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好意思……”
陈淼故意的找了一个角度,在陶元圣经过的路线手臂轻轻的一转,半杯红酒至少一小半洒在了陶元圣的衣襟之上。
陈淼忙掏出手绢帮其擦拭,一边擦拭,一边不停的道歉。
“没事,没事儿,也是我没留意……”陶元圣到并没有觉得这是陈淼刻意所为,只当是一次小小的意外。
宴会之上,出一些小状况这也是很正常的,陶元圣作为一个经常参与各种社交活动的老人,自然是清楚的。
何况从对方的服饰来看,应该也是今晚的客人之一,看着还有些脸生,他是一个有涵养的学者,大学教授,对别人的无心之过岂能过于苛责,何况他自己刚才也有些走神了。
“陶部长?”陈淼假装猛然一抬头,看到陶元圣的脸,惊呼一声。
“足下认识我?”陶元圣也是惊讶一声,他虽然算不上过目不忘,可自己若是认识的话,必然是会有印象的。
为何眼前这人他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在下陈淼,陶部长,您可还记得?”陈淼忙自我介绍道,“六大会议的时候,您签到的时候,就是我接待的。”
“陈淼……”陶元圣回忆了一下,还这是有点儿印象起来,只是,他当时只是顾着签到,身边还有几个人跟他说话,至于这负责签到的人长什么模样,他还真没留意。
“76号督察处的。”
“哦,原来是你是丁部长的部下。”陶元圣点了点头,丁默涵除了是76号的主任之外,还是汪氏的中央社会部部长,陶是宣传部长,彼此自然是熟悉和认识的。
“这个红酒渍很难清洗,陶部长,实在不好意思,回头我配您一件衣服。”陈淼恳切的说道。
“不用,一件衣服而已,不值几个钱,再说,洗一下,还是能穿的。”陶元圣忙道。
“这不行,陶部长,您一定要给三水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陈淼道,“否则我心难安。”
“真不用,陈什么来着?”
“陈淼,您叫我陈三水就可以了。”
“淼字拆开来就是三个水,陈先生这个名字取得好呀。”陶元圣嘿嘿一笑道。
“我出生那年,正巧大旱,算命先生说我火旺,命里缺水,如果不能调和,必然是早夭之命,于是家父就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陈淼呵呵一笑解释道。
陶元圣不由的抚掌大笑起来,虽然这陈淼是干特务工作的,可言语十分风趣,倒跟那些一个面生恶相的特务有些不一样。
起码他不愿意跟丁默涵那个蟹壳脸多说一句话,感觉那种人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腐烂的味道。
陶元圣过去是学者,这学者都有一些通病,或者臭毛病,那就是一言不合就开骂,过去许多人都被他骂过。
所以他跟汪氏集团内的不少人关系都不是太好,这也是他没有周福海,梅四平等人住在一起的原因。
工作期间都吵个不停,再住在一起,那就更加消停不了了,加上他家人口众多,一个就要占用一栋洋楼,别人难免有些不快。
何况他在上海本来就有住宅,所以,干脆住在法租界自己家里,还清静一些。
一来而去,陈淼凭借着高超的谈话技巧,居然跟陶元圣聊的很投缘,陶元圣也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虽然这陈淼并不是最好的倾诉对象,但看的出来,他跟那些只会拿刀枪的土鳖有着明显的不同。
当然,敏.感的话题,他是不会谈的,毕竟对方是76号的人。
其实陶元圣刚劝过汪氏别再和谈密约上签字,哪怕是避走国外,也好过成为卖国贼和千古罪人。
但是汪氏明显已经被权力和欲.望支配了,加上陈碧君等人的怂恿,他已经听不进去这些金玉良言了。
所以,今晚的欢迎二号人物陈智博到来,他这位宣传部长,趣÷阁杆子之首,居然被晾在了一边。
相反那位紧跟汪氏脚步,摇旗呐喊的胡次长,此刻正在那个核心的圈子里,觥筹交错,红光满面。
陶元圣的内心是相当失落的,故而,现在有个人陪他说说话,那也是极为不错的。
陈淼观察入微,却并不知此刻陶元圣的心中所想,但是,他能看得出来,这陶元圣眉宇间似有一层浓郁而化解不开的愁绪。
这文人学者,都不太善于伪装,他心里想什么,那是在脸上都表现出来了。
“陶公,不如我们去那边坐下喝一杯?”陈淼试探的邀请一下。
“好。”陶元圣点了点头。
两人相携之下,在喏大的客厅的一个角落寻得两个位置,坐了下来:“陶公,您对眼下欧洲战局有何看法?”
