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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月色朦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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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四个好不容易到了‘八亩地’自家的地头上,颜轩累的脸上流着白毛大汗,一腚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杰恒还撅着腚趴在车架上,这把车放下,头低腚高的不舒服,小杰恒‘哇哇哇’的大哭,颜轩无力的爬起来,一把把杰恒拖下来,娘几个都仰躺在地头上。

颜轩向上仰望着,哪还有心情欣赏白云蓝天,两滴眼泪沿着眼角滚落下来。

躺了一会儿,有点歇过来了,颜轩领着孩子追肥,她在地瓜垄的根处刨沟,杰娥和杰敏从车上把粪倒在粪篓里,用手抓着粪,溜到妈妈刨下的地沟,杰恒跟着哥哥姐姐的腚后,跑来跑去。这哪像是在种庄稼,看情景分明是城里幼儿园的老师,领着幼儿在地里游玩嘛。

回家的路上,杰敏和杰恒分别坐在小推车两边的车篓里,颜轩推着两个儿子,杰娥在车前,上坡时拉车,下坡时又跑到车后拉紧绳子,帮着妈妈坠着车。母女车下忙活,俩儿子车上戏耍,颜轩看着三个孩子,心里想乐,可又累的乐不起来,把她累成这样子,哪还有心情啊。

颜轩领着孩子艰难的过着缺菜少粮的春荒,多亏小叔子临走时不知从哪给弄了大半麻袋的花生叶子,才勉强撑起肚子有力气干活。

直到有一天生产队打开颜轩家的北屋家,把队里存的花生蔓子拉走,她才弄清楚花生叶子是哪来的。

当队里的保管员看到一堆不见花生叶子光剩蔓儿时,疑惑的瞥了一眼颜轩,吓得她涨红着脸低下了头,转身回屋了。

颜轩几天出门都不敢抬头,就怕人家身前身后的指指点点,心里埋怨小叔子,这都干的么事儿,要是知道花生叶子是这么来的,俺娘几个就是饿死,也不讨这嫌,要是人家说出去,自己在村里可怎么抬头做人嘛?

别看颜轩是个女人,对种庄稼出蛮力不行,可从小在娘家听爹和几个哥说起庄稼经,有意无意的听懂点儿,知道只要给庄稼施足肥,地里长庄稼就不糊弄你。

还好两个大一点的孩子也算听话,天天捡鸡屎倒进尿罐子里,攒到半罐子鸡屎尿,颜轩抽空在家绣花挣点零花钱,自己没时间,就逼着杰娥和杰敏,抬着送到离村一里多路的自留地,在地瓜垄顶两颗瓜秧中间用小铁锨挖个坑,舀上半瓢鸡屎尿倒进去,再用土埋上。

这块自留地栽了几垄地瓜,又种了几分的苞米,喂遍地瓜,喂苞米。两个孩子回去的时候,顺便掐上两把地瓜蔓子前头的嫩尖尖,在锅里用烧开的水罩一下,捞出挤干剁成碎碎的,合着苞米面贴成菜粑粑,吃起来又滑溜又喷香。

这年算是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长得喜人,夏秋的粮食都丰收,好的地瓜一墩能结十几斤,姣黄的长穗苞米,有大人的胳膊粗,籽粒饱满,黄橙橙沉甸甸的谷子,压弯了秸秆,随风摇摆,就像是向辛勤劳作的庄稼人点头致意。

三年自然灾害饿的脸蛋干黄的庄稼人,满脸绽笑,一扫往日的愁眉苦脸。

亲戚不怕串门拿不出能吃的,邻居不怕见面问吃了没有。那些这几年跟着吃驴草啃树皮的老人,褪去了浮肿,树枝般乌黑的枯手也显出了血色,佝偻着的腰也挺直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光泽和笑容。

