人说自己曾跟随师父为王公贵族修建陵墓时,见师父使用了一种三合土替代大量石材,结果陵墓修得又快又结实,不知道这种办法能不能用于修建城墙。
杨延昭一听说此人是长孙一秋的徒弟,就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马上吩咐手下人听其安排,按其所说方法去做。这名石匠叫人将煮得很稠的糯米浆把三份石灰、七份粘土混合成黏黏的“三合土”,再将其当做粘合剂,把大大小小、形态不规则的石块都砌在一起,夯结实后一层一层往上砌,结果城墙修建速度比之前快了好几倍,尤其在三合土干燥后,这段由三合土粘合在一起的城墙犹如一块巨大的磐石一般坚固,并且每块石头间都填满了三合土,没有一点缝隙,使人难以攀爬。
杨延昭见状大喜,下令全部按此方法修建城墙,结果全部城墙提前几个月修建完工。杨延昭站在刚修好的城楼上,看着坚固的城墙,心中终于有了底气,自己手下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兵,虽然体力不如年轻人,但作战经验丰富,而且对自己忠心耿耿,没有一个人会当逃兵,有了这坚固的城墙,就能够扬长避短,最大限度发挥出这些老兵的潜能。杨延昭还将逃难的百姓和城外的村民全部都召入城中,与城中军民共同抵御强敌,一切准备就绪,辽军便已到来。
辽军刚一到达,就将遂城团团包围,萧达凛本以为拿下这座缺兵少将的小城易如反掌,不待大军休息就马上指挥辽军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面对十倍于自己的辽国大军,杨延昭召集城中所有壮丁,与自己部下士兵一起上城墙坚守不出。辽军骑兵擅长平原作战,却不善于攻城,宋军虽然人少也不如辽军彪悍,但老兵经验丰富,占据城墙居高临下,利用长矛、弓箭和石块,一次次将辽军击退。
在多次损兵折将后,萧达凛只得暂停进攻,在城外扎营,将遂城团团围住,并调来攻城利器石砲。这石砲也叫投石机,以前宋辽双方交战时也经常使用,只是这次辽军带来的十几架石砲,是由一个西域人为辽军所造,比以前宋辽双方交战时使用的石砲高大了许多,威力更是惊人,辽军此次一路上顺利攻克大大小小多座城池,全靠这十几架石砲的功劳。
石砲投出的巨石从天而降,一次次击中城墙,虽然这三合土城墙比一般的城墙还要坚固,无奈这次辽军石砲投出的巨石远比普通石砲投出的石块大了许多,其冲击力太大,被其击中的城墙多处垮塌,辽军趁机集中重兵猛攻城墙垮塌处。
眼见情况岌岌可危,杨延昭急忙召集所有休息和受伤的军民都投入战斗,自己一手持枪,一手握剑,亲自站在垮塌的城墙缺口上,与城中军民一起奋力抵抗,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军民齐心协力,同仇敌忾,打退了辽军一波接一波的进攻。
可是这辽兵犹如长江之水连绵不绝,杀了一波又一波,眼看就要冲上垮塌的城墙上来,混战中杨延昭手臂被砍伤,正在危急关头,杨延昭部下偏将常盛带领一群军民赶了过来,其中一个中年大汉,以鹅卵石为暗器,专打辽兵头部,而且一下一个准,将冲上来的辽兵接二连三击伤,众人趁机将冲上来的辽兵又赶了下去,暂时堵住了缺口。
眼看天色渐晚,双方都付出了惨重损失,萧达凛原本想速战速决,没想到宋军异常顽强,而在双方短兵相接的混战中又无法使用弓箭和石砲,看到辽兵都尽显疲态,况且宋军已是瓮中之鳖,萧达凛下令辽军暂停进攻,回营休整。
杨延昭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顾不得自己手臂受伤,急忙召集众将领商量对策。看到多处坍塌的城墙,城内军民人心惶惶,众人都明白,双方实力悬殊过大,以城中现有的兵力,要抵御强大的辽军,全靠坚固的城墙,现在垮塌的城墙要修复好,最快也得十天半月,即使能把城墙修复好,面对辽军的石砲,仍然不堪一击。因此明天辽军发动进攻,必定城破人亡,故而众将领都默默无语。
