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人配带手套、耳护什么的,杭州冬日也不算太冷,并未见到有人配带这些保暖物件,但在第一次前往开封时,就将一应保暖防寒物件准备了齐整,手套、耳护又不是多么复杂物件,但凡妇人看过一遍便能缝制出。
随着金瓜石金沙送到了开封后,相国寺大街的庭院周围就没了军卒,但苏眉并未走出府院半步,依然在庭院里整理些账册什么的,若不是苏老大在樊楼听说了小帝姬又被官家处罚了,也不会做了副半指手套。
蔡京早已消失不见,赵福金依然拿着棉布手套看向空空道路……
“四妹。”
听着声音自背后传来,忙转身将手套藏在背后,见她慌张,赵金奴反而有些好奇了。
“四妹藏了什么啊?连给二姐见一见都不愿?”
“没……没什么”
赵福金小脸羞红低头,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有大有小,领头的正是太子赵桓,还有侍读李纲。
一干皇子刚刚结束了讲学,经过垂拱殿时,正见赵福金拿着小扫把,赵桓鬼使神差的转道走了过来,一干弟弟们见大哥都转道了,也不得不跟在身后。
赵福金抬头见这么多人,小手更加藏在背后,赵构见此,想要绕到赵福金背后一探究竟,赵福金又哪里愿意让每每说五郎坏话的九弟见到,忙转动身子,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半截手套。
看着像是一团布什么的,若仅仅只是这些,又躲什么啊?
赵楷心生疑惑上前,说道:“四姐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啊?看着像是前些时蔡家送入宫内的白叠子布匹。”
白叠子布匹早在汉唐时便有,皇家自也不缺,只是价格高的离谱,都是大食国商贾贩卖到了宋国的,有些富裕人家也有拿白叠子当作奇花异草装饰花园,但很少有人用来纺纱织布,即使织出来也不如细麻布耐穿。
有钱人穿锦衣绸缎,夏天蚕丝的柔滑也凉快,冬天就用丝绵填充,轻薄且暖和。穷人夏天穿缝隙较大的麻布,同样的凉快,而且还耐穿,冬天就用羊毛、鸡毛、鸭毛……芦苇什么的填充,也能凑合着保暖,而且大多数寒冷的北方都要在冬日里猫冬,如此反而不去想如何用棉花织布了。
海上走商的商贾都是极为精明的商贾,自汉唐西域丝绸之路、香料之路千百年,难道南洋的香料不能人工种植?
蔡鞗对此嗤之以鼻,广南、福建道、流求岛与南洋气候至少有八成相似,遥远的西方同样有类似的环境,难道这些地方种植不了香料?
不是种不出来,而是根本没人愿意断绝东西方十倍利润的事情,物以稀为贵,本土到处都是香料,如何产生利润?
汉唐时高昌布就很出名,蔡鞗不相信强势的汉唐铁骑弄不来高昌织工,一个是商贾不愿意断绝发财的门道,一个是这片土地上百姓有高端的丝绸、低端的麻布,说来说去还是人脑袋的事情。
若蔡鞗是这个时代的人,或许也不会去做一件永远不知道最终结果的事情,既然知晓未来是棉布的天下,结果不言而喻,即使初时艰难,他也愿意去做这些事情。
在改良了织布机后,在用着弹弓将棉花弹成了丝绵,送入皇宫内的一百匹棉布、一千斤棉花也成了大小娘娘们的最爱。
当所有人看到赵福金为了躲避赵构而转动身体,露出背后小手拿着的半截手套时,赵桓大致便心有猜测。
看着所有人都盯着,赵福金也不得不老实交代。
赵桓是太子,是长兄,自然不能去抢妹妹的东西,赵金奴接过半截手套翻看了两下,也未有见过如此怪异手套,既然是手套,肯定是要戴在手上的。
小手戴上手套,看着她活动了两下手指,又将手背上小帽戴上,众人眼中一亮。
赵金奴诧异道:“很暖和呢!而且还不影响手指灵活。”说着又一脸的羡慕道:“还是四妹有福气,尚未出嫁呢,未来婆婆就已经心疼了妹妹,日后也绝没人敢说了妹妹。”
赵福金小脸通红,赵金奴脱下手套送到赵桓手里,笑道:“蔡侍读担心随从冻伤了手掌,北方天冷,若能给守边兵卒也配上……”
一直观察半截手套的李纲眉头微皱,突然开口道:“朝廷用度不足,恐难如帝姬所言,但臣也以为此物甚好。”
原是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的李纲开口,赵金奴忙闭嘴不言,一干半大小子更不开口半句,唯恐被李纲“规劝”几句。
赵桓手掌大了些,翻转着普通碎花布做成的半指手套,又还给了低头不语的赵福金,叹气道:“蔡侍读性子太强了些,四妹还需多多劝解才是,父皇气恼也只三两日,四妹不用太过担忧。”
赵福金低头不语,一干人也是无可奈何,当着素来刚正不阿的李纲的面,甭管是太子赵桓,还是年幼的赵构,大大小小十余个,没一个敢随意开口。
一干人离去,只剩下赵福金一人站在雪地,看向南方,心下竟怀念那人的坏,那人的蛮横、霸道……
此时的蔡鞗哪里知道老娘心疼了未来的儿媳,更想不到樊楼狎妓的公主就是唯恐避之不及的茂德帝姬,此时的他正逍遥自在带着人追狐猎兔呢。
大雪封路,长长的马车队伍艰难跋涉,运送了几千里的南洋活物几乎死了个干净,对此蔡鞗也不闻不问,不是有句“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么,哪怕是死的,那也是千万里送来的礼物。
沿途一路护送长长马车队伍,在腊月初六才艰难来到了南京应天,才与马车队伍合在了一起,也见到了“十姐”董香儿。
看着董香儿身后的高大男人,看着出现在城外五里的一干皇亲宗族,看着他们身后拖拉着的大车……
赵子奭冷脸上前,冷冷看着骑在战马上的蔡鞗。蔡鞗微微沉默,翻身跳下战马,冷脸上前抱拳,静静看着身穿奢华的狐裘锦袍赵子奭。
“蔡小五,你真以为你赢了?”
“赢?本都护永远赢不了,有资格赢的是官家,是宋国朝廷。”
赵子奭微微侧身让开些身体,可以让蔡鞗更为清楚看到身后马车,冷声说道:“你要的都在这里,本世子承认一时大意上了小人的当,正如你所说,应天皇族不该将手伸入江南,但你以为朝廷会满意江南商会?你以为江南商会不会将手伸到两淮、两湖?”
蔡鞗不屑一笑,说道:“江南商会自一开始就站在了所有权贵、士绅对立面,也绝不会停止脚步,可那又如何?本都护若想要田地,整个流求岛都是本都护的。”
赵子奭眉头不由一皱,心下不想承认,也知眼前混蛋是对的,不仅整个流求岛是他的,整个江南商会田地也是他的,却在官府见证下,签了个注定一无所有的契约。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