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一切看造化
“你就是这样杀鸡的?直接扭断脖子的时候,要放血知道不?”耳边的风声骤停后,楚暖手中的鸡被一把夺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走到了茅草屋前,糟老头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鸡。
石桌上多了一个瓷碗,他将黑翼提了起来,用刀割破黑翼的翅膀,让尚是温和的血液滴了出来。
很奇怪,这只鸡血的颜色都跟它的名字一样,是黑色的。
尚未完全回神的楚暖,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糟老头放了一碗血。
“跑了一路口渴了吧,喝了吧。”他端起石桌上的瓷碗递给楚暖。
楚暖后退了几步,神色警戒:“糟老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当看见此人的时候,楚暖有种自己被卖了,还帮忙数钱的感觉。
刚刚那一幕幕,在她的感知下,就像是真真切切发生过一般,现在眼前的这一幕,却让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精分了,幻想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
但是,胳膊上的疼痛,却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
“这世上,除了好人无非就是好人,你觉得我是什么人,我便是什么人。”
“喝下这碗,你的人生便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将彻底跟以前说再见,骨邑剑法虽然强悍勇猛,曾经一度在江湖上所向披靡,说句不好听的饿,这东西始终是邪魔外道,不但损身,更损心,老夫这段时间心情好,相识便是缘,老夫愿意破戒一次,帮你废了这身武功,正好老夫年纪大了,需要一个关门弟子,我觉得你就不错。”
糟老头盯了一眼楚暖,眼中不自觉地泛着一次慈爱。
可能,潜意识里面,他已经以楚暖的师父自居。
楚暖揉了揉鼻梁,回忆遇见这个糟老头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说过的每一句话,她从未提过骨邑族的事情。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般,楚暖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好像没有了任何秘密,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了。
“老夫年轻的时候,跟修炼这套剑法的主人关系还不错,当年那个人遭到反噬后的症状跟你一模一样,不要有心理压力,多年后,老夫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跟她的继承人相遇,在老夫看来,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你敢赌一把吗?”糟老头将手中的瓷碗朝楚暖的方向递了递。
楚暖一直紧抿的唇在听到糟老头的解释后平和了很多。
她接过那碗血:“所以,破阵之法在这只鸡身上?”
“鸡为饵,心为眼,你虽然贪财,却只贪取之有道之财,在这个世界上,最难猜测的便是人心,人心隔肚皮,更多的是揣测,是不是老夫放得筹码太少了,你压根儿没有瞧上?”转念一想,老者若有所思的捻了捻胡须,若是十口棺材,这臭丫头未必能有刚刚那般慷慨。
能破阵的最重要原因,是她对自己足够狠。
放眼望去,这世间的女子谁能承受剜肉之痛?
