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这渔民不加掩饰的蔑视,艾尔文举起一根手指虚空指点道:“本领主蒙国王信任,委以重托,牧守一方,保境安民,乃是神圣职责,昨日魔狼作乱,各位奋力抵抗保卫本领主的守护之地,不胜感激。”说着他抚胸鞠了一躬。
“屁!我们只是保卫自己,跟你没有一个铜子的关系。”大胡子嗤之以鼻。
“没错!什么狗屁守护者,魔兽来了就跑,魔兽跑了跳出来后装好人。”
“对!这种虚伪的领主咱没见过,可没少听说。”
“装模做样,惺惺作态!”
几个声音跟着赞成。
大胡子很满意渔民们的反应,看看左右,又斜眼睥睨艾尔文,眼角流漏出一丝黄鼠狼给鸡拜年,却被戳穿的得意。
“领主大人。”侍卫队长上前一步,阻止艾尔文,“那是他们的本分,不用跟他们客气。”
肯特也是闹不懂,这是真的,还是表演,这个年代贵族们对于贱民的同情和资助多是猫哭老鼠——假慈悲,但看少年领主的神情却不似作伪。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贵族感谢贱民,而且鞠躬行礼,侍卫队长看不下去了,恨不得大剑一挥,把这些兔崽子全砍了。
这是奴隶时代,由于阶级固化,奴隶、平民与贵族之间的隔阂如同天堑,贵族跟平民说话向来是命令跟训斥、拳脚相加和刀剑相向,草芥人命,都是可能的。
至于要打赏,要施舍,高倨坐骑之上或者端坐奢华马车,钱币扔在地上,让这群贱民跟狗一样满地爬着争抢就可以了,王都的贵族就是这样施舍和打赏乞丐的。
剑锋对面浑身鱼臭的贱民也不相信这回事,个个面现嘲讽之色。
艾尔文明白肯特的想法,阶级观念根深蒂固,一时很难改变,他也强求不来,拍了拍侍卫肯特的肩膀,请后者先后退一步,不要挡住自己的路。
“可领地是我的……你们也是我的……”艾尔文眼眸扫视满脸鄙视,充满敌意的渔民,他的领民居然缺乏教化,履新的第一件事不是领民替他服务,服务领民,免费义诊,而且却不受欢迎,他觉得十分有趣,依旧保持笑容,“还有你们身上的伤……”
“……也是你的。”大胡子抢白道。
“哈哈哈……”酒馆再次爆发出轰然笑声,艾尔文很替酒馆的屋顶担心。
“没错!”等他们笑道差不多了,艾尔文继续微笑。
明明用饵料调戏小鱼儿,却被一口吞了,渔民们恶心却又吐不出来,都不笑了,冷冷地看着艾尔文,充满敌意。
“这小子是不是被海盗吓傻了?”大胡子嘲讽道。
“住嘴,再敢放肆,治你不敬之罪。”侍卫队长吼道。
有侍卫队长镇场子,这些粗鲁的渔民都安静下来,艾尔文继续道:“为表彰大家的功绩,凡是受伤的人,都可以到我这里领取银币,作为治疗之用。”
“大人!”
艾尔文左手朝侍卫队长摆了摆,右手抛弃钱币,银白金属的光芒在众人面前晃来晃去,“可惜本领主,财富不丰,不然每人打赏一枚金太阳。”
手指捻动,银币在之间流动,在即便光线昏暗,也掩盖不住银色闪光。
酒馆里安静下来,所有渔民的视线都盯着那枚银币,包括侍卫队长和四个侍卫,前者眼神狂热,后者则满眼的不能理解艾尔文的所作所为。
艾尔文的手晃来晃去,银币在闪光。
“一个王后,真的吗?”眼角余光里,后排一个刀疤脸的喉结蠕动,吞咽唾沫,他动摇了。
生活艰难,一枚银币,也就是一百铜币,一次次用生命“斗海”挣命的出航,也是一个壮汉足足一个月口粮。
“不知道啊,好几年没见王后那个美人了。”
“哪里会有这种好事,肯定是陷阱。”大胡子厉声质疑。
“那是王后,真的王后。”刀疤脸争辩着想要往前挤,大胡子猛地一肘,似乎牵动了刀疤脸的伤口,惨叫之后,那人退到外层,破口大骂,“马洛,你个王八蛋,那是王后,真的王后。”
手晃动,银币闪光。
“是真的,上个月我还摸过王后的脸。”有人附和。
“让我看看,看清楚……”
大胡子压制不住了,他的威信颇高,但是在打渔和抵御海盗魔兽中累积起来的,并没有什么正式的,酒馆里炸了锅,渔民们七嘴八舌:
“有王后就够了。”
“哈哈哈……”
“安娜是个大美人,让人心动。”
“哈哈哈……”
“我要银安娜。”
“哈哈哈……”
渔民们的眼里只有银币在闪光,开始往前挤,吊胳膊的、拄棍子的、腰缠渔网的、额头蒙着粗布跟独眼龙一样的,敢跟大海争食物的人,敢从任何人的手里拿东西。
“退后!贱民,不许靠近!”侍卫们立起大剑怒吼。
“退后!不要上当!”大胡子马洛大声呼喊却没人听他的。
“找一个人上前来试一次不就知道了吗?”艾尔文微笑建议道。
“你说什么?”大胡子瞪眼道。
“放肆!”肯特的剑又横了起来,“称呼领主大人。”
艾尔文按下剑锋,道:“当着这么多双眼睛,要坑人可不容易,何况你们……又都那么的聪明,你们说是不是?”
渔民们面色犹豫,侍卫们对贱民们报以冷笑。
“我!我来!”刀疤脸在最后面举手,“我不怕陷阱!”
