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预计快马加鞭三天的路程,可沿着河道小径而行,路上坎坷险阻,加上时不时的微震,竟用了五天。终于到了泉州城外的小镇上。泉州共为三郡二十八县。泉州城位数柒郡,于高槐、清石、全封三县相嵌为城,既是泉州最为繁华的地带,也是三县相通的捷径,更是北上充粮补给的必经之路。
齐昭月一行人,牵着马走在青石小路上。看着大街上稀疏的几个人,店铺都关了不少,齐昭月看在眼里,“都说泉州就数泉州城最为繁华,如今都到附近的小镇上,也不曾想过是这样的光景。开的最多的店面…竟是棺材铺。”
“几位是外地人?”一旁卖柴的老大爷,难得看到小镇出现这么多人。听到齐昭月的话,贸然问着。
江知佑听见声音,停了下来,“初来贵地,人不生熟,老人家可是有什么指教的?”
“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指教你的。”老大爷摇头,却也指着泉州城的方向,好言相劝着,“泉州城这儿不比从前了,几位还是留步吧。合州闹灾疫,离泉州不远。一个月前,合州陆续有两批灾民南下,这儿人心惶惶的,也病死了不少人,所以镇上留下的,多是棺材生意。”
“可我们方才在茶馆问人的时候,他们说泉州城里还是繁华?”齐昭月问着,看着远处的泉州城。清晨的雾霭隔阂,城墙都看得很是扑朔。
“泉州城闭城甚久,附近镇上的人能南下的,都南下了。”老大爷说着,“几位若是要南下,也快些走吧,泉州城里可不是个好安生的地方。可见几位风尘仆仆的,来的地方也离河道甚远,难不成是北上?”
见江知佑等人默然,老大爷就继续叨唠着,“这时候很少有人北上,几位若不是什么打紧事儿,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
“老人家卖的柴火,是自己上山砍的么?”江知佑看着薪柴末端尖锐,绝非钝器和老人的力气可砍伐而下。
“我这年纪山都爬不了。”老大爷摇头笑着,“这是我家那傻儿子砍的,年轻的时候是个教书先生,可惜一辈子无为。儿子有些笨拙,力气却是蛮。老了做什么都有心无力,我那傻儿子见我空闲着没事做,才砍了一挑柴火,让我来镇上卖,也不会闷着。”
“老人家有位很孝顺的儿子。”江知佑夸奖着,老大爷失笑,方才爽朗的性子提起自己的子女,甚是不好意思起来,“也就是看着有人买就卖卖,我家那傻儿子不经夸……”
一番谈论下来,也算是拉近了关系。老大爷看街上的人越来也少,柴火估计也卖不出去了,寻思着挑回家自己烧着用,就开始收拾着行当。
“若真要有事儿,非进城不可。那茶馆的店小二也说过,辰时五刻,泉州城会开城门半个时辰。”看着江知佑一行人,明显的新面孔,老人家也是不放心的再次说着,“你们年轻人呀,也别看泉州城里的热闹,那可是专门骗人的。里面的奢侈难以想象,也不是常人耗得起。”
“有的人进去,才晃荡了一宿,第二天连自己的家房地产都给了别人,自己酒醒后,还不晓得出了什么事。这样的事儿比比皆是,几位像是富足的家境,可外出奔波也是不易。若不是要一定要进泉州城,就避开着走吧。”
老大爷说着,打量了齐昭月一眼,意外深长的说着,“尤其是这位姑娘,生的好看,泉州城都极少见。东北震灾路行不通,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的事儿,泉州城也甚是常见,姑娘就算在城外,也要多加小心。”
这话听得齐昭月一阵默然,然出门在外,女子该是腼腆的。所以她只是委婉一笑,以表谢意。
“老人家,‘这位姑娘’是晚辈的拙荆。”江知佑听着老大爷的称呼,见齐昭月的反应,反倒是温和的笑着,“此次无奈北上,也是因为要携拙荆回门。当初嫁娶淮水而下,如今逆流而上,不如走大陆,所以……”
“哦!”老大爷已经挑起了竹扁,听江知佑一番话,拍着脑袋就感叹着,“人老了眼神也不好!你们小两口子我倒是没看出来……”
江知佑微笑着,似乎是不介意的笑着。可看在齐昭月眼里,却好像不怎么开怀,反倒是有些脸黑…?待老大爷离开,齐昭月看江知佑从容的样子,才笑出了声来,而且小声嘀咕着,“都到泉州城了,还这么小气……”
“我们看上去,不像夫妻么?”江知佑见齐昭月笑着,突然问着,齐昭月当下就扯了扯他的衣角,随后两人相视,纷纷柔和一笑。
“我们进了泉州城,大军莫约什么时候会到?”齐昭月看着远处的城墙,“正名表兄昨晚到这里的时候,就翻城墙进去寻赵歆雅了。到今天早上都没有音讯,难不成泉州城里,还当着有哪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吝啬鬼?”
