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哭了那么久,醒来的时候感觉眼睛涨得睁不开,她感觉到他还在身边,不由笑起来,这终于不是一场梦。
轻轻起身,已经坐在床边,正要起身,却又被他拉回怀中,“你又要去哪。”
心口被这话纠得酸楚,“你看看我的眼睛。”
他还没有睁开眼,“很好看。”
她笑起来,在他胸口点了点,“瞎说,我下去拿点冰块覆着,你继续睡,现在还早。”
他终于睁开眼睛,“就我一个人看,没关系。”
“这是我的公寓,我不会走。”
“那可不一定,你之前在韩子轩的公寓住了很久。”
“这就开始兴师问罪了。”
“这是关心。”
她伏在他身上,认真地看着他,“你不怪我。”
他也认真地回望,“怪,但我更心疼你。”
她想了想,“他们都知道了。”
“他们比较聪明。”
“是不是连陈宥都知道。”陈宥是客栈老板的名字。
他唇角微勾,“除了你全世界都知道我现在单身。”
“那天那个女孩子呢,和你一起吃饭的。”
“你说呢。”
“她喜欢你。”
“也许。”
她忽然忘了想问什么,“是你不让他们告诉我的。”
“不用说,他们都明白。”
她泄气得趴在他身上,“好丢人。”
“你这是真情流露。”
“好丢人。”
他抚摸她散在背上的长发,“丢得是我的人。”
她笑起来,“谁是你的人,你不是说有始有终,两不相欠。”
他也笑,温柔如玉,“我们的确两不相欠,也一定会有始有终。”
“阿泽,你当时是不是很生气。”
“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片刻后,她声音懒懒的,“我去敷敷眼睛。”
他起来,“我给你拿。”
她在他脸上亲了口,“嗯。”
他抬手按着她的颈项,顺势吻在她的唇上,才起身离开。
家里许多天没有住人,冰箱里已经空空如也,出门前给夏燕打了电话,却没有人接,给韩子轩打了电话也迟迟没有通,她不放心,同曹泽一起去了韩子轩的公寓。
“你在这等我好不好。”到了楼下。
大局已定,他没有什么不放心,“去吧。”
她有公寓的钥匙,便自己开了门,见韩子轩坐在沙发上,“怎么没有上班。”
他向她招招手,“过来。”
刚坐下,便被他抱住,她有些担心,“怎么了。”
韩子轩看看她,“和他和好了?”
她反映过来,昨天发生的一切是他们合伙安排的,去酒吧,晶晶打电话说餐厅有事,或许他们都知道,“燕子呢。”
他没有说话。
这样的沉默让她感觉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打她电话没人接。”
他忽然笑着安慰,“她手机没电了,你不用担心,我送她回去的。”
她终于放心,“你是不是头疼。”
韩子轩靠在沙发上,“喝多了。”
她犹豫着问,“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他笑笑,“有好多,最像说得就是,你要幸福。”
她笑不出来,“你也是。”
“别苦着脸,你不会现在想要投身我的怀抱吧。”
“你有心事。”
“你别岔开话题,不过你现在回来,我也不能要你了,小好,也许我们俩遇到的时间真得不对。”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朋友吗。”
“你想吗。”
她肯定地点头,“比任何事都想。”
“那就一辈子都是。”
“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好吗?”
