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的孽?我作了什么孽了?王锡兰原本还有些‘迷’糊,这下算是彻底清醒了。
你先坐下!周昱昭老神在在地霸占了王锡兰的睡榻。
王锡兰撇撇嘴,只能坐到书案后面去:说吧!又怎么了?
去年临走时,我就关照过你,要你离那小丫环远点!你当时是如何说来着?
这小妮子,本事还真够大的,这才多大点功夫,就搬来救兵给她撑腰了!
闻言,王锡兰已是猜着个大概,埋头理了理下裳摆,几根修长的手指不住摩挲着其上的锦绣祥纹,半晌才应道:不过同她开了几句玩笑而已!你也真是,用得着上纲上线的?
你堂堂一个驸马爷可以随口开几句玩笑,可人家不敢随意就当成个玩笑阿?周昱昭远远地睨了王锡兰一眼后,便阖上双眼,翘起了二郎脚,翘在上面的一条小‘腿’还一径晃悠。
王锡兰瞅着榻上大喇喇躺倒的周昱昭,瞧他虽说是来找茬的,不过看着心情倒是不坏,想必在李家九妹那尝到甜头了。
如此一揣测,王锡兰立马抗议了:亏我还巴巴地跑过去给我传消息,若不是我下午同你说,她今夜回府不住皇宫,你哪来机会同她当面道别?这下你好了,反跑我这来替人家打抱不平,专心对付起我来了?
还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靠不住!靠不住!王锡兰暗自又腹诽两句。
你当真只是开玩笑?周昱昭眼睛依旧闭着。
我又不缺她一个小丫环!王锡兰也学起周昱昭,将双‘腿’‘交’叠置于书案角,两手‘交’握腹上,看不出,你还‘挺’仗势欺人的!
只是同你比起来,却要略逊一筹!王锡兰心里无声地接了一句。
周昱昭似乎休息够了,坐起身:行了。既然你并没有其他心思,那便最好!说着双‘腿’一拐,直接从榻上下来,那丫头好歹也是国公府大总管事的长‘女’,再过些日子,想来就该议亲了!
王锡兰一听这话,不由敛起原先吊儿郎当的派头:什么?她才多大点,就要嫁人么?
周昱昭觑见王锡兰面‘露’一丝小不甘,不由接着道:你管那么宽?二七年华,正是议亲的年岁!
可……王锡兰亦发现自己的急迫。于是重又坐下去,声调放缓:她的主子不是都还没嫁人呢,她……又怎好嫁在先头去?
她的主子如今住在宫里头。还怕没人伺候么?
那……也不好啊……王锡兰吱吱唔唔,想到那牙尖嘴利、调皮又任‘性’的小丫头将要嫁做人‘妇’,突然心内空空的。
如果能将她留在身边,每天斗斗嘴、吵吵架,那日子大概就不会无聊了。只因周边的一群‘女’人个个唯自己之命是从,时候久了,实在觉着无趣!
怎么不好!我看‘挺’好!先把她嫁个妥当人家,省得她主子担心,我将来自然也少一桩麻烦!周昱昭瞄到王锡兰是一脸的犹豫为难,不禁转过身去。‘抽’‘抽’嘴角。
你当然抱得美人归!哼!王锡兰冷哼一声,我却要同那紫熙公主日日唱着恩爱戏码!
周昱昭掉过头来,定定地看着王锡兰。眸中一抹柔光转瞬即逝。
对面的王锡兰还当自己眼‘花’,这铁石心肠的家伙想来也就在面对李家九妹时才会展示几分温情罢,自己这边疑‘惑’不已,却听周昱昭那厢开口说道:表兄……
完了?周昱昭难得‘露’出这一面,王锡兰只盼着他再继续深情款款地来两句。诸如感谢自己这么多年来不离不弃之类的,不想自己等了半天。只听他憋出两字表兄!谁稀罕你叫啊!
原本有些感慨万千的周昱昭正想着如何表达情感时,忽被王锡兰这么一搅和,所有的感慨不由立马烟消云散,于是冷冷地回道:完了!
见状,王锡兰单手握了个空拳,抵着嘴巴,干咳了两声,不好意思,打断人家情绪了!
周昱昭凛着眉头:那个小丫头,不准你‘乱’来,除非你动真格的,准备纳她过‘门’,否则还是离她远些的好!
知道了,知道了!表弟还真当我糊涂蛋哪!你的意思我明白得狠!你只管安心南征,早些胜利归来要紧,不要叫人家九妹等久了!王锡兰重又来了劲,反客为主地调侃起周昱昭来。
话已带到,我得回府去了!眼见王锡兰明眸雪亮,周昱昭知他预备没完没了的了,赶忙撤!