“淮河贯穿大半个锦国,从合州晋县而下至此,之间隔了四个郡。”江知佑看着屋檐上,阳光微凉的青瓦,“阿月也知道,预计和实地是有误差的。我们预计三天的路程,用去了五天。大军就更不用说,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就不会有影子。”
“与正名兄说好在城墙南边的柳树旁,辰时一刻会面。”江知佑说着,“如今不也还早,我们未去那个地方,阿月不用着急。”
“不是我着急,而是派去探听的人,迟迟没有消息。”齐昭月看向泉州城,“大晚上正名兄进去,好歹也有夜色的遮掩。如今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可能直接从城墙上下来。”
“他若是真找到赵歆雅,着急与我们相见告知,怕是早就在柳树下等着了。而至今没有消息,我是怕又出了什么岔子。”齐昭月道着,“泉州城开城门,而我们的身份,可是北上要陪我这个‘新娘子’回娘家的人。出门在外无权无势的,自然只能乖乖排队进城。”
江知佑点头应着齐昭月的话,转头就叮嘱着旁人一些事,“我们一行人二十多,今日随着上街的就有一半的人数,十多人牵着马匹,甚是引人注意。不过进城的时候,要将马匹牵走,放在泉州城外。若是进城无碍,再看情况如何而定。”
江知佑搂住了齐昭月的腰,轻声道着,“夫人北上颠簸,一路上是为夫照顾不周。”
娇俏的轻笑,齐昭月看着江知佑不予回话。方才那老大爷不觉得他们像是夫妻,多半也是因为他们平常在大街这样的地方,并不亲昵。
所以…齐昭月看着搭在她腰间的手,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放开的了。索性靠近点,整个人靠在他身上。今早起的早,就在四周逛来逛去。如今靠近,正好方便她将力气撑到他身上,分担一点,也让她歇会儿。
泉州城门南边柳树,没有人来过的痕迹。江知佑和齐昭月等到城门开启的时候,很多人围在城门外,像是想要进城去。乍眼一看,好像也有二十多个人。齐昭月远远望着,就道:“似乎也没有哪位老人说的可怕。”
“也许是表面。”看着人群里大都是五大三粗的人,江知佑静看着场面。
“就算是表面,那泉州城里有这个一个,能让人知晓其利害,都甘之如饴陷进去的地方,不也是不赖?”齐昭月的嘴角微微翘起,“夫君,妾身这一路上头一回觉得,脱离大军先来,是个不错的决定。”
“唯恐天下不乱。”江知佑见齐昭月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轻叹着,“皇后娘娘深知你的性子,也敢将你放出京都,当真是为难了。”
齐昭月摊手,也不狡辩,挽着江知佑就道:“既然夫君说是表面,那我们也近看看,到底是不是表面……”
江知佑不走,却是说着,“阿月,戏台子向来搭的高,你晓得为什么么?”
嗯?听到这话,齐昭月回头,望着前方聚集起来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方便看戏?”
“我觉得。”江知佑笑着,意有所指道:“可能因为看戏的人,太多了。”
这话的意思……齐昭月仔细的打量起四周动静,可一直都甚是安稳。直到城门大开,门口等城门的人却突然骚动了起来。
“不平静的来了。”看着渐渐集中起来的人群,齐昭月笑着,对着江知佑道:“真是凑巧。”
挽着江知佑的手臂,可人依旧一动不动的,齐昭月侧眸,“要等看戏的人,都上戏台助威?”
江知佑摇头,将袖中的面纱拿出,在齐昭月诧异的眸光下,将她的脸颊遮住,轻笑的似乎有些得意,“拙荆感染风寒生痘,不能见人。”
齐昭月刚想不用这个,毕竟她不是西门清图那张妖孽脸,哪里需要这个东西。可这时,江知佑就在身旁说着,“北上回娘家的人,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怎么都要顾及着些的,阿月。”
“……”齐昭月默然,心里却是思量着,多半是街上老大爷的话,他放在心上了,所以才让人去寻了条纱巾…?
可他说话的语气真是…将她的面容遮住,是什么好玩的事么……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