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渐渐退去,周围恢复了明朗,太阳仍然悬在天空。这原本是晴朗的天气,只是有人作怪,才平地起浓雾,
视线清晰起来,南宫钰才看清替他解围的人是谁,一张俊脸顿时变成了铁青色。
明亮的阳光下,一袭白袍的男子长身玉立,从他出现的那刻起就掩去了所有人的光芒,成为不可忽略的存在。
修罗谷的劫难历历在目,那个赤目散发的入魔男子仿佛已经坠入万复不劫的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而今他却立于阳光之下,白衣飘飘,仿佛不杂纤尘的世外谪仙。不得不说,他的抗击力和恢复力都无予伦比。
作为神仙般的人物,君陌心当然不会一个人出现,身边肯定有跟班。当南宫钰看到他身边一男一女两个跟班,鼻子差点儿气歪。
刀锋也就罢了,反正是君陌心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自然是君陌心去哪儿,他跟到哪儿。可是萧魅一脸花痴地紧粘着君陌心让南宫钰看得十分不爽,尽管他明知道,自己已经退婚,她亦嫁给了君陌心,可他就是十分不舒服,喉咙里阵阵泛酸。
尤其是,他看到她怀里抱着君陌心的白色斗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帮着君陌心拿衣服!在他南宫钰面前却从不见她这么殷勤!
“君陌心!”南宫钰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他恨恨地盯着那个多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旧恨新仇齐发作,嘶声道:“我要杀了你!”
郑恩轻轻拽了拽南宫钰的衣袖,小声提醒道:“我们先想办法脱身,再思对付君贼之法。”
有没有搞错,他们解围多亏君陌心出手相助,此时强敌环侍,再跟君陌心起突冲,那岂非是自寻死路。
好在君陌心允诺不伤南宫钰的性命,而且……还出手帮他解围,实在令人意外。
“姓君的,谁要你帮小爷解围!”南宫钰毫不感激君陌心的出手相助,甚至是咬牙切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别以为救了我就可以减轻你的罪孽,就可以原谅你犯下的滔天罪行……”
南宫钰骂得声嘶力遏,君陌心神色淡漠依然,旁边的萧魅忍不住了,开口说明道:“哎,你想多了!我老公才懒得管你的闲事,是我让他出手相助的!”
萧魅不知道君陌心跟南宫钰的外公凌家有着什么样的恩怨,但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南宫钰白白送命。
滔滔不绝的咒骂戛然而止,南宫钰顿时有些尴尬。俊脸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白,简直变成了调色板。半晌,他啐了一口:“多管闲事!”
“好,是我多管闲事!”萧魅翻个白眼,拉了君陌心一把,道:“老公,我们走啦!”
君陌心没动,目光瞥向南宫钰,淡淡地道:“我送你出山!”
“不用!”南宫钰态度仍然无比强硬,对于君陌心的好心嗤之以鼻:“你别想着帮我几次就可以赎减你的罪恶,我娘亲在天有灵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萧魅听出了问题,她狐疑地看着君陌心,问:“哎,原来你还救过他几次啊!”
她还以为他救南宫钰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她没出现的时候,他也救过南宫钰。而且跟她萧魅完全没有关系,自然是看在南宫钰的娘亲凌飞雪的情面上。
想到这里,萧魅的醋坛子顿时打翻,嘟起嘴儿,抬腿就去踹君陌心。可是不知怎的,他回眸瞥向她时,刚抬起的脚就停滞住,丧失了踹过去的勇气。
有一种人天生威仪,让你在他面前不敢造次,而君陌心就属于这种人。当然,萧魅并不认为自己是胆怯,而认为她是舍不得。
“快说,什么时候救过他!”萧魅用怀里抱着的兔毛斗篷抽他,生气地质问:“我怎么不知道!”