不送!王锡兰倒也干脆,伸手启开窗子,任周昱昭‘抽’身离去。
举目望明月,王锡兰面庞微仰,其上的嬉笑早已无影无踪,唯剩一脸的肃杀。
一向我行我素、城府深沉的表弟周昱昭竟然就这么不知不觉地陷入情网,看似他的心找着了一处容以栖息的梧桐枝,可李青烟无疑成了他的一处软肋。
当一个男子的喜怒哀乐于无形中受到某一个‘女’子的左右时,显然他已是不可救‘药’地恋上了那个‘女’子。
周昱昭近日不就是如此,昨日是怎么一副愁眉不展、借酒浇愁的光景,今夜又是怎么一副轻松自在、自得其乐的状态。
王锡兰摇了摇头,合起窗子,走回睡榻上,熄灭灯。
任何一个可能会令他心动以致‘迷’失方向的‘女’子,他都不能轻易地去招惹,而毕疏影,那个俏丽可爱、娇媚机灵的小丫环,就是其中一个。
王锡兰和衣而卧,周昱昭的身上俨然像是多了一块软肋,因而自己是如何不好再给添上一块了,表弟他现在身居局中,看不透彻,而自己身在局外,可以面面俱观,眼下,不管怎么说。少一份牵挂就相当于多了一份胜算。
至于毕疏影,就当她没事给自己解解闷的罢!
用表弟当初警醒自己的话说,许多事不能轻易尝试,因为一旦尝试了,就很可能再难自拔,果不其然,他如今不就掉坑里出不来了不是?他那才叫明知故犯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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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眠儿昨夜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一直折腾到天亮才昏昏睡去,只是她睡着还没多会儿。蕊娘就已经遣疏影过来催起了!
小姐,您还是起来吧,姨娘说。昨天长公主派来传话的人并没留下今晨过来接你的具体时辰,所以我们还是早些起来准备的好,我们这边可以多等一会儿不碍事,可不能叫人家宫里来人等咱们!
不似以往总要多赖会‘床’,今日的李眠儿动作异常地爽利。直令疏影感动不已:小姐,您在宫里头,每日是不是这个时候起‘床’?
不是!你快些扶我起来,更衣!
哦——是!疏影忙住了口,两手齐上,帮着李眠儿穿好裳服。
待李眠儿吃过早膳。收拾完一应俱事,时间差不多已近辰时,不过宫里的车马还没有过来。
李眠儿这里不由暗暗着急。她急什么呢?
今日一早周昱昭就要在宣德‘门’前起程南下了,若是自己早些进得皇城,说不定还能赶着远远地看上一眼。
疏影,你悄悄去府‘门’口去守着,若是马车来了。快快回我!又等了一会,李眠儿颇有几不耐。便吩咐疏影道。
啊?小姐!可是人家还想同你多待一会儿呢!疏影貌似十分不舍,因而得了吩咐却迟迟不愿抬脚。
你先去,回头我会想办法!李眠儿只能先哄住她。
真嗒?小姐——好,我这就去!疏影一溜烟跑出了园子。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李眠儿才迎来气喘吁吁的疏影:小姐,车……车来了!你可以出发了!
娘,翠姨,吴婆婆,眠儿这会就走了,改日再向长公主请恩,回来看你们!
哎!眠儿乖,婆婆等着!
九小姐路上慢点,丫头,你路上仔细扶好了!
眠儿,娘——就不跟过去送你了,万事你自己要小心些!
知道了,娘!‘女’儿不在身边服伺着,您得自己多保重!
好!娘晓得!不多说了,你还是快些过去吧,别叫人家等急了!
是!娘!
别完芭蕉园里的几人,李眠儿挽着疏影快步朝国公府‘门’走去。
疏影低头见自家小姐好似健步如飞,直觉得惊奇,小姐现在行动变得这般得索了!
到了府‘门’口,李青梧、方氏夫‘妇’业已立在宫车前,同一个宫装‘妇’人寒暄。
李眠儿眯眼一看,竟是乔令‘侍’亲自过来的!于是她赶忙迎上前去行礼道个万福!
乔令‘侍’笑容蔼然,扶起李眠儿,接着就同李青梧、方氏道别。
李眠儿跟着行过别礼,便随同乔令‘侍’一道上了马车。
这么一等一磨,约又耗过了一个时辰,现在已是辰时正牌时候,不知道周昱昭的队伍出发了没有!
李眠儿心怀忐忑,故而一路都是半阖着眼帘,不让乔令‘侍’看入自己的眼中。
过了御街,快至皇城时,李眠儿装作好奇,悄悄揭开窗帘的一角,目视车外。
李眠儿将面紧贴在车厢壁上,又借那角窗帘遮住自己的眼角,然后睁大双眼,直直地朝车前方望去,再过不久就到宣德‘门’了,周昱昭该是打从那儿启程。
她这边正想着,忽然前方马蹄声大作,就连石板路就有些颤动起来,李眠儿微抻了抻脖颈,不过却不敢将面容整个地‘露’出去,只是躲在车厢一侧,除非居高临上,迎面斜视过来,否则车外的人很难看到她的真容。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李眠儿心跳如鼓,这一定是周昱昭的人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