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旁边不远处有座道观,因供奉的是财神爷赵公明,所以取名财神殿,财神殿的道士时常从草庐门外经过,常剑鹰每次看见有道士过来,总是躲得远远的,苏昭通觉得很奇怪,一问才知道原来常剑鹰害怕道士,因为此前常剑鹰所遇到的道士,个个都坏事做尽,没一个好人。
“你知道峨眉派吗?”苏昭通问常剑鹰。
“听说过,是当今武林八大门派之一,就在这峨眉山上吗?”常剑鹰好奇的问道。
“是啊,我要去拜访峨眉派掌门人,你去不去?”
“我能一起去?太好了。”常剑鹰高兴不已。
苏昭通带着常剑鹰出了门,径直来到财神殿,常剑鹰从后面拉了拉苏昭通的衣角,悄悄问道:“你不是带我去见峨眉派掌门人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苏昭通指着道观门口一个身材瘦小的老道说:“这就是峨眉派掌门人长青道长。”
常剑鹰瞧这长青道长五十来岁模样,头戴莲花冠,身穿交领宽袖青袍,足蹬圆头厚底白鞋,虽然一副道长打扮,但其身高不足六尺,体重不到百斤,长得尖嘴猴腮,两颊绯红,乍一看活像个穿着道袍的猴子,甚是滑稽,一双三角眼在常剑鹰身上扫来扫去,看得常剑鹰浑身不自在。
长青道长听苏昭通说明缘由后,哈哈一笑,将两人请进观中,道童端来清茶。
“好茶。”苏昭通喝了一口赞道,常剑鹰对喝茶没讲究,觉得都是一个味道。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一入座,长青道长开门见山向常剑鹰介绍道家历史:“道教起源于东汉,经过几百年发展,现已遍布中原,下属门派众多,主要分为三大流派。”
其一为正一派,又称天师道,此派道士大多住在山野中,平素炼丹设坛,摆供祭神、焚香诵经、祈求消灾赐福、追求得道成仙,门下弟子道行修为较高,但基本上不练武功,也很少涉足江湖,比如龙虎山、青城山道士;
其二为上清派,此派道士大多住在名山大川中,以专门习练《上清经》而著名,擅于养生、存神、服气,讲究修身养性、清静无为,门下弟子内功修为都较深,并有各自门派的独门武功,比如茅山、峨眉山、武当山道士。
还有一派为灵宝派,此派道士大多分布在民间,以画符念咒、驱鬼赶尸、算命占卦为生,擅长奇门异术。由于无固定修炼场所,又无统一帮规教义约束,因此鱼龙混杂,时常有人做出些违法乱纪的勾当。后来此派道士大多被鬼帮收编,有了鬼王撑腰后更加肆无忌惮,常剑鹰此前所遇到的道士大多数都是这一派。
相对道教而言,佛教传入中原较晚一些,绝大多数寺庙只吃斋礼佛,并无武僧,仅嵩山少林寺在建寺之初,许多民间高手投奔寺内作杂役,更得达摩祖师在嵩山面壁八年,悟出许多武林绝学,因佛教悟禅之理与修炼内家心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一旦融入中原武功,使之内外兼修,使得佛教武学后来居上。尤其在宋太祖拜访少林寺,将太祖长拳和棍法传授给少林僧人,少林方丈福居和尚将其融会贯通后,使少林武功成为中原武林翘楚。
接着说起峨眉山和峨眉派,长青道长更是口若悬河,原来这峨眉山自古以来就是道教仙山,传说吕洞宾、赵公明均在此修炼成仙。而最早在峨眉山中开山立派的也是道士,现在从山下到山顶有纯阳殿、药王殿、财神殿、玉皇亭、三清殿等多个道观,这些道观的观主都是长青道长的师弟师妹或其徒弟。
其中名门正派的“英雄豪杰”之峨眉三杰,就是指长青道长,和其师妹纯阳殿的长云道姑以及其师弟三清殿的长乐道长。长云道姑出家前是个绣女,绣得一手好蜀锦,但在这盗贼横行的乱世中,没有一点功夫很难自保,长云道姑就将绣花针作为武器,藏于袖中,将那些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人刺得落荒而逃。后来投入峨眉派,师傅对长云道姑把绣花针作为武器很感兴趣,研究一番后认为绣花针太小,威力不足,于是将其换作一根钢刺,如发簪大小,套在指环上,藏于袖中。经长云道姑练得出神入化,威力大增,被人称作“蛾眉刺”,成为长云道姑的独门绝技。
