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弘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乔嫣要打开车门,冲到雨中,这都是为了做戏给章天葆看,让他不光听到,还看到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之后你们那什么的时候,我从望远镜里看到,章天葆愤怒得脸部都扭曲了。他一心想要得到、控制的猎物被别人这样对待,他终于忍受不住了。乔嫣离开后,他就一路跟随,然后把她带回家。下一步,他一定会加紧耍阴招对付你了。乔嫣会趁机接近他,一旦知道他有什么计划举动,及时想办法通知我,再由我转告你。”
“不行,那样太危险了!”尉迟弘怎么愿意让乔嫣去冒险。
“头儿,你千万别冲动,乔嫣就是相信你会以大局为重,才敢让我对你说出真相。都到这份上了,如果放弃,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你们也白白受苦。她向你保证,会好好保护自己。”
吕斌劝他,“我相信乔嫣有能力对付他。再说了,她照样会回公安局上班,你还是可以经常看到她。对了,我得把舆论造出去,让局里的人都知道并且相信你们已经分手了,不然要是局里的那个奸细真和章天葆是一伙的,肯定会向他告密。所以你得把戏演好,不能露出破绽。”
“演戏我懂。”尉迟弘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凄楚,笑得怆恻,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却要装出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真是莫大的悲哀,想到他加诸于乔嫣的野蛮强暴,更是心痛至极,“之前需要我配合演戏,把计划让我知道就行了,何苦给我下药,伤害她自己。”
“如果不给你下猛药,你舍得那样对她吗?”吕斌叹息地说,“章天葆那人可是很难对付的,不把戏做足,怎么骗得过他。这里还有一封信,乔嫣最近还发现了一些情况,都写在里面了,让我转交给你。”
这话说得没错,他肯定会不忍心,演不出那么逼真的效果来。尉迟弘接过信,慢慢的吐出一口气来,不能遏止自己那澎湃的感情,和深切的感伤。
乔嫣此时正坐在章天葆家观景阳台的茶桌旁,她洗了脸,头发也梳理过,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
“喝茶还是咖啡?”章天葆问。
“咖啡。”乔嫣轻声说,“不要加糖,谢谢。”
章天葆起身去冲了一杯黑咖啡,递给乔嫣。黑咖啡是不加任何修饰的咖啡,带来的是品味咖啡的原始感受。集合了咖啡香甘醇酸苦五味的特点,原始而又粗犷,深邃而又耐人寻味。
乔嫣端在手里,慢慢抿,细细品。
“为什么不加糖?”章天葆望着她,目光含蓄。
“心里很苦,加了糖也喝不出甜味。”乔嫣嗫嚅的,瞪视着窗外凄迷的雨雾。
章天葆怜惜地低问:“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和尉迟弘闹分手,争吵起来,他……伤害了我。”乔嫣的泪逐渐的弥漫开来,充盈在眼眶里。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我的话,尉迟还是能听进去的。”章天葆语气真挚。
乔嫣凄然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和他已经彻底结束了,没必要再拖泥带水。”
章天葆点点头,又问:“你恨他吗?”
“恨,但我更恨我自己,为他付出一切,到头来却换得一身的伤痛。”乔嫣那蓄满了泪的眸子好凄楚,好哀伤。
“会好起来的。”章天葆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不是只有尉迟弘一个,很快会有其他男人来爱你,呵护你。”
“会吗?”乔嫣带着楚楚可怜的神情望着他。
章天葆倾身向前,他的手捉住了乔嫣的手腕。
乔嫣刚想抽回手,章天葆的母亲在客厅里喊:“你的手机在响。”
“我去去就来。”章天葆松开手,匆匆进客厅去了。
乔嫣深喘了口气,将那杯黑咖啡喝完,想去一趟洗手间,便拎着包走进客厅。章天葆的母亲已经进房间休息了,客厅内空无一人。乔嫣听到章天葆低沉的声音从旁边的房间里传出来:“现在不是看烟花的时候吧。”她脚步一顿,心中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静默片刻,又听得章天葆的声音响起:“现在这个社会,根本不存在活下去的意义,没必要一个人凋零……准备好了告诉我一声。”
通话似乎要结束了,乔嫣迅速躲进洗手间,关上了门。过了好一会儿,章天葆的话仍在她耳畔回旋,一颗心扑腾个不停。“根本不存在活下去的意义,没必要一个人凋零”,那是充满强烈暗示意味的话语。看烟花代表什么?准备好了告诉我一声……他让对方准备什么?