这情景未免有些诡异。战局刚刚拉开,三方鼎立,恶战一触即发。萧魅却当众吃起醋来,对着君陌心开始了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审讯,大有他不说实话,她誓不罢休之势。
君陌心没躲,任由她用兔皮斗篷抽打了两下,答道:“十七年前。”
“……”萧魅僵滞住,再没了声响。
十七年前,那时君陌心跟凌家有了一场生死恶战,凌家三百口遭到灭门,传说是君陌心所为。那么,他为何又救了南宫钰几次呢!此事的确有些蹊跷。
但不知为什么,提起十七年前的事情萧魅就有些忌讳,仿佛那是一道深深糜烂的伤疤,揭开来太过血腥丑陋,她没有勇气去面对。
眼前这位谪仙般的男子,他清冷高贵仿佛没有什么能够触动他的情绪。但是他却曾发疯般地爱过一个名叫凌飞雪的女子。尽管凌飞雪早就化成了朽泥,可是凌飞雪的儿子还活着。时时刻刻提醒她,凌飞雪跟君陌心之间那段无法忽略的过往。
“玉面修罗君陌心!”领头的鬼面人似乎对君陌心颇为忌惮(不忌惮君陌心的似乎还没出生),颇为客气地措辞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只要留下南宫小儿的性命,绝不敢为难魔君!”
君陌心沉默。
萧魅嚷起来:“让开啦,我们走!”
说罢,萧魅将手里的兔皮斗篷披到身上。因为他亲手做的,她都舍不得穿。现在看来,她还是别太贤慧了。从现在开始,这斗篷归她了。
那些戴鬼脸面具的人忙让出一条道路,等着君陌心离开,他们就立刻对南宫钰下手。
君陌心没动,却对刀锋吩咐道:“收拾干净!”
“是!”刀锋从来只听从君陌心的吩咐,从不会问他为什么。随着君陌心一声令下,他立刻拔刀,对着那些戴鬼脸面具的人出手了。
刀锋的刀挥过之处,人头滚落,血流满地,新一轮的屠杀开始。
萧魅差点儿没气歪了鼻子,当即质问君陌心:“哎,你什么意思啊!”
旁边杀声震天,君陌心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见萧魅出言质问,耐心地解释:“本座没打算离开骊山!”
“为什么!”萧魅不解,不由冲口而出:“难道你打算在这里安家落户啊!”
君陌心抿唇,此时的沉默代表了默认。
萧魅怔了怔,随即悟到了什么,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君陌心,你……”
难道他想霸占骊山为他的新家吗?修罗谷已经被夷为平地,他目前的确没有容身之地。她原本打算跟着他回到修罗谷,在废墟之上重建家园。可是,目前来看,男子的想法似乎跟她颇有分歧。
南宫钰走过来,他如临大敌地手执长剑(尽管他明知道拿不拿剑在君陌心面前都没多大的差别),狠狠地盯着君陌心,喝问道:“我娘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第一次,他敢于当着君陌心的面追问娘亲凌飞雪的下落!
君陌心没看南宫钰,只看着萧魅。
但萧魅觉得,他明明在看她,但此时他的心思并不在她的身上。
“君陌心,你杀了她是不是!”南宫钰嘶吼道。“告诉我她的遗体葬在哪里,告诉我!”
君陌心沉默,并且抿紧了鲜润如花瓣的薄唇。对于这个问题,他始终拒绝回答。
“你藏起她的遗体究竟有何意图!”只要想到世人传闻的那些龌龊事情,南宫钰就阵阵反胃作呕。“你敢亵污她的遗体,我将你碎尸万段!”
萧魅终于听明白了,浑身一个激灵醒过来。她咬了咬唇,也追问君陌心:“你真得藏起了凌飞雪的遗体吗?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辩解!难道你听不出来人家在怀疑你猥亵人家娘亲的遗体!被人这么冤枉,竟然不出言解释,难不成他怀疑的事情是真的!”
随着萧魅一声声的质问,君陌心绝魅的俊颜如罩寒冰,咝咝冒着寒气。他始终抿紧薄唇,拒绝任何回答。
就在萧魅忍不住扑上来想揪住他一问究竟的时候,他微微一闪,就避开了她。他浑不管她差点儿扑空摔倒在地,纵身一跃,便消失不见了。
“君陌心!”萧魅几乎气炸了肺,她在原地跺着脚,恨不得将地面跺出个窟窿。“你竟然将我一个人丢下!你这个混蛋!有种你永远别回来!永远别回来见我!呜呜……”
由于极度伤心,萧魅忍不住哭起来。
穿越到这个世间,大大小小的事情经历了不少。但无论经历什么挫折打击,萧魅从没掉过眼泪。此时,她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嚎啕大哭——因为她太伤心了!