长乐道长原本是少林寺达摩院执事“苦罗汉”座下弟子,有极高的天赋,却不满于寺庙清规戒律,于是外出修行,一次偶然机会遇到长青道长的师傅,两人说起武功修行甚是投机。长乐道长发现道家的清心无为、无拘无束正是自己追求的修行,道家内功也是自己最感兴趣的武功,于是改投到峨眉派门下,成为一名道士。长乐道长将少林金刚掌、龙爪手等刚猛武功融入到峨眉派五形拳中,成为当今武林将佛道武功结合得最完美的人。
峨眉山僧人相比于道士,也入住峨眉山较晚,但在宋太宗时期得到了迅速发展,现在山上的寺庙比道观还多,如伏虎寺、中峰寺、卧云寺、白水寺、光相寺等,山上僧人也比道士多,但都吃斋礼佛,未见有练武的。此外还有许多隐士居住在山中,但无人立门收徒,所以历代峨眉派弟子都是道士。虽然山上有众多道士、僧人和儒士,却无门派之争,这些人反而时常在一起讨论佛经道义、交流武功、切磋棋艺、吟诗作画,虽然信仰不同,却感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喝完茶后,长青道长邀请大家一起进餐,除常见的瓜果、豆腐、蔬菜外,其中一道菜叫“干笋烧雪魔芋”,常剑鹰从未见过,见苏昭通等人吃得津津有味,常剑鹰也夹了一块尝尝,这雪魔芋入口绵软,汁多味美。常剑鹰以前也吃过魔芋,却从未见过雪魔芋,听长青道长介绍,雪魔芋是山顶上三清殿道士在冬季将魔芋放入雪地中冰冻,晾干后制成,要吃之前,先将雪魔芋放入清水中泡软,挤干水份后切成条块,或煎炒或红烧,是峨眉山道士招待客人的佳肴。
席间长青道长还拿出一坛自酿的猕猴桃酒,常剑鹰以前曾偷偷喝过大人的所谓好酒,感觉烧心又辣口,以后再也不敢喝酒了。而来峨眉山以前常剑鹰从未见过猕猴桃,来峨眉山后第一次吃猕猴桃时,感觉差点把牙齿酸掉,因此坚决不喝这酒。
但见众人喝酒时不断对猕猴桃酒交口称赞,在众人一再鼓励下,常剑鹰也试着抿了一口尝尝,没想到甜甜的好喝,既不辣口也没有酸味,于是也斟满一大碗酒,大口大口地喝。见常剑鹰喝得高兴,别人一碗没有喝完,常剑鹰已经喝了两碗,长青道长和苏昭通等人也不相劝,只在一旁偷偷的笑,待常剑鹰发现情况不妙时,“倒也,倒也。”在众人一片笑声中,常剑鹰瘫倒在桌下,后由几个小道士帮苏昭通一起背回了屋。
第二天常剑鹰醒来才想起,昨晚应该是月圆之夜,自己喝醉了酒,没有一点知觉了。后来又听苏昭通说,昨晚是阴天,云层很厚,根本就没见到月亮。常剑鹰也没弄明白是何缘故,为何自己昨晚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是月亮被云挡住了还是酒真的能够解愁?
几天下来,常剑鹰就发现,这里的道士果然和自己以前见到的道士不一样,大多清心寡欲,与世无争。闲来无事,常剑鹰时常到道观玩耍,一日见几个小道士在下围棋,这些小道士年纪和常剑鹰相仿,旁观了一会儿,见常剑鹰不停地摇头,小道士们也不甘示弱,马上邀请常剑鹰坐下对弈,几盘棋下来,一个个被常剑鹰杀得落花流水,尤其让小道士们难堪的是,常剑鹰每盘棋都放弃四个角,专围大肚皮,还能大胜,于是赶紧搬来师傅长青道长和观中几位围棋高手。
长青道长开始并没有把常剑鹰放在眼里,自己下了三、四十年的围棋,棋艺在峨眉山也算数一数二,什么高手没有见过?还怕这毛头小伙不成。没想到才下了几步棋,就吃惊不小,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不按常理的怪异下法,一时间竟然还找不出对策。常剑鹰也遇到了平生最强的对手,但由于对方的下法遵循传统,中规中矩,是常剑鹰非常熟悉的下法,所以知己知彼的常剑鹰在布局阶段就占了大大的便宜,中盘时常剑鹰继续稳扎稳打,一直保持着优势,尽管收官阶段长青道长追回了不少,毕竟前面差得太多,最终也无法挽回败局。
长青道长成名后,还从未遭遇过如此惨败,全盘从头到尾,自始至终都处于下风,尤其常剑鹰这种大气磅礴的下法,让长青道长佩服不已,自此常剑鹰也成为了长青道长的座上常客。