“欧洲,德意志那位志向远大的元首陛下,只怕不会满足于现状,接下来,欧洲必然会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而这场战争势必会给东方带来巨大的影响,但这个影响究竟如何,现在还不好说呀。”陶元圣悲观的道。
“德国现在气势如虹,我倒是觉得地面战场上,整个欧洲加起来都不是德军的对手,包括苏俄。”陈淼试探的问道。
“是呀,德军的强大那是令人绝望的。”陶元圣叹息一声,“而比照德军建立起来的日军,虽然不如德军的强大,可也远远比我们强大的多,在亚洲,只怕没有那支军队能够与之抗衡。”
“听说日方有意跟重庆方面秘密和谈?”
“什么,你听谁说的?”陶元圣眼珠募得的瞪大,紧张的问道。
“我也是道听途说,并没有确切的消息。”陈淼呵呵一笑。
“你在督察处是干什么的?”
“我就是一打杂的。”
“打杂的,我不信,你一个打杂的,能出席今晚这么高规格的私人宴会,今晚这里能来的那都是政府高官和社会名流。”陶元圣表示自己还没傻到那个程度,虽然他不知道76号内部是怎么运作的,可能进来,还能自由活动的,那必然是76号的高级干部,心理不由的警惕起来。
还好,刚才他们聊的要么是别人家的事,要么就是题外话,国内的事情一句都没谈。
“陶公,我真是打杂的,您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我们林主任,今晚我就是借他的光,才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陈淼呵呵一笑,巧妙的道出了,自己是林系的身份。
“陶兄,我到处找你,你却躲在这里。”高宗吾循着声音过来了,一来到身边,就埋怨一声。
“高兄,汪先生早已听不进去我的意见,我再去凑那个热闹做什么?”陶元圣到底还是书生意气,当着陈淼的面就埋怨一声。
后来发现还有陈淼这个外人在场,脸色微微一变,这话可不能当着陈淼这个76号特务面前说。
这要是传入汪氏的耳朵里到没什么,可他那个老婆陈碧君,那可不是好相与的。
很可能祸事儿就在眼前。
“呵呵,您就是高部长,在下陈淼,在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督察处任职。”陈淼站起来,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
高宗吾没那么好接近,这机会居然自己上门来了,他自然不能放过了,哪怕是混一个脸熟也行。
“陈淼,这个名字听上去有些耳熟?”高宗吾微微一点头。
“我只是一个跑腿办事的,高部长居然还听说过,三水真是三生有幸。”陈淼忙热情的说道。
“三水?”高宗吾倒是反应极快,马上就点头答应一声,“你好。”
“陈兄弟,失陪一下,我跟陶兄那边有事儿。”高宗吾忙拉着陶元圣离开道,其实,陈淼跟陶元圣坐下来说话,也不过是十来分钟而已。
陈淼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接下来,他就一个人找了一个角落,坐在那里,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品着美酒,今晚的自助晚宴的酒水和菜品还是不错的。
从日本神户运来的牛肉,南洋的热带的水果,还有香槟,美酒,当然还有那淡而无味的清酒。
陈淼很不喜欢清酒,跟喝白开水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场合本来是少不了美人的,不过,今天是私人宴会,而且为了安全考虑,能够允许太太们出席,已经是额外的照顾了。
当然,也有汪夫人的缘故。
如果不允许太太们出席,她一个人在一堆男人里面,那实在有些尴尬了,何况,陈碧君也希望借助这样的机会增加自己在“夫人”团里的威信。
这女人的枕边风是何等的厉害,身为女人的陈碧君岂能不明白。
陈淼级别比较低,认识的也不多,他也不想刻意去认识谁,以免被林世群认为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
……
“陶兄,你怎么跟这种人扯上关系了?”高宗吾将陶元圣拉到一边,急切又埋怨的问道。
“我刚才走路的时候稍微走神,不小心碰洒了他酒杯,这才认识的,你看,我这前襟还有红酒渍呢?”陶元圣手一指自己的棉袍说道。
高宗吾惊讶道:“不是他主动与你攀谈,认识的?”
