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剑豪是个冷静的人,他迅速做出分析判断,有人在利用光影设备在自家墙壁上形成吊死鬼的影子,类似于远程投影机之类,总之是不可能有鬼魂存在的,因为如果有,早十年前就该出现了,不会等到今天。
他决定自己破案,第一步是找到物业监控,查找那辆奥迪100的出入痕迹,物业人员很配合他,调出来不久前的监控记录,一辆奥迪车驶出地库,可是驾驶座上竟然没人。
这就够惊悚了,可惊悚的还在后面,奥迪车驶出地库后凭空消失了,物业人员无法给出解释,挠着后脑勺说建议找央视《走近科学》栏目做一起节目。
刘剑豪才没心情开玩笑,他回到家里,失魂落魄,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入睡了,又梦到郝嘉德吊在屋顶上的剪影,醒来时一身冷汗,床单都湿透了。
他看看床头的夜钟,才凌晨四点半,于是起身去书房打开电脑,先查杀木马,又写了一封邮件,正忙碌着,忽然一双手放在他肩头,惊得他一个激灵跳起来,回头看去,原来是妻子甘露。
丈夫扭曲变形的面孔把甘露也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什么……”刘剑豪犹豫片刻,又说道,“孩子快要上小学了,我觉得国内的教育质量还是不行,要不然我们移民吧,去加拿大,我有几个同学也在那边,发展的还不错。”
甘露狐疑道:“你上次不是说他们融入不了当地环境,过的很苦闷么,再说你现在是副行长,下一步可能要扶正,大好前途难道不要了么,去国外又能干什么?从头做起么?”
刘剑豪苦笑,妻子说的没错,他虽然有所谓的毕马威、高盛的工作经验,但那都是唬人的,他最多在里面打个杂而已,初级岗位只能拿来骗外行,反而是在国内金融圈风生水起的,放弃这一切,他不甘心,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甘露问。
刘剑豪抱住妻子,久久不语,甘露感受到了他的恐惧,轻轻抚摸着丈夫的后背:“好的,好的,我们全家一起出国。”
……
近江的第一场雪在元旦降临,从医院病房的窗户望出去,天地一片白茫茫,今天是周末,杨伊和往常一样来陪李信,经过治疗,李信已经生活半自理,但是行动需要轮椅,他眼中透射着想出去放风的渴望,于是杨伊跑去护士站借了轮椅,推着李信出去赏雪。
正巧今天曹子高来医院复查,他受的伤很轻,早就痊愈了,来复查并不是检查外伤,而是查生育功能有没有受到影响,刘风华宠溺儿子,当然要陪在左右,两边在医院楼下花园狭路相逢。
曹子高是被杨伊吸引住的,杨伊穿一身白色羽绒服,白衣胜雪,特别扎眼,曹子高定睛一看,乐了,凑过去吹了声口哨:“美女,还认识我不?”
杨伊恶狠狠剜了他一眼。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信怒喝道:“你想干什么?”
“信不信我找人把你另一条腿也撞断?”曹子高变了脸色,凶神恶煞,“别以为你爸能护着你,我告诉你,你爸早死了,骨灰你都见不着了。”
李秀承一直失联,这是李信心中的痛,曹子高偏偏揭伤疤,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有一点可以确定,李秀承失联一定是曹子高背后那些黑手所为。
杨伊忍无可忍,一脚飞起,正中曹子高裤裆。
曹子高一张脸变成了紫红色,捂住裤裆慢慢蹲下来,疼的龇牙咧嘴,刘风华正在打电话,看到儿子出事,飞奔过来破口大骂,让他们别走,马上报警抓人。
几个陌生男人围了过来,为首的问刘风华:“女士,我确认一下身份,你是不是高检办公室的刘风华。”
“是我,怎么了?”刘风华依旧一副嚣张嘴脸。
“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的,你涉嫌一起杀人案,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男人亮出了警官证,语气坚决。
“我们单位领导知道么?”刘风华依旧嚣张,“我是处级干部,是你想抓就能抓的么!”
