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萨菲罗斯才从夜眼那里听说死秽八斋会的组长被人下毒致使昏迷不醒的事,至于这个下毒的人是谁, 自然就是那位少主治崎廻了。
相当讽刺的是, 治崎廻曾经是一个流浪的孤儿, 还是在最窘迫的时候遇见那位组长才没有死在阴暗的小巷子里。
不知道那位组长醒来之后得知真相会是什么心情……
尤其是, 听夜眼的口吻, 那位解修师到现在还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包括毒害组长,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制作药剂——
“他似乎是认为【个性】的出现才导致黑道生存状况日益艰难, 所以才想用eri结束目前的【个性社会】。”夜眼冷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萨菲罗斯望着外面倒退的行道树, 默然片刻, 才略带嘲讽地开口:“这么说来,他不也是在用【个性】尝试改变社会的发展么。”
“……说的也是。”
刚挂断电话, 驾驶座上的森植男就狠狠磨牙:“要不是当时我晕得太快, 我就应该给那个混蛋多踹几脚。”
他刚才一直竖起耳朵偷听萨菲罗斯和夜眼的谈话, 早就憋不住了,现在见萨菲罗斯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一张口就再没闭上的趋势, 滔滔不绝地从各个角度分析治崎廻的人渣,并衷心祝愿治崎在监狱中度过一段“美好的生涯”。
“以他这次闹出的事, 少说也要被关个二十年吧。”萨菲罗斯侧脸,从窗外景色挪开视线,看向后视镜。镜子里,神威乖乖坐在后排座位上, 身上绑着安全带, 看上去比任何同龄人都乖巧。
他先前把种子悄悄塞给eri算是立了大功, 再加上有欧鲁迈特求情,便逃过一劫。只是看他在萨菲罗斯放下手时那失望的样子,估计神威还巴不得能名正言顺地再跟萨菲罗斯打一场。
这孩子骨子里的凶性从来就没消散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明明知道自己不是萨菲罗斯的对手,一有机会还是会冲上来找揍,而且他的实力也在挨揍里飞速提升——简直像是为了战斗而生。
那边驾驶座上的森植男简直一心三用,一边开车,一边诅咒治崎廻上厕所没纸,一边还注意到萨菲罗斯和神威在后视镜里相交的视线,叹了口气:“可惜eri妹妹现在情况不稳定,没办法去见她。”
“总会有机会的。”萨菲罗斯从镜片里的蓝色瞳孔上移开目光,看向右手边的好友,“毕竟她的个性不同于常人,相泽先生现在也一直在医院里待命。或许等后面eri稳定下来,我们就能去见她。”
“你们说的eri是那个小女孩么?”这时候,坐在后面的神威突然插了一嘴。
“对啊。”森植男慢慢转动方向盘,双眼重新望着前方路面,“啊,对了,eri还挺想见你的呢。下次她情况好点,让萨菲带你去医院看看她。”
“……”
没听到神威回应,森植男从后视镜里瞥了眼他:“咋啦?”
皮肤雪白的包子脸小男孩一撇嘴,脸上的嫌弃清晰可见:“那么脆弱的身体……”
森植男被他这回答一噎,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嘿,你这小子!人家eri妹妹的个性可是超强的好吗!”
“哦,是什么个性呀?”
“当然是……”
“咳咳。”
两声轻咳打断了森植男的话,也让他一下回过神来,嘴角狠狠一抽。
又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小恶魔,对方还笑眯眯的!
森植男这次连眼角都跟着一起抽起来:“你个臭小子!居然还想套我的话!”
“咦?如果不是萨菲罗斯,你不是已经被我套出来了吗?”神威一点都不心虚,反而一脸纯真。
“……”
“好了。”萨菲罗斯终于开口,只轻轻一句,就让神威打消了继续试探的念头。而森植男也转向副驾驶上的青年,冲他告状:“萨菲,你看看你儿子!”
“差点被孩子套话的人还是闭嘴的好。”
“……萨菲你变了。”森植男用怨妇的口吻哀声叹气,“你原来不是这样子的,你原来……”
“闭嘴。”
“好吧。”森植男耸耸肩,跟演戏似的,脸上哀怨一扫而空表情严肃地可以上台做报告。
见两人都消停了,萨菲罗斯抬手打开车上广播。
正好电台里在报道他们这次清理黑道组织的行动。
死秽八斋会作战行动可谓大获全胜,英雄和警察们几乎没什么损伤,除了一些警员有些轻伤。相比之下,死秽八斋会的人则全面落网,不光地下室里的违禁实验器械被查出,连他们组织布置了一年的交易暗网也通过审讯组织成员而被清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治崎廻和他的那些心腹手下一般,无论遭到什么,都一声不吭,黑道成员里也是分成三六九等的。
像是治崎廻这样的大人物,在落网之后可是受到了最高级别待遇,连手铐都是特制的,听夜眼说,送去的监狱也是最高安保级别,似乎和英雄杀手斯坦因还是狱友……
这些内部消息新闻媒体是不可能播报出来的,电台广播除了介绍死秽八斋会的背景,就是在重点描述这次作战中各个英雄的英勇身姿,其用语之生动,情感之充沛,差点让人误以为他们当时就在现场。
而在这些数不尽的赞美词中,出现次数最频繁的名字果然还是“欧鲁迈特”。
无论是霍克斯还是萨菲罗斯,亦或者是其他英雄,在这位第一人耀眼的光环面前,都像被神隐了一般,被人下意识忽略。
身为欧鲁迈特的粉丝,不用萨菲罗斯动手,森植男就主动将广播声音调大,眯着眼享受主持人对他偶像的称赞,高兴得就像他捡到了一袋福泽谕吉似的。
就在电台主持人换着法夸欧鲁迈特时,一道稚嫩无辜的嗓音陡然响起,神威歪着头,状似无意地开口:“嗯?大叔都伤的那么重了,还不打算退休吗?”