几天功夫,常剑鹰的棋艺就在峨眉山引起了轰动,不仅因为其棋力高超,更主要的是其独特的下法,围草肚皮居然还能赢棋。因此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纷纷过来观摩、挑战,常剑鹰继续用这种不按常理的下法,仍然胜多负少。
后来听苏昭通说,长青道长有三大爱好:戏猴、下棋、品茶。尤其对品茶非常讲究,茶必须是清明前采摘于峨眉山高寒地区产的春茶,泡茶的水要用山脚下纯阳殿旁边的泉水,而且必须每日新鲜的,品茶的人也都是名人雅士。苏昭通也时常被邀请参加,有时三、五人,有时十来人,在座的有道士、和尚、儒生、隐士,有时也有江湖人士甚至山野村夫,大家围坐在一起,品着茶,下着棋,赏着月,天南海北高谈阔论。
说起茶道,常剑鹰不感兴趣,长青道长却兴致勃勃,从茶的种类到泡茶的用具,从泡茶用水到饮茶方式,长青道长不厌其烦娓娓道来。茶起源于蜀地,秦汉以后才传到中原,因此蜀中名茶众多,其中首推峨眉之白牙,可以和当今最好的建安贡茶媲美,然后是雅安之蒙顶,广汉之赵坡,合州之水南。听长青道长说了那么多,看到他收藏的各种茶饼,常剑鹰喝了后感觉都是一个味道,望着长青道长期待的眼神,也装模作样赞叹一番:“好茶!好喝!”。
一说棋道,长青道长等更有独特见解,说下棋犹如武功,当然功力越深胜算越大,但当双方实力相差不大时,则谁快谁获胜的几率更大,也如下棋一样,若能处处抢得先手,自然立于不败之地,并且武功和棋风都存在相生相克的情况。
说起棋道和各门派武功,常剑鹰还饶有兴趣,但说起阴阳五行、九宫八卦,常剑鹰却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由于在座的都是长辈,常剑鹰不敢离开,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说者有心,听者无意,但听得多了,也慢慢地听出了点门道。
除了下棋、品茶,长青道长没事时最爱戏猴,但凡到过峨眉山的人都对这些猴子又爱又恨,长青道长在戏猴过程中也从最初恨猴到爱猴,在模仿猴子的各种动作中,长青道长把峨眉五形拳中的猴拳发展成一个独立拳种,使其威力更胜于五形拳。
时常出入道观,常剑鹰和长青道长的几个徒弟明静、明峰、明松等都已混熟,长青道长的大多数徒弟都和长青道长一样身材瘦小,其中以明松最为瘦小,而天赋却最高,因此深得长青道长喜爱。所有徒弟中只有明峰长得又高又胖,每次看见小道士们在一起练猴拳时,明峰夹杂在一群身手敏捷,上蹿下跳的师兄弟中间,每个动作都要慢半拍,看上去不像是在练猴拳,更像是熊拳,常剑鹰每次看见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长青道长见常剑鹰站在一旁看得饶有兴致,于是指点了常剑鹰几招,让其和小道士们一起练习。很快常剑鹰发现,猴拳和叫花拳一样讲究腾挪躲闪,但两者又全然不同:叫花拳是根据对方出招而被动躲闪,是以防御为主;猴拳则是主动腾挪,让对方摸不清自己意图,并抓住对方破绽就快速下手,属于进攻型拳法。
练了几天猴拳,常剑鹰感觉自己使出来和明峰差不多,总是要慢半拍,唯有一招“灵猴跳涧”,在自己使足内力后,几个跳跃,居然比别人都跳得远。想到自己轻功较差,这招正好可以弥补自己轻功不足,虽然猴拳这招用于进攻,但自己可以把它用来逃命,常剑鹰已经多次从叫花拳的逃命招式中尝到甜头,因此学起防御招式比学进攻招式还来劲。
财神殿的小道士每天除了练拳,还要下山提水,山下纯阳殿附近有股泉水,水质极佳,用这泉水做豆腐或泡茶,味道更好,每日山上的许多僧人和道士都下山来挑水,长青道长更是只喝这泉水泡的茶。于是常剑鹰也常常一大早就跟着提水的小道士下山,步行四、五十里山路到山下,连“一只耳”也时常跟着常剑鹰跑上跑下,一路上相互嬉戏不已。
在山下等小道士接水之时,常剑鹰就在溪水间打坐运气,练阳气,回到山上后,睡前打坐练阴气,是以阴阳平衡,果然事半功倍,内力提升很快。纯阳殿的长云道姑也是好棋之士,见常剑鹰下山,还专门邀请其到观中手谈几盘,之后就对这后生刮目相看。
正是:医武棋异曲同工,佛儒道水乳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