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穿过淡淡的云层,散落在整齐划一的街道,给即将入夜的紫禁城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天边的朝霞照射着各家各户袅袅升起的炊烟,构成了一幅温馨宁静的烟火画卷。
“娘子,不是说了不让你动手的么?怎么这么不听话?”张峦看着将要围上围裙,双手尴尬的停在身后的金氏,看着她羞涩的笑靥,暗自叹息。
“相公,本来这下厨就是妾身的份内之事,怎能让你动手?”金氏心中甜蜜,可是也不忍心让相公下厨,自己也是知晓君子远庖厨的圣人言的。
“为夫怎么就动不得手了?现在你月份逐渐大了,要是再有个什么闪失,你让我如何是好?相比之下,下厨又算得了什么!”
张峦走到妻子身边,轻轻的将围裙从金氏手中抽出,转身背对着金氏,“来,劳烦娘子给为夫系上。”
金氏眼眶微湿,就是这样的体贴入微,让自己心甘情愿跟随他来到千里迢迢,举目无亲的京城,虽然日子艰难,可是自己却甘之如饴。
缓缓抬手,将围裙在张峦身后简单的打了个结,“好了。”侧身来到丈夫身边。
“娘子,时间不早了,瑗瑗应该也要回来了,这里就不用娘子担心了,你去看看瑗瑗回来了可好?就在门口吧,不要走远了。”张峦边说边撸起袖子,露出有些削瘦的胳膊来。
“那好,今日妾身就偷一会懒,相公有事再唤我。”金氏看着已经动手择菜的丈夫,柔柔的嘱咐。
“好,你快去吧,这里就不要担心了,路上慢一些。”张峦抬首望了望妻子,挥手让她出去,就又低下了头。
金氏转身欲走的瞬间,身影一顿,有些艰难的弯身,速度很快的在丈夫的脸颊上轻轻一吻,随即俏脸一红,忙不迭转身出去了,留下一脸呆滞的张峦。
出的门来,金氏就后悔了,都老夫老妻了,自己怎会如此冲动,越想越是懊恼,脸上红的犹如火烧,连走出门外都未曾发觉。
“娘亲!”耳边被一声娇喊惊醒的金氏,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尽,抬头看见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正是自家女儿。
“哦,瑗瑗回来了啊!”金氏慌乱不已,没有注意到张瑗身后的来人。
“娘亲,你怎么了?生病了么?怎么脸色这样红?”张瑗看着自家娘亲脸色不正常的红,担心不已,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有病啊。
“没事,瑗瑗,娘亲没事,就是有些热罢了。”金氏看着自家女儿担忧的眼神,害羞的心情渐渐转淡,一股暖流深深地沁入心间,伸手抚摸着张瑗的小脑袋,不经意的抬眼就看到了身后的一群人。
“咦?刘嬷嬷怎地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金氏有些疑问,怎么之前和媛媛一起去的人均不见了,倒是柯府家的刘嬷嬷又再次登门。
“夫人,老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这不,有些事要和你商量商量。”刘嬷嬷微笑着开口。
“如此这般,还请嬷嬷移步寒舍,外子今日也在家中。”金氏牵着张瑗的小手,将刘嬷嬷引入家中。
在厨房的张峦听到门外的响声,脱了围裙,打点了下自己,刚出厨房的门就看到妻子和女儿引着柯府的刘嬷嬷进的院来。
“不知刘嬷嬷来到,还请嬷嬷勿怪。”张峦急步上前躬身行礼。
刘嬷嬷急忙闪身避开,“张相公可不是折煞老奴,老奴如何担当的起相公一拜。”
“嬷嬷此言差矣,最近很是麻烦嬷嬷,如何就担当不起了?”张峦起身郑重的向刘嬷嬷说道。
“相公的心意,老奴知晓,倒是老奴托大了。”
眼前的张峦一身玉色襴衫,柔和夕阳映衬下的脸庞更添一抹温柔,周身沉稳的气质让人心安,刘嬷嬷心中感慨,这一家人,男主人稳重,女主人温婉,小女儿乖巧伶俐,老天真真眷顾,简直羡煞旁人。
“不知嬷嬷这么晚过来,是大人有什么示下么?”张峦和金氏对视一眼,面上浮现出丝丝疑惑。
“事情是这样的。”在金氏的邀请下,众人来到院中的石凳上下座,刘嬷嬷开口将事情详细的交代了一番。
听完刘嬷嬷的叙述,张峦很是吃惊,没想到自家女儿竟会有如此际遇,望着从进门就一直垂首安静站立一旁的张瑗。
“原是这回事,承蒙大人和张兄看得起瑗瑗,是瑗瑗的福气,日后柯少爷和小姐还有樘少爷来的话,我等定会好好招待,绝不会怠慢了他们。”眼看大局已定,张峦也不在推脱,爽快的应承下来。
“如此就好,日后还请贤伉俪多多费心了,我家少爷和小姐就托付两位了。”
刘嬷嬷看事情已经达成,吩咐身后的下人将准备好的器具摆放在石桌上,起身向张峦夫妇说道。
“这些是我家老爷夫人已经准备好的事物,还请贤伉俪收下。”
“这怎么敢当,如何还让老爷和夫人如此费心?”金氏起身就要推拒。
“夫人不要拒绝,这是我家老爷和夫人的心意,怎么就费心了?再说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一些笔墨罢了。难道向小姐学艺还让小姐准备一切器具,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刘嬷嬷面色严肃,态度坚持,拦下了金氏急于拒绝的话头。
“可是,这也太多了。还请嬷嬷留下部分,剩下的无论如何我们也是不能留的。”张峦看着石桌上堆积犹如小山的物品,拱手向刘嬷嬷婉拒。