见大家都没有好办法,杨延昭只得为众将士鼓鼓劲,简单部署了下一步作战方案,只待明天拼个鱼死网破。会后杨延昭召见了那位用鹅卵石当做暗器的大汉,这人原来是常盛将军家的仆人唐贵,这次从京城送来家书和夫人做的棉衣,还没回去就遇上辽军围城,于是跟着常将军一块儿出战,没想到能够立下大功。
在送走众将领后,杨延昭独自一人借酒浇愁,望着窗外呵气成冰的夜晚,杨延昭心中更是一片冰凉,因为他非常清楚现在自己面临的只有三种选择,却都是不归路:
第一种选择是继续守城,但城中军民伤亡过半,双方实力悬殊巨大,唯一能够抵御辽军的城墙已经被打破,明日一战必败无疑,残暴的契丹人定会屠城,自己以身殉职是对皇上尽忠,但想到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得不到好的结果,尤其是城中无辜百姓也会遭殃,不觉得潸然泪下;
第二种选择是投降,而向杀父仇人投降,这简直是天大的耻辱,不仅会毁了自己名节,还会株连九族,那是万万不能做的;
第三种选择是突围,带着这些残兵败将突围,面对辽军铁骑,只会是羊入虎口,更何况一旦遂城失守,辽军便直逼京城,即便突围成功,回去也是死罪。
正在踌躇之际,卫兵来报:常盛将军求见,这常盛先后跟随父亲杨业和自己多年,身经百战,是自己最信赖的亲信之一,今日也幸亏常盛及时赶来救了自己,这夜半三更来见自己,必有要事,于是急忙叫常盛进屋。
常盛进屋后见杨延昭愁眉不展,开门见山就说:“将军,我有一计,今晚即可修复城墙。”
“哦,说来听听。”杨延昭一听说能修复城墙,立刻来了精神。
常盛说自己在会后按部署带领部下在街上巡逻,以防辽国奸细混入城中作乱,路上见一户人家的屋顶被辽军的石砲砸了个大洞,因天色已晚,一个老汉打着火把正在屋顶上修理,几个妇孺在下面帮忙,听老汉讲,家里面的壮丁都去修城墙去了,只剩下老弱妇孺在家。看这屋顶损坏程度,就算有三、四个壮丁帮忙,在这寒冷的冬夜,没有三、四个时辰也是无法修好的,看来这一家人今晚都免不了挨冻。若在平时,常盛早就指挥士兵上前帮忙,只是今晚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常盛已经自顾不暇。
半个时辰不到,常盛巡逻回来,发现这家屋顶已经完全修好,看样子一家人已经躲进温暖的屋里睡了,常盛很是吃惊,这么快就把屋顶修好了,这家人是怎么做到的?常盛急忙把这家人叫醒,自己亲自进屋询问这老汉是如何修理屋顶的。
听老汉讲,这屋顶按正常方法修理,自己一人无论如何一晚上都修不好,于是就将几根木头垫在洞口,铺上草席,再在上面铺一层积雪,并将刚融化的雪水浇上去,雪水迅速凝固成冰,本想这样胡乱弄一下把今晚应付过,待天亮后再找人帮忙修理。谁知这雪水凝固成冰后,不仅风雨不漏,而且异常坚固,自己站在上面也稳稳当当,看样子直到开春冰雪融化前,都不需要再修补了。
听到这里,常盛心想,这方法比那三合土筑城墙还快,要是趁半夜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之际,动员全城军民,将城中厚厚的积雪融化,按此方法说不定很快就能修复城墙。
杨延昭闻言大喜,立即召集全城军民依计而行,有的收集积雪,有的提取井水,有的运送石块,连老人和妇女儿童都来帮忙,众人齐心协力,在城墙破口处,先堆上石块、沙袋,再浇上融化的雪水,雪水很快就会凝固成冰,在上面再加上石块、沙袋,再浇上雪水凝成冰,一层层填上去,三个时辰不到,受损的城墙全部修复。杨延昭又让人对没有损坏的城墙,也从上面倒下雪水,在城墙外表结上一层厚厚的冰,使全部城墙变得如铜墙铁壁般又高、又厚、又结实,并且墙面异常光滑,难以攀爬。
