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姐,小心!”
林陌颜背对着那人,没有察觉,但正痛得迷迷糊糊的周景泰却无意中看到,慌忙喊道,同时拼尽全力将林陌颜往旁边推了一把,却因为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得眼冒金星,几乎昏厥过去。
“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敲击声响过,当周景泰再次睁开眼睛时,却见一名浅蓝色华服的男子恰好挡在面前,手中一柄长剑,刚刚好抵住那名刺客的剑尖。
那是南陵王世子吗?他刚才就站在那里吗?
周景泰有些迷糊地想着,应该是吧,毕竟众所周知,南陵王世子手无缚鸡之力,如果不是恰好在旁边,应该不可能挡住刺客的剑的。
不止他这么想,就连刺客也只当是偶然,没有放在心上。
但在他加了三分力道,却始终无法前进分毫后,刺客终于察觉到了异样,抬眼看了看挡在面前的人,却惊讶地发现,那双酷似南疆人,琉璃般清浅澄透的眼眸,竟然隐隐溢出一份血色,却越来越浓郁,鲜红得宛若宝石……
就在此刻,一股极强的内力透过长剑,猛烈地冲着他的内脏撞了过去。
“噗——”
刺客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望着拿到浅蓝色的身影,不是说南陵王世子体弱,手无缚鸡之力吗?怎么会有如此猛烈的内力?如此高明的武功?
然而,不容他多想,一柄长剑便已经穿透了他的腹部,顿时命丧黄泉。
刺客倒下,露出了身后的张祁。
“世子,世子妃,没事吧?”张祁看似惊慌,实则心中并未在意,毕竟他是知道冥焰的人,更知道这个刺客不可能伤得了少主,不过是借此掩饰一二。
冥焰遥遥头:“无事。”
眼看着胜负已经分明,忽然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笛音,丝毫没有笛子本身的幽扬婉转,低沉、急促,带着一股诡异的味道,却又充满了杀伐血腥之意。
冥焰面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但原本占着上风的南陵王府护卫那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惊呼痛楚之声。
冥焰和张祁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灰色的身影,身形纤细窈窕,显然是一名女子,头戴斗笠,黑色的轻纱垂垂而下,微微晃动着,只露出一抹弧度优美的下颔。
她单脚站在长廊的栏杆之上,并未穿鞋,雪白的双足如玉一般,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不知什么布料做成的灰色裙裾随风遥遥,仿佛随时要御风而去一般。
本该是飘飘如仙的一幕,却被少女纤纤玉指上的鲜血破坏了所有的意境,反而变得可怖起来。
就在刚才,笛音响起的时候,这名灰衣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名南陵王府护卫的身后,纤纤如玉的十指,竟宛如利刃一般刺入他的背心。
若非南陵王府护卫训练有素,反应及时,恐怕已经被女子手指刺穿。
即便如此,那名护卫也受了重伤,很快被其他护卫拉过去,护在了身后。
不知南陵王府的护卫,就连那些身份不明的红衣人,看向灰衣少女的目光,也是忌惮而畏惧的。
笛音再度响起,依旧是短促的一声。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灰色的衣衫微微一晃,但定眼望去,却见少女仍旧站在原处,衣袂飘飘,似乎从未移动过。
但南陵王府的护卫,却再度有一人重伤。
南陵王府护卫的神色更加凝重了,很显然,刚才灰衣女子再度出手,但在场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人看出她的动作,如此轻功,如此身法,简直犹如鬼魅一般。尤其女子衣衫随风飘摇,发尾微微发白的长发,却宛如静止一般,纹丝不动,更显得此情此景诡谲可怖。
安置好周景泰的林陌颜也看到了这一幕,低声问道:“这女子什么来历?”
“真的很奇怪,如此厉害的女子,不应该籍籍无名,但是,属下却从未听说。”张祁神色凝重,以他生平所见之人的武功,除了少主冥焰之外,只怕无人能与这么女子相抗。
南陵王府的护卫根本不是这名灰衣女子的对手,再纠缠下去,只会死伤惨重。
冥焰定定地看着那名少女,眼神带着几分奇特,忽然转身,轻轻捂住林陌颜的耳朵,运气内力护住她的耳膜,紧接着,一声长啸从他口中响起。
一时间,除了冥焰、林陌颜和张祁,以及那位灰衣少女外,在场的其他人都只觉得脑子一懵,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不会被春水宴幸存的人,以及南陵王府的护卫看到,冥焰再没有丝毫掩饰,一抹浓郁的血色涌入清澈的眼眸,原本文弱的身体,突然间释放出极为恐怖的气场和压力。虽然没有面具,没有赤血剑,没有血红色的衣衫,但这一刻,他是不折不扣的冥域少主!
一般静止般站在那里,宛如雕像,对周遭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的灰衣少女,也似乎察觉到了威胁,斗笠微微偏转,看向冥焰这边,双手抬起,放在胸前,破天荒地摆出一副警惕地模样。
“咦!”
