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除夕还是大年初一,时间跟平常都是一样的,日升日落,一天就过去了。
年节休朝一般都会休到过年初六或者初八,这几天里大臣们都在安分且带着点彷徨的情绪中在家陪伴妻儿亲眷,年长者享天伦之乐。
夜红绫同样安静地待在公主府中,跟容修畅享鱼水之欢。
日子看起来跟以前一样,岁月静好,风平浪静。
帝京皇城之中曾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平息,再也听不到一句风言风语。
可掩盖在这层风平浪静之下的是什么,众人都心知肚明,并且为此紧张地做着心理准备。
正月初八恢复早朝,第一件事便是处理了廷王岳父之事——夜红绫派出去的罗、凤两位将军从冀州回来,并带回了冀州布政使等一干官员。
一本本账册,一封封书信密密函。
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还有外面被马车运回来的一车车刀剑兵器和盔甲。
确凿的证据摆在面前,容不得任何人抵赖。
“东西太多,马车装不下,末将等只装了一部分回来,让殿下和各位大臣过过目。”
满朝文武看着跪在殿上禀报的两位将军,以及他们身后以廷王岳丈季大人为首的一干官员,心下不无唏嘘。
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寇罢了。
廷王的行为的确触犯了律令,可夜红绫的行为又何尝不是?
大臣们心里很清楚,护国公主的野心已经完全不用掩饰。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利用摄政大权铲除异己。
可没人敢说什么。
因为她的摄政大权是皇上亲自任命的——不管是真是假,圣旨的确是景帝身边的孙平孙总管传达。
大臣们在见不到景帝的情况下,只能遵旨行事。
夜红绫所执掌的户部和吏部,以及她手里掌握的兵权,都是景帝在清醒的时候所给予的恩宠和信任,这也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实。
所以就算没有摄政大权,眼下这种情况也无人能撼动护国公主的身份地位,更何况现在又有了这么个名正言顺的摄政权力?
谁还敢不知死活地跟她硬碰?
廷王和他的岳父触犯了律法,夜红绫处置他们并无不妥。
不管她是不是存了私心,至少在对事情的处置上,没人能说得出什么来——毕竟夜红绫只是查清了他们的罪证,并按照律法下令把他们打入天牢而已。
至于如何处置,护国公主自己亲口说了,留待皇上醒了再做决定。
虽然没人知道景帝何时能醒,或者说,他还有没有醒过来的机会?
“所有人打入天牢。”
一句话,短短七个字,就是对这件事意图不轨之事的处置结果,上官丞相也没话可说。
到今天为止,廷王算是彻底凉了。
众人关注点不由落到了朝堂上唯一还幸存的夜慕琛身上,以及想到去了南圣迟迟未归的夜天阑,心头不由凛然。
他们以为接下来夜红绫的目标就会对准夜慕琛,甚至有人还在心里猜测宣王能坚挺多久,然而一天天过去,夜红绫却似乎没有任何要对宣王出手的迹象。
每天按时上朝,平静地讨论朝政大事,既没有刻意施展雷霆手段震慑群臣,也没有再生出无谓的事端。
正月过去,满朝祥和。
大臣们心里忍不住都觉得诧异,护国公主居然没有趁胜追击?
难道是担心逼得太紧,激起大臣们的不满?
这些大臣们还是不太了解夜红绫。
这个女子虽然不太擅长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却是在战场上调兵遣将,战无不胜,却极为精通兵法谋略的人,攻心为上才是上策。
况且还有一句话叫穷寇莫追。
于现在的夜红绫来说,夜慕琛只是个穷寇而已,在夜慕琛心里挣扎着究竟该放手一搏还是低头示弱时,她也在沉默地等待着夜慕琛的态度。
对于识相的人,她素来愿意放对方一码,让自己少沾一点血腥。
况且把对手都解决了有时候并不能代表绝对的胜利,留着对方在朝堂上苟延残喘,他身后的那些官员才会投鼠忌器。
越是让对方摸不着深浅,他们才越发小心翼翼地办事。
若论驭人之道,夜红绫并不比景帝逊色。
而对于满朝文武的心里想法,夜红绫也完全没兴趣猜测,只是每日上朝,跟上官丞相商议朝务,下朝之后去吏部和户部监察政务,偶尔去军营走几趟,看看玄甲军的操练情况。
整个正月里,夜红绫提拔了两名年轻官员入了吏部,从兵部调一人入户部做侍郎,从军营将领中调一人入兵部做尚书,而原来的兵部尚书韩大人则直接提入了内阁。
二月开始又到了朝廷着手准备春闱的时候。
春闱在三月,二月份相关的官员递上折子和主考官的人选,供夜红绫和上官丞相拟定。
夜红绫再三考虑之后,跟上官丞相一同商议,定下了四位主考官的人选。
除了朝中威望颇重的三位老臣之外,寒卿白是唯一一个以年轻新秀。
不过作为帝京御山书院年轻学子们公认的才学兼并的夫子,寒卿白的加入无人不服,即便众人都清楚他是护国公主的侧夫。
可曾经因被人认为是吃软饭而瞧之不起的关系,在绝对的学识和品行面前也变得无关紧要,再也无人去提起。
三月春闱在历来前所未有过的公正考核制度下,选出了一批年轻有为的学子,沈寒衣因秋闱舞弊被刷下去之后,在这次春闱中被允许破例重考,并不出所料地得了榜首。
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四月份的殿试,夜红绫和上官丞相,以及文渊阁几位学士共同主持,沈寒衣得了状元,入翰林院修撰。
而这批学子之中,还有一个叫江程锦的年轻人,生得眉清目秀,虽没有得进前三甲,学识却也不错,被夜红绫放进了户部做个小主事。
这个消息很快传入了孙总管的耳朵里。
得到消息之后,孙平从春闱开始便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静静地在乾阳宫外站了许久,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抹了抹额头冷汗,走进闭门已久的乾阳宫内殿。
多大的官职不重要,重要的是,进了户部就代表了未来无数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