“乔嫣——”忽听得章天葆在外头唤她,乔嫣忙定定神,走了出去。“我上洗手间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还以为你跑到哪里去了。”章天葆轻吁了口气,“走吧,继续喝咖啡去。”
“时间已经不早,我该回去了。”乔嫣的目光掠过章天葆手中的手机,和她的手机一样是白颜色,款式似乎也很相似。
章天葆眼里浮现失望的神色,不过他很快微笑着说:“要去哪里,我送你。”
“那就麻烦你了,我要回逐浪岛。”乔嫣也不客气,这样的雨夜,这一带交通又不方便,如果章天葆不开车送她,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想到回家,乔嫣心中一阵悲凉,她现在除了回乔氏府,已经无处可去,以前属于她和尉迟弘的那个温馨的居所,也许再也没机会进入了。
到了轮渡码头,章天葆却没有停车,而是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我陪你坐船过去,把你护送到家再走。”乔嫣知道拒绝也毫无意义,索性欣然接受,真诚道谢。
凄风苦雨的寒夜,等候渡轮的座椅上,只孤零零的坐了几个人,都瑟缩在厚重的大衣里,瑟缩在从海湾袭来的寒风中。乔嫣庆幸有韦依珊的衣物御寒,否则估计双腿都该冻僵了,从这点上来讲,她还是应该感激章天葆的。微侧过头去,就接触到章天葆的熠熠目光,他的头发有些濡湿,却仍然是整齐的,整个人也显得挺拔、神采奕奕,如果不是知道他光鲜外表下隐藏的污垢,单从外表上看,他其实是个相当潇洒而有魅力的男人。
乔嫣收回目光,看向那紧闭着的栅栏,透过栅栏,可看到海湾里的渡轮,正缓缓驶来,暗黑的海面上,反射着点点粼光。
铃声蓦然的响了起来,栅栏哗啦啦的被打开。渡轮靠岸了,乔嫣、章天葆和有限的几个候船的人一起穿过栅栏,上了渡轮。海面的冷风迎面扑来,夹着雨丝,冷得彻骨。其他人都往里躲,乔嫣却走向了船栏边,她靠在栏杆上,面对着海,静静的站着,长发在海风中飘飞。
“到里面坐吧,风太大,会感冒的。”章天葆将手轻搭在她的肩上。
乔嫣微颤着躲开了。“你坐吧,我再站一会儿,吹吹风,可以冷静一下。”
“好吧。”章天葆在靠栏杆边的第一排位子坐下了。这儿冷极,雨丝扑面,船开了,他一直盯着乔嫣,她孤独的伫立在那儿,像个被世界遗忘了的影子。她的眼光定定的看着海面,嘴角紧闭着,眼底有种专注的迷茫,几乎是凄惨的,凄惨得让他心痛又心动,他始终无法把眼光从她的身上移开。
乔嫣却似乎浑然不觉有人在注视着她,只是凝视着海面,一直到渡轮靠岸,她都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听到栅栏开启的铃声,她才轻轻的移动了一下身子,缓慢的,而又漠不经心的抬起头来,眼光从章天葆身上悄悄的掠了过去,一对湛黑的眸子,带着抹近乎茫然的神情。章天葆在心中赞叹,好一个遗世独立的美人,回眸不笑也自有百媚生。
章天葆只带了一把雨伞,他是存心要和乔嫣共撑一把伞。乔嫣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也装糊涂。一路上,章天葆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碰触到她,令她厌恶又难受,却只能强忍着。
“你刚才看海的时候,在想什么?”章天葆忽然开口问。
“我有过一瞬间的念头,想要跳下去。”乔嫣静静的说,不疾不徐的,“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做多傻,多不值得。我又不是离开他就活不了,没必要这样作践自己。”
“你能这样想最好。”章天葆赞许点头,“我相信错不在你,而在他,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起应有的责任,付出相应的代价。”
一阵风陡的卷来,无数雨点扑进了衣领,乔嫣打了个冷战,岔开了话头:“我不想再提那个人。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还要再找你催眠,把记忆全部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