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疲惫的以刀驻地,他手中那口杀敌无数的战刀已经折断了。
深深吐息,他竭力的平复着体内的伤势,转头四顾。
他的眼神瞬间结冰。
周围的杀声已经近乎完全停止,他的视线之中,不再见到有站立这的黑甲军人。
七星连弩是军中的杀伐利器,一旦流传出去,被人仿制,将会产生无可估量的损失,所以每一具上都雕刻着自毁的法阵,只需要把真力注入其中,阵法启动,会将周围方圆丈许内的所有东西全部毁灭。
这,也是这些军人们最后的拼死一击,和敌人同归于尽最后手段。
而地上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四散的甲胄碎片,和残破的弓弩,证明了这些袍泽,已经英勇就义。
二十多个人,就剩下了他一个。
一名名身材高大的蛮人,手持着各种兵刃,对准了他,层层叠叠的将他团团围在中心。
王辉笑了起来,神色中充满的自得。
还好,他早有准备,留下了两个人埋伏在谷外,没有参与这次行动,确保了情报能够准确的流传出去。
其中,就包括那名喊他“王叔”的年轻战士。
“老李,咱哥俩马上就要见面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照顾好你儿子。”
他轻声嘀咕了一句。
“阁下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我很敬佩你的胆识和豪气,投降吧,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年轻人缓缓的说道。
王辉轻蔑的笑了。
“我若是投降,还算是真正的军人吗?”
年轻人一时哑口无言。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极为愚蠢的废话。
真正的军人,连生死都可以不顾,宁愿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又怎会卑躬屈膝的投降?
“阁下说的不错,是我考虑不周。如果你此时投降,我反而会瞧不起你。”
年轻人缓缓的说道。
“我敬佩阁下的胆识,阁下应该是光荣的战死,而不是死在宵小的手中,所以,我会亲自送阁下上路。”
年轻人盯着王辉,说道:“你的遗言?”
“我有一个问题,”王辉盯着年轻人湛蓝色的双眼和金黄色的头发,看着这名看上去无比孱弱,但是却浑身透露着可怕气息的对手,说道:“你不是蛮人,那么,你到底是哪里的修行者??”
年轻人摇了摇头,点了点后方一望无垠的阴郁天地,“我们,来自这大荒泽后面。”
他语气十分平和自然,然而传入王辉的耳中,却是如同在吟诵着一页史诗。
大荒泽的后面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
而且,王辉还注意到了一个词语。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
“荒泽的后面,是蛮荒的神殿。是亿万蛮人信奉的圣地,也是蛮人的起源之地。”
年轻人轻轻叹道。
“这些蛮人,是伟大的蛮神的后裔,也是我们的子民。”
“我们是神殿的祭祀,伟大的教皇陛下奉伟大的蛮神的圣谕,尘封了千万年的神殿再度开启,我们知晓你们所有的文明,但你们对我们一无所知,我们有你们口中蛮人的绝对信任与敬仰。所以从我们到来时开始,你们便注定无法再像之前一样,可以利用你们的智慧和坚兵利甲,随意的屠戮他们。”
“屠戮?”
王辉冷峻的脸上泛出了一丝冷笑。
这些年,死在蛮人手里的战士和百姓,也不在少数了,大家都是为了生存而战,谈何屠戮?
不说别人,就是他的这支斥候小队,哪个人没有亲人死于蛮族的劫掠之中?
尽管蛮族也是为了生存,但仇恨始终是仇恨。
这些是非,无关对错。
年轻人的手中,出现了一个圆环,在漆黑的夜色中泛着清冷的光,就像是一轮明月。
嗡——
这轮明月划破空气,发出震人魂魄的闷响声。
对方这一击的力道有多大,只听声音就能判断得出来,王辉将牙关紧咬,石火电闪般抬起手中的战刀,高举过头顶,回身硬接。
绽放出璀璨的光辉,方圆丈许内的所有物体,无论是兵器铠甲还是破烂碎石,直接在这两者碰撞的震波面前被化为湮粉。
当啷、咔嚓!
战刀又崩碎了一截,王辉被无比强大的冲击力击飞出数十丈远,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不停地咳着血,对方的这一击威力极大,已经伤了他的腑脏。
“你的遗言?”
