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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凤来仪-第八章-倾心以待(三更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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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倾心以待

许久,深沉的呜咽声,变成了低低的抽泣,渐渐的,终至无声的落泪。

“丫头,你给我说实话,为什么要将我们都给支走?”

唇角含泪,孙大娘望着沉默垂首的张初仪,嗓音嘶哑。

“大娘,我”

“不用骗我,我要听实话,不然,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走的。”孙大娘立即冷了声音,让她知道自己的坚决。

要告诉她自己的决定,自己的计划么?

这件事情牵扯太大,她怎么忍心将这个悲痛欲绝的老人在牵连进来?而当她知道自己儿子的失踪与她有关的时候,又会怎么看待她?

张初仪犹豫了。

可是看着孙大娘执着的眼眸,想起生死未卜的孙明中,心中闷闷的痛楚传来。

看她挣扎不已的神色,孙大娘心中一沉,这事情有这么难以启齿么?

“唉”

一声幽幽长叹,张初仪低沉的嗓音跟着响起。

“大娘,我也不想离开你们的,可是,我却不得不这么做”

时间静静的流逝,半个时辰过去了。

听完她的讲述,孙大娘目瞪口呆。

任她想破了天,也无法猜到,她一个世代积贫的人家,竟然会和当今的大明太子,相互来往多年。

还记得他神情温和。很是有礼的叫自己大娘,还为自己搬凳子,甚至伏在她的膝头,听她将那些古老的记忆。

有几次,她还训斥过他几句,他却是从不生气,总是微笑着点头,说自己一定改正。

那些相处的种种回忆,立即涌上了她的脑海,布满皱纹的面容混合着惶恐与震惊。看的张初仪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举动。

她是不是不应该如实相告?

如今的这个时代,世人对皇帝的忠贞和敬畏,远不是受了多年人人平等教育的她所能理解。她应该要更婉转些的,就是编造一个理由,也是好的,就不至于让大娘这般惊骇了。

而沉浸在震惊的消息中的孙大娘,此时却是想到了另一个地方。

如果她的推测属实。那么自己儿子的失踪,可不就是受她连累?

还有她突然亡故的父亲?

她是不是已经预感到了,是因着她的原因才会有这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才会想要将他们都远远的送走?

眼中的惊骇渐渐淡去,孙大娘用着前所未有的深沉目光,打量着身边的张初仪。

蓝色素纱单衣略显单薄。眉梢藏忧,凤眼含愁,此刻正带着几分的忐忑。望着她。

就在张初仪看到孙大娘审视的目光的时候,心中一凉。

她可是认为自己是个不详的扫把星?

等了片刻,见她仍没有开口的迹象,张初仪视线低垂,站起身。背对着孙大娘。

“大娘,我不知道您如何看我。但是,请您理解我的苦心,三日后,请您跟着鹤龄他们一起去山西吧,至于这里,我会好好的派人看着,绝不叫明中回家无人应门。”

看到她的动作,孙大娘刚伸出手,想说些什么,却又颓然放下,目睹张初仪说完,逃也似的离开。

是啊,说些什么呢?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

面对着有可能害她老年丧子,却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人,她还能够说些什么?

说自己不在意么?儿子生死不知的事实日日的啃食着她的心,让她的泪流了干,干了再流。

可是,自己当真能恨得下了心来去怨恨于她么?她如何能够做到?

身体滑落床畔,孙大娘埋首枕间,破碎的呜咽复又响起,弥漫在这清冷的房屋之中。

出了屋门,张初仪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想要眨掉眼中的湿意。

她以为她不在乎的,可是当她看到孙大娘疏远的眼神,心就好似被人狠狠的捶了一拳,闷痛隐隐。

她也要离开自己了么?

张初仪无解。

收回视线,耳边不其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她聆听片刻,眼中的湿意终究完全消失。

不管她会怎么看自己,就算真的再也不理她,可是为了守护他们平安,她也一定会咬牙走下去,哪怕不择手段。

“咦?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端着托盘,张延龄看着门口的张初仪,疑惑的道。

“嗯,姐姐在等你们,给大娘的饭可是做好了?”