“当然不是了,他还说要赔我一件新衣服呢,我还拒绝了呢。”陶元圣道,“我们也就是闲聊了两句,这人到不似吴云甫那般粗鄙,颇有一番谈吐学识。”
“陶兄,你可不知道,这家伙可是个狠角色。”高宗吾毕竟过去是搞外交的,对情报方面也是相当敏·感,何况是在这个特殊的关键时期,他的神经时时刻刻都是紧绷的。
“啊……”
“他刚才还跟我说,他就是林世群身边的一个打杂的……”听了高宗吾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陶元圣惊讶不已。
“这个陈三水虽然对外恶名不显,可却是林世群现在身边最恶的一只犬,陶兄,76号督察处是对内的,你要小心,若是被此人盯上的话,那就有麻烦了。”高宗吾告诫道。
“那现在怎么办?”
“保持距离,不要再跟他有任何来往。”高宗吾提醒道,“走吧,汪先生刚才问起你,一看你不在,还有些不高兴,今天智博先生来,和平力量又增添一分,这是喜事儿。”
陶元圣唯唯诺诺答应一声。
……
“三水,刚才看你跟陶元圣相谈甚欢,你们俩以前认识吗?”叶玉茹莲步款款,手里端着一杯香槟走进陈淼。
“不认识,刚才我把半杯红酒洒在人家衣服上,正赔礼道歉呢。”陈淼忙欠身解释一声。
“噢,这陶元圣向来脾气不好,尤其是瞧不起我们76号,他怎么对你如此客气?”
“他一开始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后来可能觉得再翻脸的话,让人觉得他不够坦荡光明吧。”陈淼嘿嘿一笑。
“听世群说,这位老先生最近总是劝说汪先生不要跟日方签订和平协议,惹的汪先生很不快。”叶玉茹小声道。
“这我还真不知道,嫂子,你怎么不去跟汪夫人她们一起?”
“人家瞧不上世群是干那种见不得人活儿的,顺带也瞧不上我喽。”叶玉茹自嘲的一笑道。。
陈碧君的家世和地位,瞧不起叶玉茹也很正常,何况林世群就是个特务头子,说白了就是干脏活儿的。
何况以她汪夫人的身份,也无须放下身段,来迎合别人。
“嫂子,其实您犯不着生气,她瞧不上咱,咱的日子也照过,凭主任今时今日的地位,她还能把您怎么着?”陈淼顺着叶玉茹的话头道。
“说得对,世群那边还走不开,要不然,你先陪我回去吧?”叶玉茹看了一眼正在推杯换盏的林世群道。
“行呀,这么多高官贵人,我这也是浑身不自在,要不是主任非要我来,我真不想来。”陈淼直接就放下酒杯道。
“三水,还是你会说话,我也觉得憋闷,走,咱回去。”叶玉茹也将手中酒杯放下来,与陈淼一前一后,穿过客厅,离开了汪公馆。
“三水,到嫂子喝杯茶,再吃点儿东西,这一晚上,你只怕是没吃饱吧?”叶玉茹嘿嘿一笑。
“那是,这种晚宴,存粹就是折磨人,这东西倒是好吃,可不敢多吃,这丢我自己的人也就罢了,不能丢咱主任和嫂子您的人。”陈淼道,“我这喝了一肚子酒水,刚才想上厕所都没好意思问。”
“咯咯……”出了汪公馆,叶玉茹自然不需要在妆模作样,笑的前仰后附道,“别看你总是一本正经的,这说话居然这么逗。”
“我那是在下面的人面前得端着,不然,他们不服我,在嫂子您面前,那就没这个必要了。”
“对,自家人,没必要。”
“世群说,那天专门请智博先生一次,智博先生是个喜欢附风弄雅之人,尤其喜爱苏州评弹,所以,你懂嫂子的意思吧?”叶玉茹走到自家小洋楼台阶前停了下来。
陈淼心里咯噔了一下,这陈智博虽然号称“谦谦君子”,可有关他的风.流韵事并不少,这文人风.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是很鄙夷的。
林世群自己不好意思开口,却让叶玉茹跟他讲,也算是顾忌他的面子了。
“这事儿我还真做不了主,您是知道的,雪琴的性子烈,她要是不同意,我也是没办法。”陈淼缓缓道。
“你放心,就是唱两段小曲儿助助兴,不会让你为难的。”叶玉茹道。
“那一个人也不行呀?”陈淼知道,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有些事情还是干不出来的,否则闹起来,就是丑闻了。
当然,陈淼也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那不是还有你嘛?”
陈淼一下子愣住了,若是朋友之间自娱自乐,倒也无妨,可这要他直接登台弹唱,这就有是在侮辱人了。
林世群这是拿他和梁雪琴作为结交陈智博的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