年轻人盯着他。
“我只有一个要求,”王辉全身血淋淋的,他内脏受创,嘴里不停往外吐血。
“你说。”
“请把我和我兄弟们的尸首安葬,不要让我们暴尸荒野。”
“可以。”
“多谢。”
极为怪异的对话,却包含着一种莫名的意味。
王辉笑了起来,他运足最后的一口真气,发出了一阵奇异的长啸。
这是他们这支小队十几年来,历经生死研究出的一套秘语,通过声音的音调和节奏来传递信息。
这段啸声中,只包含了八个字。
“蛮荒神殿,好好活着。”
前一句是情报,后一句却是叮嘱。
失去了最后一口压制伤势的法力,王辉的双眼渐渐变得茫然而又空洞。
他知道自己最后的时刻到了。
他转过头,朝着被浓厚雾霭遮掩着的龙蛇山脉,朝着自己家乡的方位看了一眼,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新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那半截青色长刀。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没有任何保留的将自己体内的法力激发到了极致,源源不断的贯入了手中的已经布满裂纹的青色长刀之中。
他的身体都发出了淡淡的荧光,手中的青色长刀,比起方才更是耀眼。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燃烧了所有的血气和神魂,彻底的燃烧灵魂和所有的寿命,将自己的毕生修为,全都灌注到了手中的那口顶级灵器级的宝刀中。
这口刀,是他在一次惊险的刺探情报的活动中,活下来并传递出精准情报的奖励,他脸上的那道伤疤,也是在那次战斗中留下的。
长刀轻吟,发出阵阵如龙一般的刀吟之声。
“啪!”
长刀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的灌注,彻底崩碎,只留下了一个刀柄。
刀身虽无,但刀魂依在。
接着,王辉的整个人便飞腾了起来,斩出了平生最为凌厉,最为决然的一刀,斩向了前方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上的斗篷飘舞了起来,就像一张青色的浮萍。
他手中的圆环也再次变成了一轮明月。
耀眼的青色彗尾和明月再次撞击在了一起。
年轻人的身体如同一张犁一样往后倒退了出去,在地上犁出了一条深沟。
斩出了平时最为强大一刀依旧被挡住的王辉的身体,被往后震飞了出去。
他手中的青色长刀碎裂成了一片片青色的光星,五六根长度惊人的长枪同时狠狠的交叉刺入了他的体内。
他眼前的天地变成了红色,然而这名出身于平民世家的将领在此时却是露出了一丝自傲的微笑,骄傲的出声道:“沧澜军人的心中,从没有投降两字。”
年轻人的身体终于在深深的沟壑中站稳了。
他看着被数名巨蜥骑士手中的长枪挑在空中的黑甲军人,一时没有出声。
他的双手和身体也都微微颤抖着。
这名将领的职阶并不是他所见的对手之中最高,境界也不是最高,但是战力却是最高,那勇往无前,视死如归的武道意境,让这名对手最后的一击,也攻击力变得如此可怕,给他都带来了一点的损伤。
“朝廷会为我们复仇,蛮荒神殿,终将陨灭。”
一直等到这名将领死去,随着长枪的拔出而落于地上的身体开始冰冷,年轻人的脑海中依旧回荡着他最后的声音。
他轻声说道:“我们……等着。”
转过身,青年人大步向帐营走去,风中只留下他寂寥的背影,和一抹淡淡的话语。
“这些人都是勇士,厚葬。”
这名身上的斗篷也被震出了裂缝的年轻人也不知道,就在王辉的身体被五六根长枪洞穿,被挑于空中时,极远处的一处灌木丛中,有两名浑身黑甲黑布,只露出两双眼睛的军士,也第一次动了动,放下了手中的单筒鹰眼,无声的朝着王辉陨落的空中行了一个异常庄重的军礼,其中一人,泪流满面。
然后这两名军士,极其小心而敏捷的朝着后方的山林中退去,于瞬间消失。
……
北域荒原,重玄域,七主城中的边贸集镇,一处名为野火原的地界,是不法商队、亡命之徒、恶棍、试图一夜暴富的淘金者的自发聚集地。
这里唯有一个小镇,以及数十间错落于山坳之中的酒楼、客栈。
野火镇的本名并不叫野火镇。事实上,它有好几个非正式的名字——这主要是因为野火镇的归属问题的混乱造成的。
小镇位于野火原的南部,却是一个三不管的地界,若是说到归属问题,那就真的算是“城头变幻大王旗”。
世家、门阀,甚至一些大型的盗贼团,都曾经成为过这里的主人。
野火镇的地理位置不算太好,但是却偏偏是夹缝之中那最微妙的一点。野火原上没有别的物产,多的是森林山谷盆地,这里土地贫瘠,气候也是最怪异。
每年,从北方来的冷空气,会使得野火原有长达三个月的寒冷冬天。而冬季之后,南边的海风暖气北上,却又会吹得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南北的冷热天气在这里交错,却形成了充足的降雨,夏天的时候,土地泥泞。
结果,野火原上,冬天是又冷又干,夏天就又热又湿。
北方人习惯了冰天雪地的寒冷气候,对于这里的夏季的湿热不适应。南人,又受不得冬季的干冷。
加上这里实在没什么关系到民生国计的物产,也算是一个鸡肋地带。
野火原上别的物产没有,多的是凶悍的野兽和星罗棋布的大小部落土著,这些大小部落,也是亦正亦邪,有生意的时候,竖个旗帜就当佣兵团,没生意的时候,脸上蒙块布就跑去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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