韩子轩点点头,“好。”
虽然曹泽还在下面等着,可是她对这样的韩子轩实在不放心,“吃饭了吗。”
“你自己过来的,他呢。”
她狡黠一笑,“在下面。”
他闻言一愣,而后也笑了起来,“那就让他在下面等着吧。”
她无奈,“我叫餐,今天免费。”
他叹口气,“小好,不用担心我,你走吧。”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让她离开,却是真正地放手。
她沉默了片刻,“想说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他没有回答,靠在沙发背上,“我不会的。”
她觉得心口一痛,有些难受,可千言万语如鲠在喉,自己终究不是能给她长久安慰的那个人。
出了门,还是给他叫了餐,不知道他会不会吃,夏燕的电话终于通了,她的口气跟平时听起来没有两样,说是手机关机了才没有接,她没有追问。
“搬到我那去。”曹泽忽然出声。
“什么?”她还没从环境中抽离出来。
“搬到我的公寓来,越快越好。”
“我有住的公寓。”
“太小了。”
“你那里离餐厅有些距离。”
“我可以送你。”
她觉得有些麻烦,“太麻烦了。”
他侧首看了她一眼,“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应该争分夺秒促进亲密度吗。”
她睁大了眼睛,“同床共枕还不亲密吗。”说完又红了脸。
他勾勾唇角,眼眸中的笑意隐隐约约,“我想每天都和你同床共枕。”
她侧过身体认真地细细地看他,在心里临摹他侧面干净清晰的轮廓,明明也很深邃,却没有距离感,她不喜欢如美术中朱利亚诺美奇弟类似的雕塑,那样的轮廓言美则美矣,对于她而却太过遥远,就像是钻石,太过耀眼。
她喜欢的,应该是一块玉,温润却不失刚硬,古朴却暗藏光芒,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刚刚好的状态。
好像被蛊惑了一般,“好,今天就搬过去。”她矜持得够久了,经理这样的离别之后,她也想日日夜夜都能在他身边,给他所有自己能给的。
他挑挑眉,“这么迫不及待。”
她点点头,“心急如焚,还望地主大人欢迎。”
这天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房子被我改装了一下,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她之前来得时候已经看到了,客厅被改成了开放式,和厨房连为一体,原本灰白的色调多了许多自然的元素,她走了一圈,看到角落处有小型水池,后面有不知名的植物矗立,厨房添了许多厨具,换了大的烤箱,她惊喜不已。
“喜欢吗。”
她摇摇头,“我怕以后这屋里多了两个胖子。”
他从后面拥住她,“那是我们的孩子。”
心中被幸福簇拥着,仅仅是想象就已经如此圆满,她觉得那是离自己还遥远的事情,却羞得不敢看他。
次卧被修改成了一间简约的书房,对窗面搁置了占据正面墙壁的书架,上面几乎放满了书,只有几个格子是空的,她惊叹之余,未免好奇,“为什么这几个格子是空的?”
他伸手拿了本书,是歌德的《亲和力》,“这些是给你留的,你可以放你喜欢的书,这里已经放了很多你爱看的类型,不过也许你已经看过了,想看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买回来。”
她一直幻想自己的家里要有一个大大的书架,没想到竟然实现了,“还要好多好多,不过我要先把这些看完。”
格子上有编制好的目录,目录上标注了类别和书名,还有具体的位置,她不知道这些花费了他多长的时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喜欢看什么书的,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这些的,她只知道自己要用余生来制备他的幸福。
她坐在书桌边铺就的纯白羊毛地毯上,柔软温暖,有光线穿过刻了玫瑰花的玻璃窗落在屋里,她伸手摆动,看着指缝中的光芒,有些不真实。
原本明明是暗无天日的谷底,突然变得光芒四射,她被这光束刺得睁不开眼。
他看着她在逆光中的身影若有似乎,好像随时都可以离去,于是上前握住她的手,半蹲在她面前,手中终于有切实的存在感,他方才竟然微微觉得心惊,半晌,“小好,幸好你回来了。”
阳光落在身上微微和煦,她伸手拉住他的衣领,将他带至眼前,她看着他,眼中星光熠熠不可名状,而后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我回来了,你感觉到了吗?”
她微微后退,他却俯身搂住她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主卧的双人床好像更大了些,上面的四件套是他们俩共同喜爱的银灰色方格图案,靠窗处有张贵妃榻,边上一张木几上放着几本书籍,她回头看他,“你不怕自己把我宠坏了吗。”
他靠在门边望着她,“你只能在我一个人面前坏。”
她笑着抚摸床上的面料温良的被单,“我觉得自己已经够坏了。”
他走上去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她不明所以,“为什么道歉。”
“西藏的时候,让你受苦了。”他以为自己不会后悔,可伤害她,自己还是痛心的那个人。
“其实,我以为那是最后一次和你的旅行,所以我很珍惜。”
他看着她,只觉得心满意足,“幸好。”
她搂住他的脖子,“谢谢你等我。”
“小好,告诉我原因。”
她沉默了片刻,“你真想知道?”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缘由,三年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每日每夜,“这是我心里的结,我不想让它引发我们之间任何可能的矛盾。”
是该给他一个答案,于是她忽略了纪田的部分,粗略说了和于雪见面的事情,他听了之后异常沉默,这让她有些不安,“阿泽,对不起,我应该相信你。”她明明说过会信任他,却没有做到。