“有什么多的,学艺本就是漫长的过程,我家老爷还说了,这只是现阶段的一部分,等日后这些用完了,再送新的过来,张相公再婉拒下去,岂不是为难老奴?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刘嬷嬷一脸的为难,对于两人的拒绝有些头痛。
“既如此,学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一定让小女好好的教艺,绝不辜负了大人的心意。”张峦看实在无法推辞,只好出语许诺。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老奴就将少爷和小姐送过来,时候也不早了,就不打扰几位了,老奴这就告辞回去。”事情已经说定,刘嬷嬷看了看天色,起身向张峦和金氏辞行。
张峦和金氏急忙起身,“既如此,就不留嬷嬷了,明日一定恭候少爷和小姐,还请大人和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好生照料小姐和少爷的。”金氏上前挽着刘嬷嬷的手肘,众人向门口走去。
“老奴省的,还请贤伉俪留步。”说话的同时,大家不觉已经到了门外,轻回身,向张峦夫妇说道。
“还请路上小心。”张峦和金氏向一起行礼,在二人的注视下,刘嬷嬷微笑颔首,回身招呼着一众下人回去了。
看着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张峦收回目光,搀扶着金氏回转家门,进的门来,垂首看着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女儿。
“瑗瑗,你会绘画的事情,怎么爹爹和娘亲从来都不知晓?”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唉,终于还是来了,算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张瑗垂首腹诽着,想了想,才抬头缓缓开口。
“爹爹,瑗瑗也不想瞒着您和娘亲的,实在是瑗瑗当时只是很感兴趣,而且师傅他老人家也叮嘱瑗瑗不可告人,就连自己的亲人也不能告诉,瑗瑗很想学习,就许下了承诺,不会主动告诉别人自己会此技艺。爹爹不是说人无信不立么?所以瑗瑗就没有告诉您和娘亲,此次实在是无意中被柯大人和张大人给撞见了,瑗瑗不想说谎,才会说出实情,难道瑗瑗做的不对么?”
张瑗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凤眼,眼中满是疑问,巴巴的望着自家父亲,看你要怎么回答,说不对就是自己守信守错了,说对那就不怪自己对父母的隐瞒了。
张峦看着女儿纯稚的双眸,心中怪异,总觉得这番话有些不对头,可是哪里不对头又说不上来,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女儿倒是没有做错。
“嗯,瑗瑗守信是对的,只是日后的教习你可有把握?万万不能人云亦云,误人子弟。”说到学习上的事情,张峦的态度一下子严肃起来,看着张瑗。
“爹爹放心,女儿能够把握分寸。”张瑗心中腹诽,自己虽说不是最职业的,但是绘画的专业程度却是不低,教授三个孩子画艺还是能够胜任的。
“那就好,这样爹爹就放心了。”张峦松了口气,虽说女儿年幼,但是从小就比较有主意,不会妄自尊大。
“你就不要担心了,时间也晚了,瑗瑗肯定还没有用过晚膳,还是先祭五脏庙吧。有什么事情用过膳再说。”
金氏看着一脸严肃的丈夫和满脸笃定的小女儿,填饱肚子以后再议论不迟。
“就是,瑗瑗肚子好饿哦!”张瑗见机软软的撒娇,看来是过关了。
“你呀,就知道吃!”张峦面露微笑,抬首刮了刮张瑗的小翘鼻,轻笑一声,看向妻子,想起之前的情形,一向沉稳的面上渐渐升起红晕,看的张瑗一脸痴呆。
没想到自家父亲还会脸红,再转头看向娘亲,不仅面上有些可疑的颜色,就连眼神都飘忽不定,张瑗心中的好奇泛滥开来,就犹如好几双猫爪子在心间挠啊挠,这摆明就是有事情发生啊!
等不及张瑗发问,张峦扭头就钻进了厨房,留下亦是赧然的金氏和一脸八卦的张瑗立在院中。
“瑗瑗,你先在院子里面玩会,娘亲去厨房帮忙,你切莫乱跑。”金氏看着小女儿脸上的探寻,扔下几句话,丢盔弃甲逃进了厨房。
不是吧,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两人这么反常。张瑗实在是忍不住,偷偷的跟了上去,从厨房的小窗户偷偷向里望去。
仍旧是简单,显得有些破旧的单调摆设,只见一向斯文稳重的张峦围着围裙露着臂膀,在燃烧的灶台前忙碌着,一会儿给锅里搭上箅子,一会儿在案板前切菜,看的出来动作有些不熟练,倒是有条不紊,没出乱子。
灶火旁的小椅子上是挺着肚子的娘亲,不时的往灶台里面添柴,柴火已经被父亲弄好,每一个上面都是光滑的,一个刺都没有。
间歇轻声指导父亲下一步将要做什么,温软的声音在小小的厨房轻轻回荡,两人不时相视一笑,浓浓的温馨恬适缓缓散发出来。
张瑗看着眼前温暖的画面,湿了眼眶都未发觉,只觉得心中的温暖即将没顶,浓的自己无法呼吸,上一世偶然间看到的一句话静静的浮现脑海。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