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叶宣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依然大大咧咧拽着琢瑛步入店内。
心里却是无奈,这丫头现如今似乎也太过普通平凡。大王如今若是知道他要找的人是这幅样子,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俩小毛孩刚进贵芸紫瑞斋的大门,见一楼大厅全是黄花梨木方桌并每桌四把黄花梨太师椅,地铺青灰色大理石,中央铺巨大红色绣花纹地毯,地毯上围了一圈十张大紫檀圆桌并每桌八把紫檀圆凳,边上的黄花梨桌已有数桌人满在吃晚饭。
琢瑛正看的痴,一个小二屁颠的从柜台那边蹿了过来。
面带微笑,略弯着腰问:“您二位住店还是吃饭呢?我先给您介绍着,我们贵芸紫瑞斋主营住宿,副业餐馆。餐馆虽是副业,但您可在这城中打听着,大厨是京城来的,菜品绝对的高贵大气,当然味道也是最好的。”
“我们吃过饭了,我们住店。”
白包子很有一派,眼光一点也没落在那小二身上,简直是目不斜视。
这小子还挺霸气的,要不是店规要求对待一切客人必须热情到位不分穿着年龄,看你带着个小叫花子我早把你俩小毛孩拍出去了,也不瞅瞅这可是贵芸紫瑞斋,待会没钱再收拾你俩。
小二心下打量着他二人边做安排,但面上依然热情堆笑。
“住店啊?那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客栈的名气想必二位也是有所耳闻了吧。我们店共五层,一楼是餐馆不提。二楼往上全是客房,五层的最贵因为景色最好。每层有客房二十九间,每层都有个最好的也是最贵的天字号上房,就是那第二十九间,一间房有五厅,一间卧厅,一间浴厅每日随时可以洗浴我们准备有鲜花香草和西域流行的洗护用品,一间是书房备有各种杂谈小说诗词四书五经、围棋象棋、琵琶古琴,一间餐厅每日都更换时下新鲜瓜果和点心零食一日三餐送到屋,一间活动专用厅,比较适合长住的客人。还有……”
“行了!就五层的那个最好那间。定三天的。”白包子一脸不耐烦,这小二真是啰嗦。
“……这位小爷,本店概不赊账的哦,一天一两金,三天共三两金,定了再退房可是只能退还剩余的五成钱,因为我们这一般只接受预定。”
他略带促狭深有意味的看着白包子,顺道瞥了瞥琢瑛,啧啧啧,这孩子是多久没洗澡了。
这话听的白包子浑身不舒坦,“怎嘛?以为小爷我没钱?”
说着顺手抄出两锭金元宝高高举起,定在小二脸前,足有十两。
顿时把小二看的眼珠子瞪出来一半,好家伙,这小毛孩非富即贵,惹不得。不仅惹不得还得当大老爷供着。
遂满脸堆笑,年纪轻轻褶子都笑出来了,“哪里哪里,怎么会啊,一看您就是富贵至极的,我也是按规矩办事的。明白了您的,五楼天字号上房定三天!”
话还没说完,接过两锭金元宝就跑前面带路去了。
他们跟随那小二直接上了五层楼,在楼层的最里面有间房,门扉干净,推门而入,果不其然。这房间大且舒适,一切用具应有尽有,干净整洁富丽堂皇。“您可还满意?”小二哈腰问了石叶宣。
“恩,不错,宽阔舒适、窗明几净。”石叶宣走在前头,一个个房间的看了一遍,双手背后连连点头。
“得了,那您先歇着,有事再吩咐我。”小二说罢,正准备离开。
此时白包子却向他悄悄招了招手,他很识趣的弯腰附耳过去,石叶宣只轻轻说了几句话,小二连连点头应了,径自合门离开。
琢瑛看见了也并不在意。只是觉得石叶宣办事实在太过老成,外表的孩童模样和里子完全不搭。
小二走后,白包子把一堆吃的往桌子上一撂,先掂起八仙桌上的通体莹白的白玉喜鹊方茶壶倒了杯茶,还是上等的茉莉玫瑰花茶,喝了两口。
看着正在参观房间的一脸受宠若惊的琢瑛缓缓开口:“桌子?如今已算是把你安顿好了,我刚付了他十两金子,你可以在这住十天,如果你想提早离开可以直接告诉掌柜的,他会帮你安排的,我已经跟他打好招呼。”
说着又从前襟里摸出一个鼓鼓的钱袋,“这是我出门带的盘缠,留给你,应该够你到五方山的。”
琢瑛听到他要离开心里竟很是失落,从里间卧室出来说道:“不用了,太多了,你已经给我找到了这最好的客栈,还救了我一次,我不能再拿你的钱了。”她很不好意思.