“带走。”刑警们并不和他废话,两个大汉上前将刘风华提起来拎走,塞进一辆车里,整个抓捕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曹子高从地上爬起来,还没回过味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老妈被抓了?老妈是检察院的领导啊,是抓警察的。怎么可能被警察抓呢,这个世界怎么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妈要死了。”李信恶毒骂道,“赶紧回去找你爸去吧,晚了来不及了。”
曹子高顾不上和李信较劲了,扭头就走,给老爸打了个电话,可是怎么也打不通。
曹汝林在高院开会,按规定手机设置了静音,会上还有他一个发言,关于深入学习十八大精神的心得体会,曹汝林自己就是中院的趣÷阁杆子,这种发言稿信手拈来,比秘书写的还好,他的发言赢得一片掌声,从主席台上下来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示意他去后台。
后台站着一个人,穿藏青色西装,但领子上没有佩戴法院的徽章,而是一枚小小的党徽。
曹汝林隐隐觉得不妙,果不其然,来人向他出示了中纪委执法证,宣布对其执行双规。
天崩地裂,曹汝林懵了,是中纪委而不是江东省纪委办的案子,这说明孙玉琦也救不了自己,双规意味着纪检机关已经掌握了相当部分的证据,曹汝林瞬间明白自己完了,他双腿发软站不住,想找个东西扶一下,两支有力的臂膀一左一右搀扶住他,将身材矮小的曹汝林提离地面,直接架走。
……
曹子高先回到市区大平层家里,再给爸妈打电话,依然打不通,他长到二十多岁,从没如此慌乱过,从上幼儿园开始,遇到任何艰难险阻都有父母帮他搞定,惹出天大的麻烦都不用怕,因为在近江,他爹妈就是天一般的存在,现在天塌了,他不知道该找谁。
他先给小姨夫打电话,王建是家族中万金油的角色,啥事儿都能攒,但他自身并没有任何权力,听说大姨子被抓,连襟失联,他也麻爪了,先安慰一下外甥,说你别慌,现在去你外公家,咱们一起想办法。
一小时后,老刘家的客厅,每个人的哭丧着脸,堪比刘风运出事之后,大姐是被警察抓的,大姐夫是去高院开会的时候失联的,还没有官方通报,但内部消息称,是被纪委带走了,这意味着什么,刘文襄和王永芳很清楚。
今天周末,一贯孝顺的刘康乾正好在家陪爷爷,经历过一番风浪的他反而最为镇定,前段时间曹子高闹得太狠,网上舆论哗然,自己坚持和表哥划清界限,引得家里人很是不满,说自己狭隘,没有亲情观念,现在应验了吧,这小子就是个坑爹货,想到这里,刘康乾反而有一点点幸灾乐祸。
不过想到大姑两口子落马,他还是蛮痛心的,大姑很疼自己,她不应该落得这个下场。
“我觉得问题不大,这里面有个疑点,大姑不应该是被警察带走,你是不是听错了。”刘康乾问曹子高。
“没错,就是警察,刑侦支队的,还亮了警徽,我看的清清楚楚,绝对不会错。”曹子高眼圈都红了,吓的。
“那我找人问问。”王建立刻打了一个电话,可是没人接。
“奇怪,老张不会也出事了吧。”王建嘀嘀咕咕,走到阳台去了。
本来家里的小事情是不需要老人家出马的,这次怕是不行了,刘文襄起身:“我去一趟省委。”
“我也去。”王永芳说,一脸的义无反顾。
他们家就住在省委大院,和省委机关大楼一墙之隔,刘文襄两口子都是退休领导干部,门生旧部满天下,平时想办个事儿,根本不需要亲自出马,打个电话就有人鞍前马后,尤其是在大儿子没死之前,世态炎凉就是如此现实,老两口走了一大圈,啥消息也没打听到,想见的领导要么开会要么出差,全都给了闭门羹。
没有消息就代表着某种消息,曹汝林和刘风华落马了,同一天失联的人不止这两口子,失联人员主要集中在近江市和省的公检法司机关,这么大动静,省委书记和纪委书记不可能不知道,相反,他们早就知道。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江东省政法口大地震,剑指谁人,傻子都能猜得出。
“要不去找找小孙。”王永芳提议。
刘文襄看看老伴,这个老太婆平时聪明,关键时刻愚昧至极,羽翼一夜之间都被剪除,孙玉琦还好的了么。
“别找了,回家吧。”刘文襄佝偻着背,慢慢往回走,这个大院承载着他最意气风发的回忆,可今天他只感觉如芒在背,他迫切的想找个人说说话,不为搭救谁,只为倾诉衷肠。
回到家里,却不见了外孙子。
“他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好像是去喝酒。”刘康乾说。
“这孩子还真是心大。”刘文襄无奈的摇摇头。
“他不是心大,他是没别的方法排解心情。”刘康乾揶揄道,“除了喝酒,表哥没别的技能了。”
刘康乾说的没错,曹子高并不是没心没肺,他就是单纯的不会干别的,父母被抓,他使不上力,在家干着急,还不如出来喝酒散心。
……
几家欢乐几家愁,李信和杨伊亲眼目睹刘风华被捕后,立刻打电话给傅平安,而傅平安又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赵光辉。
赵光辉接电话的时候还在淮门的午宴酒桌上,他一分钟都没耽搁,当即带了五个人,两台车,直奔近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