楚暖最大的爱好便是敛财,这点她毋庸置疑,但是外祖一事,她觉得稍有蹊跷。
转念一想,或许是原主的执念在作祟,可能是这样的,她并不打算告诉糟老头其实自己只是异世的一抹幽魂这件事。
“说实话,还真是太少了,我见过比这更多的钱财,言归正传,这碗血能废掉我一身武艺?”这个才是她最为担心的事情。
这糟老头看上去便是十分不靠谱的类型,她若是一时冲动,武功被废,在这个世界来说,就是一个废物。
那比杀了她还要残酷。
就像是她曾经看见过的一段话,当你不曾拥有的时候,你的眼神透着渴望,希冀和向往,当你真正拥有并且尝了个中滋味后,你便会拼了命的将其牢牢握在手中,因为你已经将其贴上了私有品的标签。
当从未拥有,你想都不会去想。
拥有后重新失去,那是掏心挠肺般的难受。
“那你是愿意成佛还是入魔?”糟老头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直接丢了一个选择题给楚暖。
这只鸡被他养了五年,秉着爱屋及乌的原则,当发现她是那个人的继承者后,他想要帮她一把。
从私心出发,其实,他更多的是想要弥补当年的遗憾。
年少轻狂不懂事,上了年纪后,回忆起当年的种种,怀念之余更多的是懊恼。
关于骨邑剑法,楚暖现在已经运用的得心应手,她越是熟练,越是危险。
每次展示强悍的实力后,都是更为严重的反噬,面对危险的时候,她不得不拔刀相迎。
如此以往下去,她极有可能会成为真真正正的女魔头。
听糟老头话里话外,他好像跟上一任掌门的关系十分要好。
她收起优柔寡断,横竖都是一刀,不妨遵从内心,赌上一把吧。
伸手将瓷碗接了过来,楚暖一闭眼,咕噜咕噜一口气将整完血一饮而尽。
一股灼烫从喉管蔓延到了心底。
楚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加速了。
在糟老头的示意下,她原地盘腿坐了下来,很快,她便感觉浑身的经脉好像在逆转一般。
猝不及防发出一声闷哼。
糟老头在楚暖的身后坐下,双掌飞快的结印,他的后背隐隐有金光乍现。
正是一尊降魔罗汉。
一股冰凉的真气渡入楚暖的经脉中,那股经脉几乎要炸裂的感觉,瞬间减弱了不少。
楚暖汗如雨下,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此刻变得更加惨白,碎发被汗水打湿了,密密的贴在额头。
丹田有两股真气在较劲,楚暖强忍着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糟老头最后注入一股真气护住楚暖的心脉后,他拍了拍胳膊站了起来。
楚暖整个人蜷缩在了一起,疼的直接在地上打滚。
她紧闭着双眸,脑海中好像有个小人,一直变换不停的跳跃着。
那拳法打的虎虎生威。
楚暖下意识的记住了这些招式,她感觉在自己的皮肤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空而出,她疼的双手开始乱抓。
“三盏茶很快就过去了,忍忍。”老者看见楚暖的脸渐渐变得通红。
楚暖听到他的声音,她觉得自己被忽悠了,由魔入佛的过程也忒痛苦了。
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蚀骨钻心之痛,原本隐匿在静脉下的真气,伴随着这点点疼痛外泄。
楚暖只感觉自己浑身滚烫,因为疼痛的惯性,她整个人像虾子一样蜷缩了起来。
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让楚暖想起了在部队的那段时光,那段令人难忘的日子。
渐渐她不在左右打滚,调整呼吸后,她双手撑着地面,让自己趴在了地上,看着黄褐色的土地,她紧咬着牙,汗水顺着脸颊滴在了地上,楚暖强迫自己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忍忍,忍一忍便过去了。
撑着地面的手指一寸寸陷入了土里面,她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只要心足够强大,便能抵挡一切。
最后,楚暖活生生疼晕了过去。
糟老头一直在药庐后注意这边的情况,他取下烟斗,点燃了许久未抽的旱烟。
走到楚暖身边的时候,他叹息一声,这样的结果,他其实早就想到过不是吗?