张初仪回答着,迎面向小哥俩走去,看了一下,却是不见晓岚的身影。

“晓岚姐姐还在忙剩下的,我们怕大娘饿着就先端了过来。”

看到姐姐的目光,张鹤龄立即答道。

“嗯,姐姐知道了,你们先给大娘送进去吧,我去厨房帮忙。”

眼神示意两人进屋,张初仪又凝立片刻,依言远去了。

让晓岚又送了几道菜过去,她在厨房对付了一顿,就开始回到小哥俩的房间开始收拾。

因着对康容熙很是放心,是以她只收拾了一些四季衣物,以及他们的一些课堂用书,她早已经托付过康容熙,在山西的日子里,万不能落了学业。

晓岚忙碌过后,想要问张初仪晚上用些什么的时候,找了半天才找到了哥俩的房间。

张初仪简短的说了一下她的计划,晓岚很是欢喜,毕竟这里的房子可是比家中的破屋要好上太多,千恩万谢之后,立即帮着动手,两人零零散散的拾掇着。

日头渐渐西移,期间。小哥俩却是一次都没有回来过,想是在陪着大娘说话罢。

看着已经打包好的几个大包,晓岚抹把汗,不禁咂舌,“没想到小少爷的东西竟然这么多哪,这还是收拾的衣衫,要是再加上其他的,可不就更多了。”

直起身,张初仪和晓岚一样的惊异。

她记得他们刚搬家的时候,东西并没有这么多。他们三人合起来也就是这个程度。必是这两年里,孙大娘和明中给他们添置了不少,如今光是小哥俩的都已经如此可观了。

大娘和明中。是用着所有心力,来疼爱关护着他们。

压下心头的酸楚,张初仪和晓岚两人合力,将这些收拾好的大包裹给挪到了屋角,又检查了下看是否有遗漏。之后,才前后离开。

这夜,张初仪仍旧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用膳,只在他们用完之后,说了几句闲话,就匆匆的回了房间。也不点灯,径自睡去。

明日,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晓岚姐姐。你可看见我姐姐了?”

拉住了正要回房间的晓岚,张延龄焦急的问道。

“姑娘午时过后就出去了,延少爷有什么事情么?”看着张延龄面上的失望,晓岚追问。

“哦,没事。晓岚姐姐去忙吧。”

本来想问姐姐他能不能带一些他喜欢的小玩意,却没想到只在午膳的时候出现了一下的姐姐。瞬间又没了踪影。

“晓岚姐姐,你可知道我姐姐去哪里了?”

望着即将离开的晓岚,一旁的张鹤龄多问了一句。

“这我就不知道了,姑娘走的时候没说去哪里,只说她傍晚前一定回来。”

见小哥俩再没有问的意思,晓岚这才离去。

“哥哥,你说姐姐会去哪儿啊?”

张鹤龄摇头,“我也不知,不想了,我们去看看大娘醒了没有。”

“那好吧。”

清宁宫

何鼎看了看手臂上,寝殿的地上,衣架上,四处散落的各色衣衫,哭笑不得。

他家的殿下,用罢午膳就开始在这里挑衣衫,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竟是还没有挑出来。

不就是去见她么?殿下何至于搞得这般为难?

又一件深灰色的道袍被扔到了地上,“不行,这件太老了。”

朱祐樘看着所剩不多的衣衫,眉心紧蹙,怎么就找不到一件让他合意的呢?

“殿下,您穿什么都好看,随便选一件就是了。”

放下手中的所有袍子,何鼎拎出了其中的一件月蓝色织罗直缀,呈给了朱祐樘。

“这件会不会太过流浅?”

“不会的,殿下,这件袍子,虽然颜色浅淡了点,但是料子却是厚实,不会让人觉得轻飘,配您是最合适的。”

“当真?”