跟君陌心经历过磨难,也算患难见真情。夫妻俩小别胜新婚,恩爱缠绵,甜蜜无间,让她幸福得不着边际。哪怕君陌心从此居无定所,她亦愿意跟随他一起浪迹天涯。
但幸福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她还沉浸在幸福里不着边际,他却狠心将她抛下独自离开。
就因为她触动了他的逆鳞!凌飞雪是他心口的朱砂痣,她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去触及她,所以惹怒了他。
“君陌心,你有种永远别回来见我!”萧魅喊完了,觉得这话完全威胁不到他!就他那天外流云的散漫恬淡性格,一辈子不见她还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吗?说不定他早就嫌弃她聒噪,心生厌烦,正好借机甩了她。
嫁给他的这些时日,他对她不错,她也感觉很幸福。但正因为男子太过美好,令她时常自惭形秽,感觉自己有点儿配不上他。她也想温柔些,优雅些,可惜性格使然,根本安静不下来。
所以,很多时候,她都怕他嫌她聒噪。没想到,她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他真得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刀锋已经杀尽了那些鬼脸面具,发现君陌心将萧魅丢在原地独自走了。萧魅哭得好不可怜,他黑眸中不由闪过一抹喜色。
萧魅永远也忘不了,刀锋临走时对她投来那意味深长的一瞥。第一次她看到他眼里露出笑意——幸灾乐祸的笑还夹杂着几分庆幸的得意。
他幸庆被君陌心遗弃的人是她不是他!
所以,刀锋完成君陌心交待的任务(把现场收拾干净)之后,就扛着他的长刀,高高兴兴地追寻君陌心去了。
萧魅忍不住跟着走了几步,想喊住刀锋,让他带她一起去追君陌心。可是,她又拉不下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锋离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萧魅哭得肝肠寸断,一塌糊涂。“我再不要理你!你个坏蛋……欺负我!我恨你!我要休了你!有种永远别来见我!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萧魅哭得无比伤心,最后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臂膀,发现那件兔毛斗篷还披在自己的身上。连忙拉紧了,然后哭得更凶。这件斗篷是他亲手缝制的,她惊讶他竟然还会裁剪缝纫,生了那样一双巧手,简直无所不能。
早晨,他们俩就将这兔毛斗篷铺下面,在上面翻云覆雨,恩爱缠绵。现在,兔毛斗篷披在她的肩上,而他却无情地丢下她离开。
“别哭了!”南宫钰仍然带着厌恶的语气,很不屑地丢给她一方手帕。“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死了亲爹!”
萧魅忙接了帕子,狠狠擤了把鼻涕,抽噎着:“你懂什……么,人……人家伤心!你以为……呜……我跟你一样么!你恋母……我又不恋父……他是我老公……不……不是我亲爹!”
南宫钰听这话十分不是味儿,越想越生气,就收起了对她的那点儿同情心(原本看她哭得挺可怜),怒道:“别拿我娘亲跟君陌心相提并论,那是对我娘亲的亵污!”
听到南宫钰因为凌飞雪吼自己,萧魅更生气。她呼地站起身,满腔怒火冲着南宫钰发泄出来:“你凶什么凶!不就是为了那个叫凌飞雪的女人吗?她有什么了不起,提都提不得!悔婚很了不起吗?有本事别再招惹人家!招惹了再故作清高,恶心……啊!”
后面的话被响亮的一巴掌给堵了回去!萧魅捂着辣疼的脸蛋,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挨了南宫钰一巴掌。
南宫钰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冲动之下打了萧魅,盯着自己发麻的手掌有点儿怔怔。
萧魅死命咬着唇,坚决不让眼眶里的那片潮湿凝结成泪。
“呃,”南宫钰有些怔忡,呐呐地道:“我没想要打你,是你对我娘亲不敬……”
如果不是紧咬着牙关,萧魅几乎要喷出一口血来。终归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就打算离开。
“哎,你回来!”南宫钰忙不迭伸手去拉她。
“啪!”萧魅毫不犹豫地回身还给了他一巴掌,趁着南宫钰怔神,她再次挣脱了他,继续逃跑。
南宫钰杵在原地不动,俊脸的一侧还留着清晰的五指山水印,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郑恩忙问:“要不要属下把她抓回来!”
