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璟年的神情近乎癫狂,秦臻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他,他印象中的白璟年一直都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笑起来让人觉得仿若如沐春风,柔软的就像块白豆腐,好像被人一戳就碎了一般。
可这样的白璟年也有小脾气,发着小脾气的白璟年就像一张白纸上的一片显眼的红,给他这个人平添了几分可爱。
秦臻见过温润如风的白璟年,见过带着小脾气气得脸通红的白璟年,见过他济世救人的模样,也见过他气急败坏甩袖子的模样。
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满眸血红,近乎癫狂,说不清到底是愤怒还是悲伤的白璟年。
他对他有怨气,很浓很浓的怨气。
秦臻能很清楚的看出来他眼中的埋怨,可是……他真的以为白璟年回了神医山。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也是前天才知道的,我要是早知道……”
“早知道?呵……”白璟年笑了,“你早知道又会如何?难道早知道了,你就会将我带回小河村?早知道了你就会不介意我给叶二丫下毒的事情?”
秦臻抿嘴不语,他做不到。
当年就是因为生着白璟年的气,所以才要赶他走的。
以当时他的心里状态来说,他是不会原谅白璟年的,也不会让白璟年再回小河村的,但他肯定会派人护送他回神医山的!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是兄弟,是伙伴!哪怕中间牵扯着叶舒韵,他也不会真的不管白璟年的。
秦臻想要跟白璟年说明白,白璟年却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
“你若是早知道,恐怕只会派人将我护送回神医山,对吧?”
秦臻点头:“外面那么乱,只有神医山是安全的。”
“可我不想。”白璟年的语气平静了下来,“你看看这些人,这些人都是当时的侥幸活下来的人,他们有的身上受了伤,有的生着病,如果没人救治,他们哪怕侥幸活下来,也会死于病痛。”
说到救治,他的身上仿佛围绕着一片柔和的光,将他整个人都衬托的越发温润,不似刚刚那般癫狂的模样。
他又恢复了那副人人称赞的白神医的模样:“你叫我走,我又怎么舍得看着这么多人无人救治,就这么抽身离开呢?”
“我这一身医术,学来就是为了保护他人的,我没有能力救治每一个人,但我能尽量做到看到一个人就救一个人。”
“秦臻,我不会走的,我不会就这么缩在神医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
秦臻抱着叶舒韵身子的手紧了紧,一时之间竟然也说不清对白璟年是什么感觉。
他不恨他,却也没办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许久之后,秦臻才缓缓的开口,语气中都带着祈求:“你,帮帮我,看一下韵儿。”
“她真的快不行了。”
白璟年眸中闪烁着复杂,胸口疼的很,他却还要保持表面的稳重。
嘴里是苦涩的味道,他真的好想直接甩手说不干,他也真的好气,好气秦臻将她放在了至关重要的位置上。
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摆在自己面前,他却连开口说“不”的勇气都没有。
凭什么,凭什么啊!
明明自己才是从小伴随着秦臻长大的人,凭什么一个乡下小丫头就突然冒出来抢走了自己的人。
白璟年的身子都在颤抖,突然觉得自己脸上格外烧的慌,烧的他火热热的。
这……大概就是他喜欢男人,上天给他的惩罚吧!
从喜欢上这个人之后,他就注定在痛苦的路上一去不返,注定一生孤独,无人怜悯。
见他许久不说话,秦臻咬牙,顾不得其他,抱着叶舒韵屈膝跪下:“对不起!”
“你怨我,恨我,恼我,怒我,都是我的错,这些与韵儿无关,她是无辜的,你救救她,求你。”
白璟年的瞳孔猛然放大,双眸中满是震惊,甚至连挪开脚步都忘了,只知道呆愣的看着面前的人,说出的话语声调都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你跪我?”
“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你居然跪我?”
秦臻倒没觉得如何,嘴唇颤了颤,缓缓吐出两个字:“求你。”
一身红衣,跪在这破破烂烂的城隍庙地上,丝毫没有了以往的肆意嚣张,没有了不可一世的谪仙之气。
他收敛了全身的气势,将自己最弱的一面展现在这么多人面前,丝毫不顾及他那脸面。
“哈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白璟年的泪水就成串的往下掉。
他好像明悟了,也好像释然了。
秦臻,是他永远都得不到的永远!
是不管他如何努力,如何争取,都得不到的人。
就算叶二丫死了,也有无数个张二丫,李二丫,王二丫。
就是不会有自己,白璟年!因为从根本上,他白璟年就错了!
长袍白袖一甩,发泄般的重重甩在秦臻的脸上,他转身,率先往侧殿走去:“抱过来吧。”
秦臻不敢耽搁,连忙起身快走两步跟上白璟年的步子,速度很快的将叶舒韵的情况说了一遍。
白璟年面无表情的听着,脚上的步子不疾不徐,缓缓绕过种满蔬菜的院子,来到侧殿门口,开门。
这是一间很窄小的背阴房间,门一开,浓浓的潮气扑面而来,带着发霉的味道。
秦臻打开手电,照亮了这间小小的屋子,这才发现,屋中一角的砖瓦漏了,抬头能看见灰扑扑的天空。
屋中的家具简单,只有一块木板和四条长木凳支起来的床,上面铺着薄薄的一张棉被。
紧挨着床的地方,摆着一张瘸了腿的桌子,书桌对着窗户,那窗户上挂着一块破布挡着风,桌子上面放着各种书籍,这便是小屋里的全部家具。
“你,就住这里?”秦臻愣住了,
白璟年径自打了水洗手,点头应着:“城隍庙太小了,不然百姓们也不会打地铺睡觉,这间屋子还是百姓们腾出来让给我们的,我和古镶就睡这边。”
“床铺是干净的,你就是介意这床我和古镶睡过也没办法,我没有新床铺给你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