这句话刚出,车厢内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十个度!
萨菲罗斯一下回头,那双蓝绿色的眼睛一下钉在了神威身上,当中瞳孔收缩成一束!
一开始,乐呵呵的森植男还没反应过来。三秒之后,他才突然回过味来:“啊?谁?等等!神威你说谁?!”
顶着萨菲罗斯森冷的目光,神威当然不会开口了,他又不是傻子。
然而这个时候,森植男已经明白过来神威口中的“大叔”是谁。
他手中方向盘一打,脚下用力一踩。
“吱——”
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刺响后,车厢一震,所有人身体都往前一倾。
——森植男就这么把车停在了路边。
“喂!搞什么!”后面一辆车刷地从旁边路过,里面的人还特意摇下车窗冲这边吼了一句。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人有心情去搭理他了。
森植男握着方向盘,深呼吸好几遍,才勉强挤出颤抖的声音,扭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边:“萨菲……神威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
萨菲罗斯已经从神威身上收回视线。
就算这个时候把那小鬼宰了也无济于事。
在某些方面,森植男还是相当敏感的,尤其是涉及到他在乎的人的时候。这个一向傻乎乎笑呵呵的家伙似乎就会迸发出所有的潜能,不光能力上升,连脑袋也转得比往常快上许多。最近的例子就是他在潜入死秽八斋会地下时的表现,那么长的一段路,那么多颗种子的催发,那么长时间的支撑,要直到那次个性耗尽之后,他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缓过来。
那一次,是为了eri。
眼下,为了欧鲁迈特,只会多不会少。
“萨菲你说话啊?神威说的那个大叔……不会是指欧鲁迈特吧?喂喂怎么可能?欧鲁迈特哪里受伤了,还伤的很重?他不是一直都活跃在第一线的吗?萨菲!”
萨菲罗斯叹了口气,闭闭眼再睁开,迎上森植男微微颤抖的视线:“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在调查什么吗?无论是利用安德瓦事务所的力量,还是我自己在忙着联系线人……这些都和父亲有关。”
“……”
“六年前,父亲遭受重创。半个肺脏都完了,胃部也被整个摘除,在那之后,他每天作为英雄的实际活动时间只有三小时左右。”萨菲罗斯沉下眼,眼角余光瞥见后排竖起耳朵的神威,丢给他一个后面再算账的眼神再继续望着森植男,“这件事除了我之外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我希望你也能替父亲保密。”
森植男咬着下唇,脸颊肌肉绷紧,甚至看见一束微微抽动的形状。好半天之后,他才沙哑着嗓子开口:“六年前……我记得欧鲁迈特就是那时候和夜眼分道扬镳的。”
萨菲罗斯颔首:“因为夜眼无法接受父亲拖着这样的身躯继续作为英雄活动,所以他拒绝继续担任父亲的助手。可惜,就算没有夜眼的帮助,父亲还是一意孤行地继续活动。”
“为什么……”
“……”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半个肺脏和整个胃部都摘除……明明都已经这样了,他为什么还要当英雄!”最后一句话,森植男几乎是怒吼着喊出声,这个向来笑呵呵的阳光青年,此时眼圈泛红,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都已经捏成了拳头。
萨菲罗斯撇开视线,望着挡风窗后面的汽车摆件微微出神。
眼下森植男的反应,让他想起了六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也像搭档现在这般冲欧鲁迈特愤怒质问。
那个时候,欧鲁迈特是怎么回答自己的呢?
萨菲罗斯沉默片刻,才抬起眼,盯着森植男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告诉他:“父亲说,因为他是和平的象征。”
森植男褐色的眼珠骤缩成针。
“有他在,犯罪者才不敢放肆,民众才会安全。除了他,这个社会再无人能做到这一点。”
包括萨菲罗斯自己。
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的现在,都没有人能代替欧鲁迈特在民众心中的地位。
人们信任他,尊敬他,敬仰他。
而他,则用自己的生命去回应这份信任。
“这就是欧鲁迈特的回答。”萨菲罗斯近乎叹息一般吐出这句话,“只因为他是英雄。”
为什么只有三个小时的活动时间,还每天拼命抓捕罪犯,连成为雄英老师之后也不曾改变?
为什么拖着那样的重病残躯,还每每在灾难降临时冲在前线?
为什么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人求救,欧鲁迈特都会大笑着跳出来,竖起拇指说出他那句名言?
——“不用担心,我来了!”
因为所有人都达成了这样的共识,只要有欧鲁迈特在,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因为他是欧鲁迈特。
因为,他是英雄。
这才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