他此刻心神震荡,仿佛积压了泥浆,即将要凝固住他的心跳,他曾经有过无数次猜想,也想过是张荣威胁她,可是后来证实张荣再也没有见过她,而于雪的出现是那样自然,没有透露半点讯息,他怎么能猜想到这其中的曲折。
平复片刻,“你怎么认识她。”
她笑起来,“缘分。”
他怎么能相信这种说辞,“告诉我。”
她仍旧没有提起纪田,“我不找她,难道她不会找我吗,谁让你到处留情。”
他怪了她这么久,原来是自己的错,“为什么不找我商量。”
“我不敢,我怕有个万一,我不敢拿着个赌。”
他说不出话,只有紧紧抱住她,“你让我说什么好。”他又做了什么,为了报复竟然伤害了她,还说了种种过分的话。
“你说了,过去的就过去了。”
他叹息,“我还是伤害了你。”
“阿泽。”她认真看着他,“你没有,换做是我可能会比你还要怨恨,我不会比你做得更好了,你还在等我,没有比这个让我再感恩的事情。我很知足。”
“你以后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他忽然霸道地宣布,在她唇上烙下印记。
她笑着说,“真肉麻。”
“这是真情流露。”
“以前就没有真情了吗。”
“每一次离别都让我知道自己更加不能没有你。”
她听了觉得开心,“我也是,总觉得你一直不会走开,没有发觉危机四伏,我却一厢情愿地让你只做我故事里的主角了。”
“那我现在就不是你故事里的主角了。”
“你不仅是我故事的主角,也可能是别人故事里的主角,但是我会通通让那些人做你的配角,你的人生里只能有我一个女一号。”
他低头看着她,“告诉我,你不会再离开。”
她的眼睛忽然变得模糊,却笑得温柔,“阿泽,这辈子都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好,如果你要走,记得告诉我,无论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她哭得更厉害,“阿泽,我真得好想你,看着也想,怎么办。”
他拥着她躺在床上,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安静无语,室内渐渐浮现温馨旖旎的气息,痴缠萦绕不愿离去。
“为什么没有再找一个女朋友。”
“你呢?”
她说,“缺乏追求者,没有可选资源。”说了忍不住又笑,“你呢,是不是挑得眼花缭乱了。”
他摸着她的脸,“因为你不在,但心却是满的。”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她忽然埋首在他怀中,半天没有动静。
他以为她又哭了,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表达安慰。
半晌,她抬起头来,脸上却全是笑意,带着感慨地说,“阿泽,你比以前浪漫了,这么动听的情话哪里学的。”
他拿她无奈,“情不自禁。”
她拉住他的手,“工作室的事是怎么解决的,我又一次背信弃义。”答应于雪的事情终究没能做到。
“我没有接受她的帮助。”
“你说什么?”她在新加坡联系的除了徐晶就是于雪,因为不放心他,她给于雪打过两次电话,于雪明明说工作室她已经帮助解决,张荣也已经撤诉了。
“这是个新媒体的时代,张荣的把柄这么多,稍微放些就够他老实一阵子了。”
哪里有这么简单,“他们的公关公司允许这种新闻公布于众吗,我不信。”
他搂着她,“但是网络是没有缝隙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瞒得了多久,何况。”他顿住不说。
“何况什么。”
“何况新加坡的媒体方面也爆出了相关消息,国内的丑闻被国外报道出来丢的不止是他一个人的脸,在国内影响力很大。”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写了一篇关于张荣不轨行径的文章,当时找赵铭联系的记者,她当时的想法就是借助新加坡媒体的影响力去假发揭发这件事情的真像,并不知道真得有作用。
“后来呢。”
“很多新闻人对他不满,借着这次揭露的时机一拥而上,各种□□大肆爆出,股市大跌,周遭的人牵连了不少,后来政府也干涉调查,你回来前两个月,他因为涉嫌贪污受贿判了二十五年。”
她感叹之余又有些同情,“一步错步步错,做错了总会有人去惩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许多财产都被他转移到国外,家人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吃里扒外,这是他该有的教训。”他顿了顿,“那篇文章是你写得。”
“我原本是想找到他其他方面的罪证,但是山高水远,实在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你说得对,有时候息事宁人并不能解决根本上的问题。”何况但是她受到的苦,他都不可能让张荣逃脱法律的责任。
“贪污并不意味着他得到了不该得到的钱财,这是一种变相的掠夺,其中就有可能是你的,我的,国家的,更何况你知道他残害了多少无辜的女孩吗。”
她多久没有回忆起那个千钧一发的夜晚,此刻想起仍旧心有余悸。
他握住她的手无声宽慰,“他太自以为是,以为能只手遮天,我请人调查的结果让人心寒,因为不堪□□而轻生的女孩不只一个,调查不到的案例也许更多。”
她现在多少觉得有些不真实,心里微微生寒,那时他和魏紫建也是命悬一线,“谢谢你,阿泽。”这是给那些受害者的最好的交代。
他拍拍她的头,“这些报道也许会淹没在瞬息更替的网络里,但是你写得那篇掷地有声的文章,让很多新闻人鼓起勇气站出来。”
她笑笑,“我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安然无恙。”
他亲吻她的额头,“谢谢你。”他也只是希望能给她一个澄明的家,没有黑暗和阴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