“当真。”何鼎回答的异常肯定,接着又道,“殿下,这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换上出宫吧。”

闻言,朱祐樘看看沙漏,却是离申时不远了,也就不在纠结,立即吩咐,“快给我换上。

何鼎立即抖开衣衫,近身。

望着眼前透着古老沧桑的黑色匾额,张初仪深吸气,提裙迈步而入。

早已过了午时用膳的时辰,是以店里面只稀稀拉拉的有几个伙计忙碌,或坐或站,或擦桌,或打盹,形态各异。

有个眼尖的,看见有人进来,立即想要上前,却发现竟是个女子,有些诧异,这个时候了,怎么会有女子前来?

虽然疑惑万分,仍是迎了上去,欢喜的喊道,“这位姑娘,您是打尖呢还是?”

张初仪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看着面前一脸热情的小二,淡笑谦谦,“小二哥,可有安静的厢房?”

“有有有!”小二立即应声。

“这样,请小二哥给小女子准备一间厢房,然后再来一壶好茶,小女子要在此等候大哥,等大哥到来之后,我们再行点菜,您看可好?”

小二还从未被如此好声好气的对待过,不由多看了张初仪几眼,言语有礼,气质娴雅,让人感觉很是亲切。

“好。请姑娘随小的来,定给您找间最安静的厢房。”

说完,将布巾搭在肩膀上,躬身引着张初仪往里走。

“谢谢小二哥,对了,小女子的哥哥姓朱,若是他来了的话,还请您将他引过来。”

跟着小二上楼,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门口,张初仪开口的同时。又递了一块碎银给小二。

没想到这姑娘看起来也就平常,出手却是大方,小二立即眉开眼笑。态度更加殷勤了。

“您放心,一定将姑娘的大哥给您带到,您先稍后,小的立即就给您上茶。”

张初仪轻轻一礼,再不说话。推门进屋。

第九章见与不见

打量了一下房间,整洁明亮,墙上挂着几幅丹青,为其添了几分风雅,不愧是京师有名的酒楼,环境很是不错。

张初仪落座。看着窗棂上的一盆嫩绿,默默出神。

自昨日到今时,她总是有意识的躲避着孙大娘。问安也只是让弟弟们给带去,用膳就和晓岚一起,而有了事情也只是让晓岚或者弟弟去禀报,她却是不曾再踏入一步。

徐徐春风拂过,嫩嫩的绿芽随风摇摆。俏皮的春意却映衬着落寞的愁人,惹得那蓬勃的生命也沾染了丝丝暗淡。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姑娘。小的给您送茶来了。”

张初仪回神,“小二哥请进。”

店小二推门而入,咧嘴笑着的来到桌边,“姑娘,这是本店最好的西湖龙井,您且尝尝,可要什么点心之类的配着么?”

“嗯,小二哥拿些不是很甜的来罢。”张初仪应道,就看到小二哥嘴咧的更开,弯着身子边说边退,“好咧,姑娘您稍后,小的立马就来。”

当真是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端了四小碟颜色各异,个头颇小的点心上来,红粉绿黄,霎时惹眼。

“姑娘您慢用,小的先下去了,有什么吩咐您再叫小的。”

“好,谢过小二哥。”

一室重归宁静。

“少爷,您慢着点,慢着点。”

疾行的朱佑樘闻言,看了一眼身后气喘的何鼎,无奈的将脚步放缓。

何鼎抹一把老脸,看了看路边,心中暗忖。

他们如今距离那个酒楼已是近了,就算是漫步也漫过去了,殿下怎还这般心急。

待顺了气,看着已经慢下来的朱祐樘,提步追上。

看到老仆跟了上来,朱祐樘期待的开口,“何伴当,您说,她如今会变成什么模样?”

何鼎在脑中想了一下那个女子的面容,半晌才答道,“少爷,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张小姐本就生的清丽,如今只怕更美丽了。”

虽然他也这般觉得,可是却想象不出来,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难子,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可惜,还不等他想象,就听到何鼎的惊呼,“少爷,那就是无名酒楼吧?”

