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天地为局,众生为棋。
当两方对弈,棋逢对手的时候,执棋之人的眼中只剩下棋盘上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郁泓一手秒棋让原本大势已去的棋局起死回生,如今双方实力相当。
每一步都需慎重考虑。
老者原本还漫不经心的摇晃着手中的蒲扇,此刻蒲扇被扔到了角落里吃灰尘。
他撸起袖子,露出干瘦的小臂,眼中精光流转,很久没有感受到浴血沸腾的感觉了。
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跟友人对弈的时光。
这盘棋上,郁泓扭转战局后,便采用了保守的方法,只守不攻。
就在老者喜笑颜开的时候,他开始全面进击。
原本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卒,此刻化身一柄利刃,将自己的价值发挥到了最大。
老者捻了捻胡须,对弈三炷香时间后,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很好,以天地为局,众生为棋,妙哉!小子,八年前老夫在边关见过你,你比你老子强。当年的药钱你还没有给老夫呢。”
看着开怀大笑的老人,边关二字像是一根导火索一样在郁泓的脑中炸开了一条线。
他想起来了,那年他第一次上战场,一路追击敌军,虽斩杀其首领,却受了不小的伤,那时候一个中年人背着一个药箱路过,为他上了药。
记忆中中年人仪表堂堂,和眼前这个有些糟糕的老人,实在是相差甚远。
“想起来了?是不是觉得老夫变化很大,人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的。”老者重新将蒲扇捡了起来,这局棋他虽然没有输,但是也没有赢得机会。
不得不用刮目相看的眼神看眼前这个年轻人。
郁泓点了点头:“先生认识家父?能在此处遇见,实在是缘分,当年我醒来,先生已经离去,救命之人在所不辞,多少药钱都是应该的。”
老者摇晃着蒲扇转了一个方向,用手指着东北方:“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三才,三才生四象,四象化五行,五行化六合,六合化七星,七星化八卦,八卦演九宫,九宫归十方,老夫以万物为本体,设下此阵,一切都要靠臭丫头的缘分了。”
他的声音中掺杂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之色,在看见楚暖的时候,他便用秘术窥视了她的命格,她应当能破此阵的。
听到他的喃喃自语,郁泓站起身,想起小时候师父教他的各种破阵之术,看了许久,也许是未声临其中,他竟没能看出半分端倪。
“就算你能闯进去,也不一定能帮忙,去处理自己该做的事情吧,三个月后,老夫还要去一趟那不妄城,那丫头也会去,现在的你,也许能保证眼里只有她一人,三个月后,可不一定了哦,老夫掐指一算,你命里犯桃花,好自为之吧!”老者手中的蒲扇朝郁泓的方向扇了扇,两股劲风卷起,郁泓猝不及防被卷到了凉亭外。
面对突如而来的狂风,他下意识的抬袖掩面。
风停了,放眼瞧去,凉亭中已无老人的身影。
他快去上前查看,石桌上只剩下一个红色的瓷瓶。
郁泓皱着眉头瞧着眼前的这一切。
“巩元丹送你了,加上上次的要钱一共两千两黄金,麻烦送到凤仙山下的土地庙。”老者中气十足的声音悠悠的从远方传来。
没有想到竟然是巩元丹,这东西是东岐皇室的贡品,在这片大陆上,只有东岐皇室的人拥有此丹药,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五年前的四国会盟。
此人难道是东岐皇室的人?
多年前他便出现在南卉的边境,实在难以跟东岐联系在一起。
他将瓷瓶收了起来,刚刚那阵风便是老先生的逐客令,他信步朝山下的方向离去。
命里犯桃花?
呵呵,他这些年大大小小的还少?
一只羽鸽在他的上空转悠了一会儿后,准确无误的歇在了他的臂弯上。
郁泓解下羽鸽上的纸条,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他重新将那张狰狞的面具戴上,回头看了这座山头一眼,放出信号弹后,身形微动,朝着三甲城的方向而去。
昨日有朝臣高密,说他玩忽职守,一路吃喝玩乐,纵情山水,更过分的是路过一处便搜查一处的民脂民膏。
瑞安帝不信此事,在几位重臣的激烈请求下,他派了太傅李安为钦差去亲自验证,这时候已经出发。
若是其他人,敷衍一二便算了,李安是瑞安帝的启蒙夫子,现在更是瑞安帝的首号拥护者,他曾经在他的门下学习了一年,那人心思缜密,很不好糊弄。
他虽然厉害,却生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不管是良家妇女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只要是看上的,能惹得,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都要戏耍玩弄一番。
听说现在半身不遂,他无声的勾了勾嘴角,只能怪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山林中。
两个时辰过去了,楚暖只觉得腹中一紧,早上没吃东西就跑了出来,她现在饿得有点前胸贴后背。
看着那活力满满的黑翼。
她渐渐发现了不对劲,这东西折腾的路线渐渐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像。
莫名的熟悉感,她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当这一想法冒上心头,她就知道那糟老头没安好心。
她没有去管黑翼,径自走到脚下这座山的山顶,呼吸均匀后,她闭上眼睛一点点去感应刚刚跑过的所有路径。
一开始,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黑翼身上,没有将周遭的环境当回事。
站在她的角度往下俯瞰,太阳只能晒到山顶这片区域,山脚背荫。
上为阳,下为阴。
根据天地万物相互转化的原则,既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若是阴阳结合,便会相生相克!
想到此,她的额头上渗透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若真的是自己猜想的这般,想要破了这阴阳八卦之阵,需要耗费很大的功夫。
糟老头以黑翼为饵,诱自己入阵,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要找到破绽,必须等到日月交替之时,那时候阴阳转换,便是这阵法最为薄弱之时,那时候她趁机破绽。
当务之急,应该是中午吃什么?