竟然敢动手打他的主子,简直无法无天!郑恩认为不好好教训萧魅,难出心头这口恶气。
“让她走!小爷不希罕!”南宫钰完全会错了意。尽管他很想追上去拦下她,可是自尊让他没有那么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开,他坚决不肯再没脸没皮地去追她。“她的心又没在爷的身上,没看到早就跟着姓君的飞走了!”
郑恩怔了怔,突然发现他跟主子的想法完全不在一个点上。
他是问要不要抓回萧魅严惩她,而南宫钰却是纠结要不要将她追回来留在身边!
于是,郑恩立即闭嘴。他觉得,还是让这个红颜祸水赶紧离开吧!越远越好!
*
骊山之巅,雪莲宫。
雪莲宫大约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但仍然金壁辉煌,不胜奢华。在明亮的阳光下,犹若琼楼玉宇。
宫内四季繁花似锦,美不胜收。无数美丽的宫娥进进出出,莺歌燕舞,婀娜多姿。这里几乎是天下男人趋之若骜的人间仙境,但它的主人却属于一个奇女子——雪菩萨!
雪菩萨极喜奢华,搬至雪莲宫之后便将其布置装璜得更加富丽堂皇,搜罗世间珍奇异宝,肉林酒池,听歌赏舞。每日,各种乐器奏鸣,歌舞升平。琵琶弹罢,琴铮合鸣,笛音方落,萧声又起,不分昼夜地寻欢作乐。
两名极其俊美的少年分别侍奉在雪菩萨的左右,为她揉肩捶腿,按摩舒筋。尽管软塌上的女子有着闭月羞花的惊人美貌,但他们却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大意,每一个动作,每一分力道都小心翼翼。因为他们亲眼看到有许多俊美少年因为疏忽,而血溅五步,命丧当场。
雪菩萨美到令人炫晕,可是她的喜怒无常和嗜杀成性却令人不寒而栗。在她身边伺候的人必须保持高度警惕,否则一个言语失误,或者动作不对,就可能致来灭顶之灾。
此时,美人微阖着眼眸,享受着两名俊美少年的温柔侍奉,一边微张朱唇,噙了另一个俊美少年剥好的龙眼,听着悠美的奏乐声,而下面正在卖力跳舞的舞姬们更是丝毫不敢疏忽。别看雪菩萨闭着眼睛,但她们跳得尽心不尽心,哪个动作失误,她既使闭着眼睛也能察觉出来。
雪菩萨能令方圆千里闻风丧胆,多年前无人敢踏进骊山禁地,绝不是因为她的花容月貌!而是她出神入化的神功,以及千里眼顺风耳的绝技。
只要在雪菩萨手下做事的人都明白,踏踏实实做事比卖乖耍小聪明要活得久些。
黄金仙鹤的嘴里袅袅冉升着龙诞香,寝宫内香雾霭霭,美女俊男成群结队。雪菩萨喜欢美色,无法容忍丑陋。所以近身侍候的人都有姿色,无论男女。
此时,正在悠闲享受的雪菩萨突然缓缓睁开眼眸,她的瞳仁就像美丽的星河,璀璨闪耀,淡淡地一瞥,仿佛星光流转,迷醉了一片人。
迷人的美目却定格在一个俊秀的身影上面,打量了一会儿,居然流露惊艳之色。“你,抬起头来!”
少年正跪在案前烹茶,此时听到主人召唤,忙转过身,恭恭敬敬地抬头。他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因为从小到大,他就是在无数惊艳的目光和赞叹的声音里长大,他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美男子!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从成千上万的美男里面脱颖而出,直接送到了雪菩萨的玉座前近身伺候。
既使,雪菩萨身边的几个美貌少年都是千里挑一的绝色,他抬起头的那刻也绝不输于他们。
少年有些倨傲地抬高孤线美完的下巴,微微流露自得之色。不过,当他正视雪菩萨的刹那间,还是微微一怔——这是人间的绝色还是天上的仙女!