与城中热火朝天的景象相比,城外辽营则安安静静,大多数人早早就进入了梦乡,以便养精蓄锐,为明天大开杀戒做好准备。辽军哨兵看见城中深夜仍然灯火通明,于是报告巡夜将领,巡夜将领急忙报告萧达凛,萧达凛远远望见宋军忙着修复城墙,并没有人出城突围,于是笑呵呵对周围将领说,这杨延昭也不过如此,守着一座破城却想垂死挣扎,这破城就是再修十天也修不好,何况明天我军就将踏平此城,只要宋军还在城中,那就像秋天的蚂蚱,随便怎么折腾,日子也长不了,于是叮嘱守夜哨兵只需防范宋军突围,其余将领仍回各自营地休息。
休整了一夜的辽军将士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将这座让自己吃尽苦头的小城夷为平地,成为一场狂欢的盛宴。谁知杀气腾腾的辽军冲出营寨来到城下,看到眼前一夜间形成的冰城,个个目瞪口呆,不仅垮塌的城墙已经全部修复,而且所有城墙看上去都比之前要更高更厚实。冰墙在晨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亮光,让人产生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杨延昭站在冰墙上,心中仍然没有底,不知道这冰墙能否抵御住辽军石砲的攻击,但一想到即使被石砲损坏,也能用冰水迅速修复,也就信心十足了。
萧达凛见到冰墙时也大吃一惊,这宋军用了什么手段,一晚上就将垮塌的城墙修复了。但萧达凛对自己的石砲非常自信,这一路上不管多么坚固的城墙,全都被自己的石砲击垮。于是萧达凛指挥拉来全部石砲,一起发射。
看到从天而降的石头如冰雹般落下,城墙上的军民一阵骚动,纷纷找地方躲避。没想到这些巨石打到冰墙上,只溅出少许冰渣,城墙丝毫无损,宋军一遍欢呼,而辽军则如死一般寂静。
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了,萧达凛气急败坏,指挥辽军发起全力冲锋,可是冲到城下的士兵,面对冰冷光滑的城墙,完全无法攀爬,一个个都成为宋军军民的活靶子。几番进攻下来,辽军伤亡惨重,而宋军却伤亡很小,遂城稳如泰山。
望着固若金汤的城池,萧达凛知道短时间内难以攻克,一旦大宋援军赶到,切断自己后路,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只好下令退兵,回到辽国。由于时值严冬,辽军十万大军的补给全靠一路上掠夺,现在遂城没攻下,大军补给困难,为了快速撤回辽国,只好扔下大量辎重,宋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被占领的城池,还缴获了大量辎重,包括十几架攻城利器石砲。
辽军与宋军交战多次,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少胜多取得胜利,这次反而在占据巨大优势下溃败回国,引起辽国朝野上下震惊。辽国国师观天象后认为,北斗七星中第六颗星“天狼星”是辽国克星,由于辽军多次败于杨延昭,这次遂城之战其更是以弱胜强,迷信的契丹人就此认定杨延昭就是“天狼星”下凡,故称其为“杨六狼”。
从此以后,契丹人一听说“杨六狼”就闻风而逃。“杨六狼”的名号很快也传到了大宋,宋朝军民则亲切称其为“杨六郎”,就这样“杨六郎”的名号不胫而走。
遂城大捷让宋真宗龙颜大悦,拨重金犒劳三军,有功之臣更是加官进爵。常盛也因立下战功,上调京城任御林军右将军,这样在外征战了三十多年的常盛,终于得以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
正是:将军百战美名扬,壮士立功把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