朱佑樘抬头望过去,他们的斜对面,四个端正严归的银色正体字赫然呈现眼前,正是“无名酒楼”无疑。

“少爷,您也不用再猜了,这不马上就能见到了么?”

何鼎说完,看到行走的朱祐樘突然停了下来,面含微怯。

“您怎么不走了?”

方才不是还心急火燎的往这赶么?怎么临了又停下来了。

朱祐樘苦笑,他如何能说他有些害怕?

且他也不知这害怕因何而来,就这么不觉停了脚步。

宽阔的街道上,虽不至人声鼎沸,然身着各式衣衫的百姓却也人流不断,颇有特色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炊饼!好吃的炊饼,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嘞!”

“走一走,瞧一瞧,小子这里有热闹,大家快来瞄一瞄,这真是”

浓厚的市井生活气息扑面而来,让朱祐樘心中的怯意稍减。

“走吧,何伴当,我们进去。”

进了门,朱祐樘立即在堂中来回扫视,几遍过后也没有见到一个女子,不禁疑惑,难不成还没来么?

正和其他伙计炫耀自己今儿碰到大方主儿,伺候张初仪的那个伙计,看着进来的朱祐樘二人。先是眼前一亮,又看到他似乎是在寻人的模样,立即停住话茬,丢下其他几人,飞也似的冲了过去。

“这位公子,您可是姓朱?”

望着眼前这个笑的异常灿烂的店小二,何鼎心中一紧,不待朱祐樘开口,沉声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瞥了一眼胡须发白,满脸警惕之色的何鼎,小二笑容依旧。“小的瞧这位客官似乎是在寻人?小的冒昧,敢问是否是寻一位十七八岁,模样秀丽。身穿蓝衣的姑娘?”

闻言,朱祐樘眼前一亮,急急问道,“是的,小二哥可见了?”

小二继续笑道。“方才有一位这样的姑娘吩咐,说她在此等候她家大哥,还让小的见到的话,将人给她因过去,如果公子是姓朱的话,那就是您不错了。”

一听这话。何鼎气结,哪有让太子殿下去见她的道理,自是她当拜见才对。

立时就要发作。却被注意到他的朱祐樘给噎了回去。

“某是姓朱,麻烦小二哥带路。”

小二看了一眼郁闷的何鼎,引着朱祐樘上楼,何鼎无法,只得趋步跟上。

厢房中。刚端起一杯清茶,往嘴里送的张初仪。突然听到了小二的声音。

“姑娘,您等候的朱公子到了。”

素手轻动,倒的满溢的茶水,随着她的晃动,立时溅出了水花,滚烫的热度,烫惊了她平静的心湖,涟漪乍起。

“笃笃笃”敲门上再次响起,张初仪这才放下茶杯,将手背上的红印掩住,樱唇反复开合几次,终于开口。

“请进。”

门外的朱祐樘,听着这有些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犹如金玉相击的清凝之声,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等到小二推开了门,退至一边,请他进入的时候,他深吸几次之后,放才撩起衣摆,迈步而入。

一道清瘦的水蓝色身影立即跃入眼帘,朱祐樘凝眸,出神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丝毫不曾注意到身后的门轻轻合上。

依稀可识得幼时清丽模样,只是如今的她,眉目冷凝,正逢娇妍活泼的时光,却是通身寂寥弥漫。

“瑗”

相见的喜悦在眼前女子沉静的飞快一瞥下,渐渐淡去,丝丝凉意缠上心间,他的呼唤仍未出口,就这般停驻在唇角。

“坐罢。”

话音刚落,张初仪就垂下了目光,袖中手背上的烫伤,隐隐抽痛,似乎在提醒着她,切莫再为他两眉间的浅愁心忧。

曾经在脑海中一遍遍的幻想,那个唇角总是噙着浅笑,眸中阳光闪耀的孩子,再见时,无情的岁月刻刀会在他的身上添上什么,又会抹去什么,是不是会让她再也认不出旧时模样?