雪菩萨颇为感兴趣地探起身,一位俊美少年立即就拿皮靠枕放在她的背后倚着。“好俊的妙人儿!”尽管阅尽天下美色,雪菩萨还是被惊艳到了。她回过头,对下首的一位美妇笑道:“阿翎,这美少年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来!”
被唤作阿翎的美妇立即笑着点头应道:“眉眼是有几分神似!毒婆婆能弄来这样的妙人为娘娘解闷,倒是有心了!”
“眉眼似是有几分神似,不过……”雪菩萨不由缓缓摇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接道:“不过气质风华却敌不上他的千分之一呐!”
俊美少年听惯了世人夸赞他的美貌,此时却听说他不及另一个人的千分之一,不由有些悒郁忿然。但慑于雪菩萨的威仪,不敢随意插嘴说话。
阿翎听出雪菩萨语气颇有些遗憾之意,不由微微一笑,道:“听说那人已经回到了修罗谷!”
“唔,”雪菩有些意外,不过从她扬起的蛾眉看得出来,她对这个消息颇为感兴趣。“本宫隐居雪莲宫数十载,几乎与世隔绝!还以为他再也回不来了呢,没想还真是命大!”
“让人更意外的是,他回到修罗谷没多久老窝就被人给端了,还中了热毒。前日他躲进了骊山,利用寒潭之水驱尽了体内热毒。伤势恢复之后,他仍然在骊山徘徊,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雪菩萨眯着美眸静静地听着,绝美的嘴唇微微上扬,似乎在听一件令人很愉悦的事情。可是她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而且指节已经捏到泛白。
“属下也没想到君陌心会突然闯进骊山!他行踪诡谲,待到发现之时,他已经驱尽热毒恢复了功力!”阿翎见主人仍然无动于衷的模样,有些摸不透对方的真实想法。“娘娘认为,该如何处置此人!”
“处置?”雪菩萨好像听到一件极为好笑的事情,不由放声大笑起来。她的笑声清脆若银铃,却震得人耳朵发疼。有几个定力差的舞姬几乎忍不住停下了舞蹈,伸手去捂耳朵。“天下间有谁能处置得了君陌心!本宫无意与他为敌,但他若欺人太甚,本宫也必不饶他!”
“是!”阿翎跟随雪菩萨的时间最久,对她的性情了解最深。不该多嘴的时候绝不多嘴,这是她能在她身边留到现在的最大秘决。“娘娘自然有妥善安排!”
雪菩萨弹了弹晶莹如玉般的指甲,声音娇美若黄莺,说出的话来却令人毛骨悚然。“本宫说笑时捂耳朵的,都拖出去割掉耳朵,扔进鱼塘!”
那几名捂耳朵的舞姬吓得顿时瘫软在地,连求饶都说不出来。因为她们知道,求饶也没用,只可能让她们死得更惨!
一片悲惨的哭喊声,那几个舞姬被侍卫拖了出去,留下的舞姬瑟瑟发抖的同时,也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想在雪菩萨的身边活得久一些,必须得付出代价。
“唔,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雪菩萨再弹弹玉甲,美眸瞥向那俊美少年。
少年也在发抖,但仍然跪得笔直(选送来之前专门训练过),声音颤抖地答道:“小的姓余,名为余凡。”
“余凡?”雪菩萨轻摇螓首,吃吃地笑道:“如此俊美无匹,怎能取一个‘凡’字,不如本宫另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小人恭请娘娘赐名!”少年深深叩首,五体投地。
“凡字改为心字,赐名余心!”雪菩萨轻启朱唇。
“多谢娘娘赐名!余心感恩不尽!”余心喜不自禁。雪菩萨肯给他赐名,说明对他十分喜爱。说着,他就抬起头,大胆地觑着那半依半靠在软塌上的人间仙子。若能得她欢心,既可得享富贵荣华,又能尽享绝世美色。
“起身,到本宫的身边来!”雪菩萨轻弹玉甲。
“是!”余心立即喜滋滋地走过去,在另外三个俊美少年嫉妒的目光里坐到了雪菩萨的身边。为她捶背按腿,舒筋揉背。
雪菩萨享受着余心的殷勤,再看着少年那俊美的侧颜,不由大悦。“生得这般好皮相,实在让人想不疼爱都不行!原以为这辈子都无法让他侍奉本宫,没想到竟然给本宫送来这个跟他容颜肖似的余心,本宫当真是艳福不浅,哈哈!”