艾尔文微微一笑,“你!”手指大胡子道,“就是你,马洛,上前一步,一枚银币。”手指捻动,金属摩擦,“被坑是傻子,可如果是真的……有钱不要……也是傻子,你说呢?”
手掌颠动,金属的银光跳动。
“你不敢?”艾尔文满脸现嘲讽之色。
大胡子马洛不惧挑衅,甩掉巨斧,直接向前迈出一步,怒视艾尔文:“小屁孩,敢耍我,让你横着出去。”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伸在艾尔文面前,满手疤痕跟老茧,“拿来!”
就是耍你,一只小白鼠,不,大白鼠。
艾尔文伸出一个手指戳下马洛的手掌,道:“可你的胳膊受伤了,而且你说它是我的,哦,原话是‘也是你的’。”他用滑稽的腔调,模仿了一遍大胡子的声音。
酒馆爆发出一阵低低的不怎么齐整的笑声。
“你想怎样?”
“既然伤属于我,就得治。一枚银币能治好吗?”
“当然治不好。”
“所以,一枚银币帮你治好胳膊,你很愿意喽。”
“废话!你到底……哎呦……”
“……给我看看伤口……伤的不轻啊……”艾尔文轻轻碰触几下包扎的右臂,大胡子马洛胳膊轻微抽搐。
“你他妈到底……”
艾尔文猛地一把握了上去,“啊……”马洛惨叫一声,拳头直捣艾尔文面门。
一阶魔法师的右手掌抵住了沙钵大的拳头,左手不松,续蹂躏马洛的伤口,猛地马洛挣开向后跳去,咒骂一声“他娘的,砍死你个小屁孩”,转身抄起崩了十几个豁口的板斧。
锵——
肯特更快,寒光闪过,大剑架住破斧头,瞪眼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伤口痊愈了。”
“马洛,胳膊。”有人轻轻向后拽壮汉,“你的胳膊,挥斧子的胳膊。”
“呃……”马洛惊讶一下才发现不对劲,胳膊恢复如初,而且情急之下手握斧柄,朝少年领主的脑门劈下。
肯特猛一送,马洛踉跄后退几步。
“要还回我的胳膊,是不是得切下来……”艾尔文笑道。
壮汉完全没听到,曲起胳膊,小山般的肌肉隆起,伤口不见了,“怎么回事?”他嘟哝,反复查看,好像胳膊不是他的。
酒馆安静片刻,渔民们纷纷上来围观,有人掐,有人捏,有人轻轻碰触,人人面色诧异。
“怎么回事,一转眼的功夫,就痊愈了?”
“好像是魔法,只有魔法才能这么神奇。”有人猜测。
“就是魔法。”另一个人肯定地道,“据说魔法高深的者能够生白骨医死人。”
艾尔文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冷眼旁观,让震惊多飞一会儿,侍卫们翘起嘴角鄙视海边的土包子们惊诧莫名,完全忘记了,这些渔民其实只是在重复他们出城堡那副震惊莫名的德性。
“嘿!各位,轻点,还有大胡子,哦,马洛是吧,那条胳膊是我的,大家弄坏了可是要赔的。”
渔民们的注意力从手臂转到艾尔文身上,“一枚银币!”少年领主抛了抛,手中的银币闪亮,金属碰撞声清脆。
“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刀疤脸终于挤到前面来了,面色犹豫,神情带着几分担心被拒绝的畏惧。他的腹部划开一道口子,马洛朝外拐的一胳膊肘,将伤口挣开,正在渗血。
“当然,伤口是我的,不是吗?”艾尔文笑道,“眨眼就好,可能有点痛,会伴随一声惨叫……”艾尔文嘴角扯了扯,摇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就像刚才,那大嗓门,可真叫一个亮,房顶都快被掀飞了……”
这一次无论渔民,还是侍卫,都轻轻地笑,马洛面色涨红,一直红到脖颈,却没有发作。
有了第一个,而且是最专横的马洛做榜样,后面的人陆陆续续上来找艾尔文治愈伤口,前后一共十几个,凄惨绝伦的喊叫几次之后,英俊的少年酒保每人给他们一片薄木板,用满嘴黄牙咬住,才不至于让人感觉酒馆改成杀猪场了。
侍卫队长跟四位侍卫全都使劲抿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他们都看出来,少年领主花费在每一位渔民身上的时间比早上同伴们遭遇到的要长许多,当然,渔民经受的痛苦,额头冷汗和伤口崩裂出的鲜血都要多那么一点,甚至有人眼角噙着泪水,疼痛、感激、伤口痊愈的喜极而泣,感受绝对很深刻。
艾尔文当然是故意的,接触的时候故意加重力道,释放魔力故意延迟片刻,给这些家伙增加一些钻心的疼痛,让他们塞满肌肉的脑袋长点记性,加深印象。
不给你们这些目中无人的家伙一个下马威,回头怎么服从治理?
“治伤就治伤,搞什么一枚银币的花样?骗人的东西,故弄玄虚。”大胡子马洛嘟嘟囔囔,“贵族的花花肠子就是多。”
艾尔文嘴角微翘,心里暗骂,这个混蛋赚了便宜居然不卖乖,但系统任务完成了,艾尔文心情愉快地领取奖励,“略有小成级石锥刺获得”,满脑子的金光炸开,头晕目眩,身体失控,闪了一下。
“大人!”侍卫队长扶住领主,“小心!没有必要为了贱民这么拼命,猪狗不如的东西,不懂得感激。”。
机灵的小酒保眼疾手快,拉过一条长凳子,“领主大人,请坐。”他用毛巾细心擦拭之后说道。
有人愿意称呼领主大人,而且主动效力了,艾尔文的心情更加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