是谁说过,时光的流逝,不是春去秋来,雁飞南归,而是心间的温度,渐渐由暖变凉,终至骄阳七月亦回暖不得。

蓦然抬首间,那一抹月蓝就这般毫无预兆的闯进了她的瞳眸,她的脑海,她的心田,她的魂灵。

似乎听到了心底冰面崩裂的轻响,冰面之下暗流涌动,让她惊惧,让她惶恐,让她退怯。

她不敢,不敢看他已然挺拔秀逸的身姿,不敢看他棱角分明,玉色寂寞的容颜,不敢直视他含喜沉情的清澜双眸,更不敢正视,那个让她倾心怜惜,竭力守护,那个纯真烂漫的小人儿,终于永远的离开了她,消失在了各自思念的岁月里。

低垂的眼角,看着身边的那抹月蓝,紧握抽痛的双手,张初仪终于抬首。

恰恰撞进了一双温润清溪的瞳眸。

寂静蔓延。

一旁的何鼎,望着这两个径自对视,却是都不开口的两人,心中暗暗着急。

这急巴巴的要见,可是见了却无话可说,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方才进门的时候,他就在仔细端详过了。

这个几乎是陪着殿下长大的女子,秀雅的面容上脱去了幼时的稚气,完全舒展开来,可是气质却不同往日,往昔的她,身上总是萦绕着是让人感觉温暖的气息,如今却是多了清冷。少了和煦。

何鼎心中长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也怪不得她会有这般变化了。

却不知,她对殿下还是之前的那般无私关怀么?

看着两人仍是谁也不开口,何鼎轻咳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张初仪恍然回神,飞快的移开了视线,挪到了窗棂上的绿意之上。

感觉到了她的闪躲,朱祐樘眼神微动,一抹受伤一闪而逝。

眼帘半掩。修长的手指拎起案上的瓷壶,看着一股清流缓缓的落进粉白描花的细瓷杯中,蒸腾的白色雾气袅袅娜娜。变换着谁也看不懂的舞步。

“瑗姐姐,好久不见了。”

张初仪的身子轻动,抬眼,终于直视他的双眸,细语相合。“是啊,好久不见了。”

轻轻端起瓷杯轻抿一口,悠悠茶香在唇齿间弥漫,朱祐樘浅笑,望着张初仪,“瑗姐姐。你可知这好久不见的后一句是什么?”

刚见面的那种极度陌生感在他的一眼浅笑中渐渐褪去,张初仪难得的起了好奇,“是什么?”

“是。十分想念呢。”

说完,看着她怔愣的眼,朱祐樘轻转手中白瓷,近似呢喃的又道,“一别数年。我心里随十分挂念,却又不敢贸然打扰一分。瑗姐姐,你可曾想念故人?”

眼中有泪花闪现,张初仪无语凝噎。

近十年的真诚相交,近十年的倾心以待,近十年的相互关怀,他们牵着手,一步步的跨过这十载的流年,看着他一点点的离开了自己的怀抱,松开了她的手,去到了她再也看不见的远方,看着他的身量渐渐抽长,从纯挚的孩童,成为了玉树临风的清雅男子。

那分别的日日夜夜,他多少次入梦,又多少次在她的眼前一遍遍消失,叫她如何不想念?

“你,可好?”

柔肠百转,心思千回,只凝结了这一句,这一句。

放下瓷杯,朱祐樘看着泪盈于睫的张初仪,眸中一滴流星滑落,他浅笑澜澜,“瑗姐姐,我,不好。”

第十章安能决绝

心中一痛,颤抖着唇,张初仪问的急切,“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转了眼眸,朱祐樘的视线不知落在何处,清润的嗓音低沉了下来。

“那里的所有人,有谁敢欺负我?”