不是做儿女的不孝,不知是这不睁眼的天灾,还是那说不清的人祸,弄得子孙有心无力,怠慢了老人。这下可好了,家中有粮,年迈的爹妈可劲吃吧,儿女会好好待你们。

颜轩家里的一亩多地,下种时没施粪,后期肥追的好,收成也不错,打下的粮食,年吃年用足够了,还有盈余,大人孩子再不用吃掺着菜叶树皮的粑粑了。

收成的季节送走了深秋,飞雪迎来了初冬。

喻晋阳来信了,大闺女杰娥,已是三年级的学生,她捧着远方爹的来信,看着潦草的字迹,皱着那稚嫩的眉头,磕磕巴巴的给妈妈念信,有不识的字隔过去,读不成句子,弄得颜轩根据上言下语猜迷似的,反复几遍才能弄清楚来信的大概意思。

孩子们听妈妈说爹要过年回来,几个孩子三年没见爹了,高兴地蹦蹦跳跳的东屋跑到西屋,一会儿在地下疯,一会儿爬上炕翻跟头,颜轩看在眼里,美在心头。

这三年她领着孩子吃得苦受的累,谁能体会到,谁又能知道?在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日子里,一个孤独无援拖儿带女的母亲,远离故土出外找工作,重又返乡回家再种地,人在东北没待住,还把玲子撂在大连。

那种感受,那种无助,那种渴求亲人的心灵慰藉,到头换来的是眼泪和无尽的叹息。

晋阳信中说,哪怕有天大的事,今年也要回家和老婆孩子在一起过年。

颜轩坐在炕头上,看着孩子们,想想这几年自己受的磨难,心中只觉得一种委屈无法发泄,禁不住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刚开始还抽抽嗒嗒的哭,越哭越冤枉,越哭越委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趴在枕头上放声大哭。哭得几个孩子一时呆愣在那里,随后都抱着妈妈哭在一起。

哭了一会儿,颜轩的心里觉得好受些了,她擦掉眼泪笑着对孩子说:“你看你们这些孩子,妈哭是知道你爹要回家过年,把妈高兴地才哭,你们这些孩子哭么?”

大点的杰娥和杰敏,姐弟俩互看着谁也说不上来为么哭,俩人看着妈妈齐说:“俺也不知道哭么,只是看到妈哭,俺就哭。”

颜轩听孩子这么一说,‘噗嗤’笑了,摸着杰敏的头说:“杰敏,你爹要回来了,想不想爹呀?要是想,那你们姐弟三个就要听话。你爹在大西北那地方,比咱这冷得多,我也不在你爹跟前,也不知道你爹自己能不能顾的上冷热。这快回家了,可不能再叫你爹冻着,要是哪天一刮大风,你和姐姐就去搂大道边上刮下来的树叶,把炕烧的热乎乎,等你爹回来睡个热炕头好不好啊。”

姐弟俩听妈妈这么一说,郑重的点了点头,又露出了笑脸,趴在妈的怀里撒起娇来。

凛冽的寒风掀起滔天海浪,掠过沙滩,裹挟着细沙,贴着地面卷起枯枝烂叶,带着海的鲜腥,由北向南呼啸着扑面而来。颜轩被大风吹得窗玻璃哗啦啦的响声惊醒,点上煤油灯,眯着眼睛看炕前靠北墙衣橱柜上的座钟,时针指向凌晨四点多。

她夜里挑灯绣花,十二点多才睡下,经常这样的睡得晚起得早,老是觉得头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时间一长,头痛的就像要炸开似得,有时痛的实在受不了,就朝着墙壁猛撞几下,才能好受些。

颜轩看时间还有点早,舍不得把孩子叫起来,她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取下挂在墙上的绣花撑子,借着昏暗的油灯光亮,盘腿又绣起花来。

屋外的风刮得小了点,云彩被夜里的风刮得变淡,月亮虽然还不是那么的茭白,但她却像领军的头羊,映衬着漫天散落的星辰,把黎明前的夜空,装点得星光闪烁。

快早晨五点了,天还没放亮,颜轩不忍心的推醒了睡在她身边的杰娥,轻声的喊着:“好子、好子,天快亮了,再不起来沟里被风刮下来的树叶,就叫人家起早的搂走了,起来吧好子。”

