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有瘟疫,应该会大范围的出事,可是我娘之前并没有听说有疫病横行,虽然说除了南陵王府之后,京城各处都有人染病死亡,但我娘隐约听说,那些数字有的是虚报的,有的则是乞讨为生的乞丐,有人说不是染病死的,而是被人杀死的。”周静雪悄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苏陌颜凝眸:“你确定吗?”
“这些传言是我娘告诉我的,我不知道真假,但是后来遇到了一件事,让我觉得很奇怪,倒有些相信那些话了。”周静雪悄声道,越发压低了声音。
苏陌颜追问道:“什么事?”
“我舅舅过世时,我娘开设粥棚为他祈福。有两个乞丐边喝粥边闲聊,说起了从前的事情。其中原本住在某个荒庙之中,另外一个说,那地方当年染了瘟疫,死了不少人,你能活着,运气不错。结果那个乞丐却说,那里是什么瘟疫?随即察觉到失言,面‘色’剧变,噤若寒蝉,任凭另外一人怎么追问都不再说,甚至,连粥都没喝完,就不忙不迭地走了。”
周静雪咬了咬‘唇’,继续道,“我当时在旁边隐约听到了几句,有些好奇地起查了,果然那个乞丐当年借宿的破庙,就是那场瘟疫的发病区,听说死了上百人!”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不懂得轻重,却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母亲面‘色’剧变的模样,随即母亲便叮嘱她说,这件事就此为止,永远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这么说,当年所谓的疫病真的很可疑。”苏陌颜沉‘吟’道,又觉得不解,“可是,南陵王好歹是大华唯一的异姓王,满‘门’惨死,如果不是疫病,怎么可能没人发现,一点‘波’澜都没有起?”
周静雪却知道其中的缘由,叹道:“那时候兵荒马‘乱’的,许多事情都碰到了一起,没人注意也不奇怪。”
“兵荒马‘乱’?”苏陌颜疑‘惑’。
周静雪点头道:“对啊,听说封地在甘州的禹王蓄养兵将,企图谋逆,杀了封地的刺史,还想剿灭封地驻军,幸好驻军统领派人拼死送出血书,京城才知道了这件事。血书到京的时间,就是南陵王过世的第二天。”
“禹王谋逆?”苏陌颜又是一怔,随即醒悟过来。
萧夜华今年十九岁,四岁那年失去了亲人,那就应该是十五年前的事情,而林夫人和林小姐在青州边界遇难,也是十五年前的事情。她应该早注意到的,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件事竟然挨得这么近。
只有一天的间隔,这其中是否会有某种联系?
周静雪以为她没有听过禹王,便解释道:“禹王是先皇的儿子,当今皇上的弟弟,不过是过世的柔太妃所生。据说为人豪爽,‘交’游广阔,深得先皇喜爱,与许多世家大族和京城官员都‘交’好。后来,先皇继位,他被封到甘州,据说跟京城许多旧识还有书信往来。这样一个人举兵谋逆,京城得有多少人被牵连进去?”
“所以那时候京城一定很‘乱’吧?”苏陌颜喃喃道。
这样牵扯身家‘性’命的大事,不由得人不重视,这样的情况下,大概也没有多少人有心力去关心其他的事情。疫病也好,南陵王府的人过世也好,只要没有太大的破绽,大概也不会有人怀疑。
周静雪叹道:“可不是吗?当时许多世家大族,官宦人家都被京禁卫看管起来,不许进出,以免跟禹王勾结,图谋不轨。而当时京城又有疫病的传言,不断有人因为染病而死亡,真的是人心惶惶,动‘荡’不安,谁还顾得上细查南陵王府的事情?”
若在平时,南陵王府这么多人过世,必然会引起极大的震动,可惜当时情形太过复杂‘混’‘乱’。
等到平定禹王叛‘乱’,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南陵王府的人早就下葬,连世子萧夜华都几度濒危,幸好遇到了一位周游天下的神医将其带走治疗,一切都尘埃落定。无缘无故,无凭无据,总不能把南陵王夫‘妇’的坟墓扒了,开棺验尸吧?