这座山很神奇,放眼望去,竟然有种群山环绕的感觉。
楚暖发现越是到山顶,灌木丛跟植被越是稀少,她决定去茂密的草丛中碰碰运气。
一番周折后,就在楚暖怀疑自己要饿死过去的时候,她听到了动静,声音很小,依然被她扑捉到了。
她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地面上,果不其然,是地里面传来的动静。
顺着声源找了过去,楚暖发现一处岩壁下,有一个洗脸盆大小的小洞。
为了将里面的东西弄出来,楚暖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除了一把匕首,只剩下一颗霹雳子,她忍痛将霹雳子扔了进去。
轰的一声炸开,楚暖等没有动静后现身,找了一圈在一个土堆下找了一直土狸子。
她提起来掂了掂,大概有四五斤的样子。
这东西在乡下被统称为土猪,有这玩意儿在的地方,可谓是戕害一方。
这东西嘴十分的尖锐,和老鼠有一个共性,喜欢啃东西。
小时候在姥姥家,她总是听姥姥说这东西将家里面的玉米啃光了。
虽然被炸的有些面目全非,好歹能饱肚子,楚暖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甩出脑后。
削了一根树枝,麻利的处理起来,没有水清洗,她只能丢弃内脏,将干净的肉剔出来。
接着,她找了一堆柴火,对于钻木取火,她有自己的小窍门,不一会儿便冒了小火星。
一炷香后,架在火上的土狸子肉变了颜色,肉香四溢,楚暖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虽然知道这东西其实就是闻着香,吃起来可能就干巴巴的。
果然,人在绝对饥饿的状态下,不好吃的都会变得好吃起来。
这一股肉香在森林里面蔓延,楚暖等肉四周都焦黄后,取下来尝了一块,虽然很香,肉里面却夹杂着一股土味儿。
填饱肚子后,楚暖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出于野外求生的本能,她将剩下的肉全部烤熟了,扯下衣袖包了起来。
看着柴火尚未烧尽,楚暖削了几根树条,用匕首将头部位置削的尖尖的,然后在插在土堆里面。
昨晚这些,她又捡起一些火柴,灭了火堆后,她开始观察路径,边走边在树上做上记号。
楚暖的感知力,观察力都是一绝,她此刻心绪有些乱,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前脚刚刚做上去的记号,不一会儿便会消失,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影子跟在她的身后一般。
楚暖走了一个时辰后,发现身边的环境几乎是一模一样,若不是她一直向前走,她真怀疑自己其实一直在原地踏步。
她默数了步伐,没两百八十八步,她会左上一个记号。
来凤镇。
穆青青找了一处隐蔽的客栈将锦鸿安置了下来,锦鸿说还有另外一拨儿人在追杀他,千万不能请大夫,他能挺过去。
在她看来,他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他身边的属下已经有一人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穆青青对这个镇子颇为熟悉,当她在最偏僻的一家药房买了药赶回去的时候。
却被一辆马车拦了去路。
穆青青戴着黑色的斗笠,平时挂在腰间的佩剑此刻紧握在手中,她不动声色将刚刚抓的药藏在了身后。
车帘掀开,一个人影走了出来,笔直的朝穆青青冲了过去。
这条小巷太窄,马车拦在前面,已经不能从其它的地方离开。
穆青青心想,定是那些追杀之人找到了她们的踪迹。
处于条件反射,她将青剑挡在了面前,声音冷清:“你们是什么人?”
墨辞刚想开口,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气的双手叉腰:“你让人将本少打成这样,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穆青青一愣,刚刚她的眼神一直游离在找退路,并未看面前之人。
墨辞改了一贯书生气的打扮,头发用一个玉冠竖起,身穿墨蓝色的长衫,腰间系着一根银腰带,看上去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相比较前些日子浑身缠着纱布,现在已经好了太多。
穆青青收回手:“你怎么在这里。”
“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要是我没记错的话,穆府大小姐现在应该半死不活躺在病榻上,毕竟得了痢疾啊。”墨辞强忍着摘下穆青青斗篷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哼唧两声。
来的时候,他想了无数种被揭发后的反应。
比如,立马软下身段求他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当然了,这是他最想看见的结果。
还有一种可能,恼羞成怒后怒骂他一顿,或者直接动手,他挺直胸膛,真男人越是在这个关头,越是不能有一点退缩。
穆青青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转身就走。
当知道拦在自己面前是墨辞后,她反倒淡定。
墨辞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站在原地,最后他无奈的一巴掌敲在自己额头上。
失算失算。
他转身追了上去,虽然穆青青的反应很冷淡,他好像是有无尽的激情一般,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在一处不起眼的客栈前。
“墨辞,求你装作不认识我行不行?”穆青青是吵得有些烦,不等他回应径自走了进去。
问掌柜的要了热水和几套干净的衣裳,便径自上了楼。
一股脑儿冲进来的墨辞,瞧见穆青青拿着几套男人的衣裳,双眼瞪的大大的。
他好像嗅到了她拒绝自己的原因了,是因为外面养了狗?
不行,他要去瞧个究竟。
穆青青刚刚将热水放在床边,便听见身后故意加重的脚步声,知道来人是谁,她看都懒得看一眼。
锦鸿感受到外人的气息,捂着胸口强撑着坐了起来:“咳咳咳...”
接踵而来的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穆青青胳膊一紧,她被一把拉了起来,耳边响起墨辞嫌弃的声音:“这人一看就有肺痨,你也不怕传染给你,我来吧!”
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墨大少爷拧干了手帕,对准那脏兮兮的脸招呼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