*
萧魅找了个背风的地儿,抱着双臂,哭了个唏哩哗啦。
正哭得起劲之时,就听到一阵不耐烦地敲打声。她抬起头,看到刀锋去而复返,正用刀柄敲着她旁边的一块石块,满脸的不高兴。
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萧魅没好气地问道:“你干嘛!”
刀锋阴沉着脸,说:“别哭了,走吧!”
“去哪儿?”这么说着,萧魅的眼泪又掉下来。她明知道,刀锋去而复返是受君陌心之命,否则这家伙哪里会管她的死活。就算她哭出一缸眼泪来,确信刀锋也不会有半分的怜悯。
“师兄要进骊山,怕你一个人走丢了不放心!”刀锋懒洋洋地说着,觉得很没劲。他还以为师兄真得不要这个女人了,空欢喜一场,原来到底还是舍不得。
“进骊山!”萧魅一时半会儿还没理解过来这话的意思,但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委屈和伤心里。“关我什么事!”
对于女子明显的赌气行为,刀锋显然缺乏安慰的耐心。“噢,我去回复师兄!”
说罢,刀锋就转身离开了,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萧魅差点儿没气晕过去,碍于自尊又不好喊住刀锋,只能抓起一把砂土扬向刀锋离开的方向。“滚蛋!”
站起身,见天色不太早了,萧魅决定离开骊山。
反正君陌心武功盖世,鲜少有人能敌,她不必替他担心。反之,她该担心她自己了!独身一个女子,被丢弃在荒山野岭,如果她不能在天黑之前走出骊山,晚上恐怕要在野兽的肚子里过夜了。
有渐渐西沉的太阳做方向标,萧魅向着一个方向徒步行过。她走的并不快,偶尔左右看看,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看着她。
君陌心应该没有离开吧!他不会放心把她单独一个人丢在荒山野地,所以派了刀锋过来接她。
这个家伙,就是傲娇!亲自过来接她,跟她道声歉,他能死啊!
忿忿地想着,萧魅冷着俏脸,继续赶路。她发誓,如果任凭她走出了骊山他都没来接她也不跟她道歉,从此往后她绝不理睬他。
正在心里发狠,后面有马蹄声响起,不等萧魅回过头,就看到南宫钰骑着马儿,一马当先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萧魅站定原地,沉着俏脸,冷冷地睨着坐于高头马背上的男子。
“天快黑了,你一个人出山危险,我送你吧!”南宫钰勒住马缰,微微抬高下巴,神色却有些不自然。
郑恩却是了解主子,每当主子流露这种神情的时候就说明他心里很紧张。
南宫钰性格倨傲,又生于位高权重的魏国公府。只有他小时候,魏国公南宫云书提问他功课的时候,他才流露这种紧张不自然的神情。
“送我出山。”萧魅慢慢重复了一遍南宫钰的话,觑着他,有点儿不相信。“你不去找君陌心追问你娘亲的遗体下落了!”
南宫钰沉默,并且抿紧了嘴唇。
好吧,看来抿紧嘴唇是男人拒绝回答问题的统一招牌动作。萧魅有点儿意兴阑珊,再加上累了,也就没再跟南宫钰较劲。“给姐牵一匹马来!”
“没有马!”南宫钰立刻张开了他紧闭的嘴巴,答道:“你跟我骑一匹吧!”
萧魅翻个白眼,不肯。“我坐马车!”
“马车里装着太多的杂物,没有空地!”南宫钰有些不高兴了。“来的路上我们就同乘一匹马的!”