“这么说来,整件事的确透着古怪。”苏陌颜眉头紧锁。
南陵王府的惨事、似真似假的瘟疫、禹王谋逆、林夫人和林小姐在青州边界遇难……所有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如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或许聪明人都有这样的‘毛’病,自己遇到的事情,不琢磨个清楚透彻总觉得像压着一块石头,十分不畅快。因为母亲的叮嘱,加上无人可以诉说,这件事在周静雪心头积压了许久,这次终于有值得信任的人可以倾诉,心中的痛快可想而知。
“陌颜,你机敏聪慧,帮我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陌颜神思的模样,周静雪知道她一定感兴趣,忙问道。
苏陌颜摇摇头:“当年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也不清楚,不过,我可以确定,当年南陵王府的人死亡,绝非因为疫病。”
她曾经为萧夜华诊过脉,脉象不像疫病留下的痼疾或者后遗症,反而更趋向于中毒。偏偏以她在毒术上的钻研,竟然对这种毒‘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整件事实在蹊跷。
“你也这么觉得,对吧?”周静雪得到认同,眼眸中满是欣慰。
苏陌颜点点头,又叮嘱道:“不过,静雪姐姐,这些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再提起。事情是在太过诡异蹊跷,很难说其中会有什么内情,说不定会牵扯到什么不能告人的事情,静雪姐姐你要小心!”
“是你我才说的,这些年来,我可一个人都没告诉,连我弟弟都没说!”周静雪没好气地道,随即又拉着她的手臂央求道,“陌颜,你跟南陵王世子走得那么近,如果得到什么消息,千万记得告诉我。不把事情‘弄’清楚,我这心里就一直痒痒的,不消停!”
看她钻心挠肺的模样,苏陌颜忍不住笑了,平时只见她端庄大气,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副好奇心过盛的模样,实在是有趣。
“好,如果我知道什么,一定告诉静雪姐姐。”
那边岚玥公主和云萝公主的冲突也越来越‘激’烈,眼看着两人有动手的趋势,旁边的贵‘女’急忙将两人拉开,闵月雅轻声抚慰着岚玥公主,目光却不住飘向不远处怯怯‘私’语的周静雪,现在周静雪新颖别致的衣衫上扫了一遍,接着落在了苏陌颜身上,目‘露’嫉恨。
听说昨天南陵王世子和她在静怡轩相会,随即又陪同她一起前往苏府失火的产业,帮忙处理京兆府那边的聒噪,安抚受灾的民众……
闵月雅死死咬着嘴‘唇’,“董小姐”的横空出世,虽然她心中嫉恨不已,但想着有了董小姐,苏陌颜这个丑八怪一定会被萧世子抛诸脑后,又想着能够挑拨两人互斗,说不定自己能够渔翁得利。谁知道董小姐就‘露’了那么一次面就消失不见,如今萧世子却越发看重了苏陌颜……
她凭什么?
论美貌,论才华,伦身世……明明苏陌颜什么都不如,却偏偏让她输得如此凄惨!现在还多了林公子和太后的庇护!反而是她,张婕妤遇险,最先被怀疑的就是闵淑妃,连带着她在贵‘女’圈中也没有了从前的风光,这次进宫更是受了不少冷待,只能紧紧巴着岚玥公主这个草包……
闵月雅眼珠一转,对岚玥公主柔声道:“公主,你瞧,那不是苏三小姐吗?上次林公子还特意叮嘱,让您要好好照顾苏小姐,我陪你去那边好不好?”