虽然是反问的语气,可是她仍旧听出了他语中的嘲讽,不解的望了一下他身后的何鼎,看到他眼中的沉痛,张初仪心惊。

“瑗姐姐,你可是怪我亵渎了你?”朱祐樘抬手,熠熠的眸光锁住了她的身影。

张初仪缓缓摇头。

虽然刚明了他的心意的时候,她近乎骇然,可是却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她只当是小孩子的一时错念,时日久了,也就淡了。

正逢因缘,她索性搬了家,后来又故意远离,想来他应该会想开,可是看此时的模样,似乎并不如她想的那般。

看她摇头,朱祐樘心头笼罩的阴云,渐渐散去。

接着又道,“既如此,为何瑗姐姐要离开?”

张初仪顿时怔住。

这让她怎么说?总不能告诉他说自己大了他甚多,又不想跟皇家有牵扯吧?

思来想去,竟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生平头一次,张初仪被问的哑口无言。

无奈的看了一眼满面期待的朱祐樘,她轻叹一记,“阿樘,你还小,你将来还会遇到更好的女子,又何必执着?”

轻轻摇头,朱祐樘语气虽轻,说出的话却是铿锵,“瑗姐姐,我知道,世上还有很多好女子,可是,自有比我更好的男子去相配,而我,只想求得一个你,今生今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反复重复着这句话,张初仪在心间过了千遍万遍,却终是惘然一笑,“阿樘,这就当真是小孩子心性了,你可知,这茫茫尘世,古往今来,能够做到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能有几人?”

不及朱祐樘答话,她又道,“你说,只求得一个我,可是,世人多是三妻四妾,就连农人多收了三五斗。还想讨个妾,更不说你将来是要做天下至尊的人,到时候三宫六院,百花妍丽,那时,你可还能记得我?就算你能坚持初心,能够处理好大臣们的建言,可是,若是全天下的人都要你选妃,那时你会怎么做?若你真的抵不住压力。纳了新人,你又要我如何自处?你也许会说,你对她们毫无感情。心中最看重的还是我,宠爱的还是我,希望我不要计较,甚至要我笑容以对,宽怀大度。你觉得我会做到么?不,我做不到,我无法容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将他对我的情意分给第二个人,甚至第三,第四个人。而我甚至还要装作不在意,大度示人,而如果。我当真那么做了,那就只代表着一件事。”

“什么事?”朱祐樘立即追问。

“只代表着,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一丝一毫都没有,因为有情。所以独占,因为无爱。所以宽待,阿樘,你可是要看到我们多年的情分消散殆尽,变成相敬如冰,同床异梦,形同陌路么?”

看着朱祐樘呆愣的神色,张初仪凄然一笑,“到那时,白露为霜,蒹葭转黄,本来相连的一心,生生被磨成了两瓣,那我情愿,这一切从来都不曾开始,没有开始,也就没有结束。”

带着几分寂寞的话音刚落,张初仪看着朱祐樘的神色由呆愣,转为惊诧,终归于平静。

“瑗姐姐,你就这般不相信我么?”

手心微凉,她不得不抚摸着温热的瓷杯,盯着朱祐樘的眼睛,决绝的道,“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要的,你给不起。”

看他还要再说,张初仪立即抬手打断,“不说这个了,我此来,是有事请你帮忙。”

被逼着咽下了嘴边的话,不想让两人弄的僵住,虽然他心头苦楚难当,却是跟着转了话题。

“瑗姐姐有何事?”

“阿樘,你知道明中失踪的事情吧?”从他让人打扫自己的旧居中可以想见,他必定是在暗中关注着自己,想必这件事情他必是知晓,虽然是问话,可是语气却是笃定。

“嗯,我知道,我已经吩咐顺天府加派人手去查了。”

不知她为何提着这桩事情,朱祐樘仍旧坦诚相告。

“那想来你也知道,明中的失踪和内宫有关联吧。”

朱祐樘惊住,看着眸色深沉的张初仪,无法回答。

看了一眼身后欲动的何鼎,张初仪并不理会,而是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了?”