那时也不见她这么婆婆妈妈,估计是急着见君陌心,就顾不上计较那么多了。现在走的时候,如此麻烦,估计就是舍不得君陌心。想到这里,南宫钰一阵恼火,想把她丢在这里不管,又怕她再被君陌心捡回去。
好不容易盼到君陌心将她丢弃,万一姓君的再反悔回来寻找,岂非白白浪费这个难得的好机会。
当然,这些心里话他不会对萧魅说,也不会对任何人说。
萧魅不再较劲,慢慢地走向南宫钰,有点儿无精打彩。
南宫钰却很高兴,眼神亮亮地看着她走近再走近,整个人一扫先前的颓废,变得神采熠熠。
过去的往事仿佛隔世般遥远,娘亲的面孔和身影慢慢变得模糊。多少年来,他坚持的目标在得知君陌心恢复了内力修为之后轰然倒塌,几乎死心绝念。
如果君陌心连在身中热毒还被成千上万锦衣卫围攻的时候都没倒下,他南宫钰哪里有本事降服他,迫他交待娘亲遗体的下落。
能做的他都尽力而为,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扪心无愧了。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不再是满天下追着君陌心询问他娘亲遗体的下落,而只想带着眼前这个女子一起离开。
来时的路上,两人共乘一骑,有说有笑,那是他这辈子最幸福最开心的时光之一。
娘亲永远得离开了,他不想继续孤独的走下去,想身边有一个人陪伴他。一起玩闹,一起说笑,一起共享世间繁华,哪怕隔三差五地吵架,也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萧魅慢慢走向南宫钰,抬起头发现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不由警惕起来。“哎,你干嘛一脸贼笑!”
“……”南宫钰脸上的笑容一僵,愉悦变成了悻悻:“谁贼笑了!你眼神有问题,小爷这是微笑!”
萧魅懒得跟他争执这个没营养的问题,撇撇嘴儿,就准备上马。
“等等!”一声清冷的低叱阻止了萧魅准备上马的动作。
心口不受控制地一阵狂跳,萧魅转过身,就看到那抹绝尘的白色身影。黯然的大眼睛顿时绽放出明亮的光芒,俏脸的阴云消散无影踪。他回来了!他亲自回来寻找她了!
君陌心立于马队之前,刀锋仍然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无论何种境地,始终不离不弃。
萧魅准备松开已经抓住缰绳的手,却被南宫钰的大手一把握住。“你忘了他怎么把你一个人丢下离开,是我先找到你的!”
君陌心明明丢弃不要的,是他南宫钰先找到,就该他带回家去。没想到君陌心这厮如此没骨气,竟然去而复返,真是可恶。而更可恶的是萧魅的反应,半点儿骨气都没有,先前还哭得那么可怜,对君陌心的无情恨到咬牙切齿,现在一看到他,什么气性都没了,像只见到主人的小狗般只想跑到他的身边去,如何不让南宫钰郁结。
萧魅好不容易控制住差点儿当场奔向君陌心的两条腿,也在心里反复劝说自己,不许那么没记性。如果她不趁着这个机会给君陌心一点儿颜色看,以后他说走就说,说把她丢下就丢下,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但是,她又担心他面皮薄,万一真走了,她该如何收场。
由于心情复杂,萧魅就低垂了头,沉默不语。
这在君陌心的眼里看来,却是对他无声的拒绝。绝魅的俊颜慢慢阴沉下去,那双迷人的狭长凤眸却迸射出凌厉的寒佞。“你是我君陌心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
声音冷漠而阴森,有着透骨的杀气和寒意。
简单的一句话透露了一个简单的事实——她是他的妻,所以她必须跟他走!
萧魅不由打了个寒颤,随即颦起秀眉。她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君陌心。
他还是那么美,即使寒风凛冽的旷野里,即使他衣衫单薄,都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倾世之容。只消看他一眼,萧魅就心醉神迷。但此时,他的美却带着凛冽的寒意,像此刻刮过的风,令人遍体生寒。
她犹记得,嫁他并非她所愿。只因为他们迫不得已的肌肤之亲。君陌心撂下狠话,要么死要么嫁。为了活命,她权宜下嫁于他。
但婚后的生活很甜蜜,她沉浸在爱情和蜜月的甜蜜里乐不思蜀,逐渐也就忘了,他霸道而冷酷的性格以及他残忍嗜杀的行事风格。
当初,要么死要么嫁。现在她即已嫁予他为妻,按照这个年代男人的观念,她当然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哪怕厌弃了,她也得留在他的身边,他绝不会任由她离开或者去别的男人身边。
想到这里,萧魅的心就好像被撕裂般痛疼难忍,忍着鼻腔的酸涩,她昂起头,目光冰冷地觑向君陌心,开口时声音因情绪变得有些沙哑,却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你可以休了我!要么,我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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