可,心里面总有些不甘,于是他抱着侥幸的心情蹲下身,探了探楚暖的鼻息。
一息尚存。
“总算是没有看错人,臭丫头,你给我撑住啊,熬过了今晚,就是新的开始。”他将楚暖从地上提了起来,看在她昏过去的份上,将自己的躺椅贡献了出来。
三甲城。
城主府内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下人全部低着头埋头做事,没有一人敢左顾右盼。
放眼望去,这样的环境,不由得有些让人心生紧张。
一辆赤黑色的马车出现在城主府门口,风卷起马车四角的铃铛,那清脆的响声透过墙围传到了院中。
正在凉亭中候着的洛昂站起身朝着门口大步走了去。
他正是三甲城的城主,年仅三十岁便爬上了城主府,听说是个狠角色。
这次听说鬼王亲临,小道消息是被惩罚,明面儿上却没有一人敢嘲笑。
洛昂强压住心底那抹不屑,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爽朗的假笑:“洛昂见过殿下,知道殿下亲临,早已经设下酒席款待,在下已经静候多时。”
这时候坐在马车前的桀取下戴在头上的斗笠,伸手将车帘拉开。
鬼王殿下微一弯腰走了出来,身长八尺,单手负后,长身而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狰狞狂傲的面具。
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眸不偏不倚落在洛昂身上,三年前见到此人,他还只是三甲城的总都督。
“听闻洛城主早年间曾在太傅的麾下学习三月有余,俗语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太傅大人已经在八里地外,一把年纪了,正快马加鞭朝这边赶来呢,至于酒席...就留给太傅享受吧。”
城主府位于三甲城最繁华的地段,探子来报今日鬼王会到的时,他早就交代下去闲人回避。
所以这条街异常冷清,鬼王当面佛了洛昂的面子,他倒是没有多么生气。
鬼王的名声他不仅略有所闻,早年间更是亲身体验过,不算意外。
他脸上的假笑浓郁了几分:“殿下说笑了,都是朝廷命官,平时私下能聚到一起的机会很少,下官这只能算是尽尽地主之谊罢了,寒舍简陋,让殿下见笑了。”
寒舍二字说出来,倒是将他头顶金碧辉煌的城主府牌匾降低了好几个档次。
本以为寒暄几句便算了。
可,今日的鬼王殿下心情不妙,只见他意有所指的看着门前的石柱:“能将南卉汉白珠镶嵌在门前石柱上的寒舍,本王倒是第一次见,不由得有些好奇。”
只见城主府门口的两根柱子上,交错镶嵌着白莹光泽的汉白珠,这珠子和玉石比起来要便宜一点点,但是比黄金和白银贵。
洛昂之前是个暴发户,虽然有一身本领,却有个爱显摆的臭德行。
被无情的揭发后,他脸色一僵,半天没有说话,鬼王殿下却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径自下了马车,缓步朝着街道走了去,时不时左右瞧上一眼,那样子看上去还真是在观察民情一般。
桀驱赶着马车,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脸色难看的洛昂目送这一人一车离开自己的视线后,狠狠地呸了一口唾沫。
什么煞笔玩意儿,不懂品位就算了,揪他的小辫子算什么英雄好汉,只手遮天又如何,皇上金口一开,照样吓得屁滚尿流就来了三甲城。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的眼中渐渐露出森绿的光芒,他转身回了院中,打了一个响指,立马有个黑衣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俯身吩咐几句后,黑衣人点头退下。
一处客栈偏房内。
这原本是一间通房,两边的炕上能容下二十人左右。因为客源比较少,被改造成了两间房。
这间大房子在半个月前被一伙人租下,掌柜的跟店小二除了送饭菜上来,一般不到这间房间前晃悠。
这些人个个看上去都是凶神恶煞的,为首的是个喜穿白衣的男子,很奇怪的是,无论什么时候,他的手中始终拿着一把红色的折扇。
此刻,他快速的转动着手中的折扇,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笑意。
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啪的一下将折扇扣在桌上:“猎物进圈了,兄弟们打起精神来,今晚行动。”
隔门敞开,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两边的人都听见,只见屋中有两张长桌,桌上隔三寸便有一把乌黑的长剑。每一把佩剑上都有编号,像是预示着什么身份一样。
白衣男子的一番话,瞬间将所有人精神一震,机会总算是来了,他们这些天都快要憋出毛病来了。
有个个头较矮的男子取出一张地图铺在了桌上:“目标在这家客栈,此处挨着闹市,不宜动手,我觉得应当将人诱出来,然后大家合力绞杀。”
他十分兴奋的在一处客栈的地点上标了一个记号。
“根据可靠消息,猎物似乎很难驯服,初来乍到便得罪了城主大人,城主大人已经安排了下去,猎物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