旁边的何鼎冷哼出声,“殿下可是为了你才把这件事情给压下来的。”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将事情给压下来,可是,眼看着明中的消息越来越少,踪影全无,我无法再等待,如果他当真死了,我也要明白,到底是谁害死了他,所以,我才在这里,而我要你帮我的事情,就是请你帮我进宫。”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宫里是你家后院,想进就进么?”何鼎怒斥一句,冷眼看着异想天开的张初仪。

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只觉又酸又涩,让朱祐樘转了视线。

眼神示意何鼎退下,轻声说道,“我已经在宫中查过,没有任何头绪,你进去了只怕也不会有何改变,再说,我怎么忍心让你在跳进这变幻莫测的宫廷?”

握住朱祐樘放在案上的手,只觉他轻颤一下,又恢复如常,张初仪解释道。

“阿樘,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知道那里会有多危险,不止是为了明中,我还有其他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进宫,就算不通过你,我也会找其他的路径。而且,你太过显眼,兴许,我在暗处,就能打听出来消息呢?”

抬眸,盯着张初仪的眼睛,“瑗姐姐,什么样的理由会让你这般决绝,千方百计的踏入那龙盘虎踞之地?”

张初仪不语。

“要是你真的进了宫,那鹤龄,延龄还有孙大娘他们怎么办?”

“我已经安顿好他们了,你不用担心。”

却并未告诉她自己的安排,想来他要是想知道,自会去查。

“阿樘,看在我们多年情谊的份上,你帮我这个忙可好?瑗姐姐求你了!”张初仪看着默然无言的朱祐樘,焦急恳求,说完就要拜下去。

朱祐樘惊骇,立即托住她的小臂,扶她起身,为难的道“瑗姐姐,你这是要作何?”

知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张初仪再不说话,只是拿了一块嫩黄色的点心,递给了朱祐樘。

“来尝尝,我记得你不喜吃过甜的,特意嘱咐让小二哥弄的。”

接过点心,朱祐樘一口含住,虽不若宫中的精致,却也别有风味。

方才沉重的气息稍减,两人就着清茶,放松了心情,聊起了这些年分别后的事情。

然而,却都只是泛泛,张初仪不能说她在辽北的所做作为,而朱祐樘也不想将宫中的尔虞我诈,说与她听,就这样,聊着聊着,到最后竟是无话可说。

沉默满地。

一旁的何鼎心中轻叹,这两人究竟是怎么了?

张初仪有些尴尬,朱祐樘却是浑然不觉,在他的心中,就是静静的呆在她的身边,就连空气都是暖煦的。

望了望窗口的光线,何鼎不得不开口提醒,“少爷,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朱祐樘这才惊觉,不觉间,已是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了。

虽然很想呆着不走,可是他却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再不回去,宫里只怕要察觉了。

“瑗姐姐,我这就先回去了。”

他无奈起身抱拳,张初仪也跟着站起来,“那进宫的事情?”

“瑗姐姐的要求我怎能不应?只是这件事太过危险,还需从长计议,瑗姐姐安心等我的消息可好?”

心中并不想让张初仪进宫,然而她的态度却是异常坚决,若是自己拒绝,让她通过他人进宫,却是更添危险,还不如自己引她进宫的来的安全,这般一想,朱祐樘不得不开始思索一个让她安全进宫的好法子,还有哪里可以称得上安全。

听见他答应,张初仪心中一松,他答应了就好办,接下来她就要做其他的准备了。

“好,阿樘,你该知道如何找到我的,我等你的消息。”

轻应一声,朱祐樘轻声道别,“瑗姐姐,天色渐晚,你回去路上小心。”

“你也是。”

春风几度微凉,长夜几番思量,安喜宫的各处大殿,绢纱笼罩的宫灯中,不时传来烛芯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映的大殿中灯火通明。

听完梁芳禀报的万贵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在殿中来回走动,身后跟着的罗织,偷眼打量她阴沉的面色,拢紧了袖口。

“该死!那么多人,竟然还让她给跑了!都是一群只知吃饭,不长脑袋的饭桶!饭桶!”

一个拂袖,身边的灯柱“嘭“的一声颓然倒地。

燃烧的红烛轰的将外面的纱罩点燃,火焰登时翻腾起来。

罗织立即上前,提心吊胆的想上踩去,火势这才没有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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