杰娥听话的爬起来,搓着还没睡醒的双眼,闭着眼睛摸索着穿衣服。

颜轩又下炕到东里屋,喊了几声:“杰敏、杰敏,快起来,你姐都走了,还不快起来。”七岁的杰敏被妈妈扶着坐起来,小家伙嘴里嘟囔着满心的不愿意。

妈妈走了,杰敏又歪躺着睡过去了。

颜轩等半天看杰敏还没下炕,就又来到东里屋,一看孩子又躺下睡着了,她实在不忍心的又把杰敏扶坐起来,帮儿子套上上衣,看儿子又套上了一条裤腿,她才转身上炕绣花。

杰娥都穿戴好了,闭着眼坐在炕上等弟弟下炕就走。

颜轩听里屋又没动静,就催杰娥过去看看。

“妈,你看看,俺大兄弟又躺下睡过去了。”杰娥的一声咋呼惊叫,吓得杰敏‘骨碌’一下子爬起来,他知道再赖炕不起来,妈就会用扫炕的笤帚疙瘩招呼自己的小腚了。

杰娥背着稻草绳编的草包,肩扛搂草的耙子,杰敏拐着篓子,离开家门出了村子。月色朦胧,两个小黑影越走越小,越走越模糊,一会儿湮没在暮色的晨雾中。

两个孩子顺着大道边的沟底走,模糊的看到零落的树叶,就停下搂几耙子,天气冷的邪乎,一会儿就冻得耳朵痛,两只小手冻得发硬,麻木的一会儿就要把双手插进裤腰里暖和一下,小脚冻得已经没了知觉。

突然前面传来‘嚓、嚓、嚓’刮地皮的声音,黑暗中听起来格外的瘆人,吓得杰敏‘嗖’的钻到姐姐的身后,紧紧地抱住杰娥的腰,杰娥也是吓得瑟瑟发抖,仔细听了一会儿,听出是前面沟里,有人比他俩来的还早,正用耙子刮着冻地皮,搂风吹到沟里的树叶。

天渐渐地放亮,大道沟里哪还有一片树叶?姐弟俩背着搂来的半包草,两手袖到袖筒里,迎着东方远山探出的冬日,看着村落房脊上的烟囱飘出的缕缕炊烟,刚一露头,就被刮起强硬刺骨的西北风吹得不见踪影,两个孩子被寒风刮得东一头、西一头的进了村子。

迈进院子,孩子把肩上的草包、耙子,胳膊拐的篓子,赌气的摔在院子里,冻得哭哭咧咧的跑上炕,手脚伸进热炕头的被窝底下。一阵暖和下来,手脚就像千万根钢针扎的一样麻痒,刺心的又像小刀割的一样难以忍受。

杰敏在炕上抱着手脚,难受的翻滚喊叫,眼泪鼻涕淌了一脸。颜轩赶紧抱住儿子,双手捧起冻得发紫的小手,贴在嘴唇上轻轻的‘哈吹’着,心疼儿子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流。

丈夫说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就能到家,眼看没几天就到了,颜轩一家是春天回村的,没赶上种小麦的季节,人家家家都有白面吃,可她家一粒麦子也没有。

颜轩心里想,这大过年的,再说晋阳三年没和老婆孩子一起过年了,怎么也要买点或是换点麦子回来磨成面,年三十大人孩子团团圆圆吃顿白面饺子,解解馋也好,迎迎规矩也好,反正这顿白面饺子是要吃的。

这天,是姜各庄大集,颜轩收拾了些苞米、花生、地瓜,绑在小推车上,杰敏哭闹着要跟着去,颜轩无奈,把大闺女留在家里哄杰恒,带着大儿子去赶集。(我的小说《蹉跎人生路》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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