虽然与云萝公主是初见,但从她听说的昨天云萝公主和岚玥公主冲突的过程,就知道这不是个省油的灯,自视甚高,偏‘激’,而且爱认死扣,一旦和谁不和,会连那人周围的人都迁怒,尤其,对方越看重,她就越要折辱。
果然,闻言云萝公主一下子转移了注意力,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两人身上。
俗话说得好,美人相妒,见到周静雪的美貌,云萝公主就先存了三分敌意,只是找不到挑衅的理由。但当她看到苏陌颜戴着的面纱时,便扬高了下巴,神态高傲地道:“喂,那边那个‘女’人,为什么别的‘女’人都没戴面纱,只有你戴了?怎么,你长得很见不得人吗?”
她这一发话,众人立刻将目光集聚在苏陌颜身上。
苏陌颜和周静雪都是一怔,不明白原本和岚玥争吵的云萝公主,怎么会突然把矛头对准了她们。
但既然有人挑衅,苏陌颜自然要回敬的。
她正要说话,闵月雅却抢先道:“云萝公主,这位是京城闻名的苏三小姐,原本容貌极美,见过的人都说国‘色’天香,只是不幸被人划伤了脸,愈合后满脸都是狰狞可怖的伤痕,所以才用轻纱遮面。您这样说,未免太伤人了!”
一副为苏陌颜抱不平,劝阻云萝公主的模样,却不动声‘色’地将苏陌颜的底投了出去。
“闵月雅,你不会说话就别闭嘴!”岚玥公主呵斥道,连她都知道,如苏陌颜这般,最不该提的禁忌就是原本美好的容颜,和毁容后的残酷对比。亏得母妃还一直夸奖闵月雅聪明,居然连这点眼‘色’都没有,如果让鸿渐表哥知道,一定又要骂她了。
林鸿渐一直待她极好,比亲哥哥五殿下还要温柔体贴,因此,尽管岚玥公主也不是很喜欢苏陌颜,却还是在人前尽力地维护她。
“她虽然容貌有瑕,却是为了救自己的父亲,是纯孝之举,连父皇都封赏了呢!而且她冰雪聪明,人人称赞,而且医术高明,上次还救了张婕妤和她腹中的孩子呢!这样品质高洁,聪明又‘精’通医术的人,总好过某些长得还行,却是‘阴’险狠毒不讲理的疯婆子!”岚玥公主对着云萝公主做了个鬼脸。
闵月雅在心中暗骂岚玥愚笨,明明苏陌颜是她们共同的敌人,她倒是反过来去帮苏陌颜了!
云萝公主气得七窍生烟,但岚玥公主没有点明是她,如果她执意辩驳,反而有些自认是‘阴’险狠毒不讲理的疯婆子!满腹怒气无处发泄的云萝公主顿时将矛头对准了苏陌颜,尖刻地道:“好好的‘女’孩子怎么会被人划伤了脸?救父?纯孝?别是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到处招蜂引蝶,勾引男人,结果遭报应了,却故意拿这些话来掩饰吧?”
原本就有人嫉妒苏陌颜同时得到南陵王世子和林公子的青眼,闻言竟然觉得有三分道理,毁容了还能勾引到萧世子和林公子,要是再有没毁容前那张漂亮的脸,还不知道会怎么勾引男人呢!再说,她父亲那样对待她,她还能纯孝?肯定是‘蒙’人的,心中竟然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是真相,顿时自觉比苏陌颜纯洁高贵了许多,看向她的眼眸都是不屑。
但也有人觉得云萝公主未免太过狠毒,这番话如果传扬出去,无论是真是假,只要被人议论几句,让人们觉得有这个可能‘性’,这位苏小姐的清誉就等于全毁了!
闵月雅暗中暗自开心,表面却表现得很为苏陌颜担忧:“苏小姐,你听听云萝公主的话,如此可恶,你怎么不辩驳她呢?”
众人都看向苏陌颜,谁都知道,这种事情一向越描越黑,根本说不清楚的。
“呵~”
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没有想到,苏陌颜非但不怒,反而轻笑起来,笑声清脆而欢悦,如同银铃一般,洒落在众人耳中……
这个时候,她还能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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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