低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极轻极细,仿佛一道细烟,随时都会飘散空中。
但冥焰却并未忽略这道细烟,听音辩向,正是刚才笛声响起的地方,说话的人极有可能便是吹笛之人。他反手一掷,一枚暗器从袖袋之中射出,在尖锐的风声中,穿透了数重庭院,激射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闷哼声响起,显然击中了对方。
不过,听那声音,暗器穿了数道墙壁后,终究力道有些弱了,那人只是受伤,却并未死亡。
察觉到威胁,笛音猛地响起,不像刚才那样只是极短极低的一声,这次尖锐而绵长,以各种笛声绝不该有的转折肆意摧残人的耳膜,宛如肆虐的洪水,犹如陡峭的山峰,湍急料峭。
伴随着笛声,灰衣少女如闪电般攻来。
冥焰下意识地长剑一横,却见灰衣少女纤白如玉的双手抓住剑身,未见怎么动作,锋锐的长剑便断为两折,少女的手却没有丝毫受伤,阳光下洁白如细瓷,直冲着冥焰的咽喉要害而来。
冥焰反应亦是快捷无伦,弃了长剑,右手微横,挡住了少女的攻势。
“小心!”林陌颜在旁边看到,不由得失声道,刚才她亲眼看到,少女的手如同利刃般刺入护卫的身体,又空手折断长剑,显然那双手虽然纤细可人,却坚硬如刚如铁,浑然不似常人的皮肉,冥焰纵然武功高强,但对上这样的一双手,恐怕会受伤。
然而,并没有鲜血横飞的情形出现。
当少女的手指触到冥焰的手臂时,并没有如之前般削肉入骨,而是像碰到了什么极为坚硬的东西一般,再不能寸进。然而,诡异的是,两人明明都是血肉之身,手臂与手相撞时,却隐隐发出了金石一般的声音。
“咦!”那道惊呼声再次响起,气息短促,中气略有不足,显然受了重伤,听声音,隐约能够分辨出是名女子。
孟姥姥此刻无疑是极为震惊的。
少女华嵋是她一手炼制调教出来的侍神者,之所以不用兵器,赤手空拳,是因为她的一双手,能削铁断铜,比任何利刃都更加锋锐。这个蓝衣男子,居然能够挡住华嵋的一击,且丝毫无伤?!他到底是什么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但她心中震惊,笛声却没有片刻中断。
诡异的笛音中,灰衣少女身形越来越飘忽,招式越来越快,但冥焰却没有丝毫落於下风,招式同样越来越快,看得人眼花缭乱,只能隐约看到一团灰影和一道蓝影站在一起,根本已经无法清楚地分辨每一次交锋,更无法看出谁胜谁负。
林陌颜和张祁也是第一次见到和冥焰这般棋逢对手的人,一颗心提得越来越高。
忽然“刺啦”一声,似乎是什么撕裂的声音,两人猛地分开。
灰衣少女依旧赤足单脚立在长廊之上,黑纱遮掩下看不出丝毫异常,而冥焰则定定地看着指尖的鲜血,然后猛地将目光转向灰衣少女,气息急促,声音微带沙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会——”
一道悠长的笛音响起,灰衣少女赤足轻点,宛如一道轻烟般飘飘而去,遁入远方。
而冥焰,不知为何,竟也没有追去,而是怔怔地站在原地。
林陌颜匆忙跑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查看,同时急切地问道:“冥焰,你怎么了?有哪里受伤了吗?”
“没有。”被陌颜的话惊醒,迎上她焦虑的眼神,冥焰心中一暖,微微笑道,“没事,这血是那名灰衣少女的,是我伤了她,我没事!但是,陌颜——”赤红色的眼眸之中闪烁着潋滟的光泽,宛如浸泽千年的血玉,流虹婉转,带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喜悦,“你之前说的,可能是真的!”
林陌颜微微凝眉:“你指的是?”
“我真的,有可能不是他的孩子,那道印记,可能真的不是赵氏所特有的!”冥焰神情激动,看着林陌颜的眼睛,隐隐有雾气浮动,“刚才,我伤了她的后背,看到那名灰衣少女的背上,有着同样的印记!”而他能够肯定,那名少女,绝非皇室中人!
林陌颜神情同样的激动:“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冥焰用力地点头。
虽然之前,在陌颜的分析下,他也想过这种可能,但那更多是一种绝望之下的妄想。
但现在,这妄想,却有可能成真了!
“世子,世子妃,事情有些不妙!”就在这时,张祁忽然神色凝重地跑了过来,“你们看那边。”
顺着他的手望去,看到的是一道雪白的墙壁,不像这庭院中青石板的地面那般血迹斑斑,反而光洁异常。但正因为墙壁太过光洁雪白,才更显得那行血字触目惊心。
“犯冥域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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