“哈哈哈,你傻啊,我要钱也没什么用,我是仙呐。掐个决招个云就走了,其实跟你在一起这几个时辰我挺开心的,这就够了。”
白包子好不容易正经了一次,大概他看出了琢瑛的心情,也不想多说。
“好了,就这么定了。”说罢,就将自己的钱袋径直放在了桌子上。
“真是傻丫头……哦,对了,这个留给你,你有什么危险我就能感知的到。”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节青绿色通透水滑的玉竹节,上有数片玉竹叶。
小手捏着其中一片玉竹叶轻轻吹了口气,玉竹叶便脱落到他的手心中,发出点点如水般青色光芒。他又三下五除二拽出衣角的绿色锁边丝线配着竹叶编成了一个手链,递给了琢瑛。
其实是为了随时得知她的位置,经历十年之久,终得所获,绝不能再出差错。
而这青玉竹叶是他与生俱来的至宝,针对于感知所佩戴之人的位置和情况十分在行。
“快戴上,这可是我送你的礼物,有灵气的。你遇到什么危险我就能立刻知晓跑过来帮你的。所以不要难过,我办完事也会来找你的。”
琢瑛接过,很是佩服他的手艺,小小年纪挺心灵手巧的。小心翼翼的带上了左手腕,越看越觉得通透清泠的玉竹叶煞是可爱,低落的心情好了很多。
“那你办完事一定要来找我。别忘了啊。”
“嗯,忘不了,放心吧。”说罢白包子起身,右手结印小嘴一开一合小声念叨了几句咒语。
“那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只见屋内水汽蒸腾,不一会就满眼白蒙蒙的雾气,几乎看不见白包子。
雾气慢慢凝结,变浓缩小,周围又清晰起来。好像是紧实的缩成一团,形成一朵浮云飘在屋内中央。
白包子石叶宣小腿一弹跃上腾云,“我走啦……我会回来找你的!就算我没有出现,也会有人去找到你的!他跟我是一样的……”
“嗯,好,我等你!”
琢瑛走到腾云旁边望着白包子满眼不舍,不自主地伸出手摸了一下那朵在自己房间中形成的云,入手一片虚无,也不知道包子是怎么站在上面不掉下去的。
“哎呀,差点忘了我的好吃的。”
只见白包子驾云飘浮到八仙桌上,抬手虚提,原本桌上搁着的他买的吃食凌空飘到他手里。看得琢瑛目瞪口呆,心里直呼佩服佩服。
白包子又转过身对琢瑛招了招手,没再多说什么,快速从开着的窗户飘出,琢瑛追过去脑袋伸出窗户,只看见天空远处一小白点快速淡出了她的视线。
夜风微凉,她缓缓闭上眼睛,只仰着头对着窗外。
明月如霜,恍惚的夜空唯有石叶宣远远淡去的身影,带动了静止的浮云碎屑,旋转漂流。
她似乎嗅到了什么特别好闻的味道……她说不清那味道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暖暖的,轻轻的。
她转了转眼珠,提起鼻尖仔细地捕捉,但很快,便化为虚无。怎么也嗅不出来,辨识不清。
也许是幻觉,可这幻觉来的太莫名其妙,更有些突兀。
已经过了有半柱香时间,琢瑛还是胳膊撑着窗台,双手支着脑袋,呆呆的看着远处深紫蓝色的夜空,“飞的好快啊。”她慢吞吞的若有若无的念叨了一句。
白包子就这儿样走了,现在又是一个人了。虽然和白包子在一起总共也才几个时辰,但感觉挺温馨的。
离刚才打过的三更已过去了不少时间,大概快有四更了。琢瑛低头看着窗外,楼下的街上依然有人过往,在这刚好能看见对面的楚云街,在远处看过去总有隐隐的红色亮光包围着数十家的秦楼楚馆,每家亭台楼阁都装潢的华丽辉煌,这深更半夜的依然灯火通明,偶尔还能看见三三两两衣着美艳的女子出入,琢瑛只觉得那条街看起来很美与众不同,并不清楚是什么营生。
她抬起手关上窗子,走出客房,该跟小二说声加热水了,本姑娘要洗个澡。
门外就是走廊,走廊一旁便是一排绵延直到楼梯的红色美人靠,间隔数步就是一个红色柱子,上挂一盏淡黄色绸缎细腰灯笼,每盏灯笼描有不同花纹,有画侍女的,有花草,有描鱼虫的。
琢瑛慢悠悠移步顺着楼梯下到四楼,是和五楼一样的格局。
不同于五楼的清净,四楼这时正有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背对着琢瑛方向坐在美人靠上。
盘着简单的朝云髻在头顶,发髻末端只戴了一个银制发簪,发簪顶端只镶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珍珠,幽幽的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脑后多余长发披散至腰,发尾之上三寸用淡绿色青纱带系住以防散乱,纱带的尾好似毫无重量合着弱弱的微风轻轻飘在空中,看起来仿佛她刚从天际乘风而落。
她斜倚着其中的一个红柱子,柱子上的灯笼描了细柔的兰叶,暖暖的柔和黄色亮光撒在那女子滑落下来的水绿色软烟罗望仙裙的裙摆上,照出了裙子上银丝绣出清新简洁的花纹,迎合着微微光照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