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本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晚上吃过饭看完了大风车,苏亚又早早的搬着小马扎去大门口凉快去了。偶有飞过来的蚂蚱,蛐蛐就抓几个。
大门口人越聚越多,一会就不自觉的围了一个圈。大人门东家长短西家婚丧的聊个没完没了,不知从哪开始,也不管在哪结束,更不在意中意又另起话题,聊的火热又凉爽。
由于第二天要上学,苏亚被外婆早早拉回家了。
睡前,外婆在文章里举着蜡烛找蚊子,有些自己往烛火里飞,真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哄睡了苏亚外婆又出去了,坐下又接上刚才的话题。
夏风习习,蚊子也嗡嗡。像个轰炸机,挥个蒲扇,摸风油精,只管一会,对于漫漫长夜的蚊子来说,简直就是徒劳。蚊子不依不饶进攻,喜欢持久战,让人生气烦闷,偶有的怒火攻心,一手拍去,见血,内心窃喜。胜怒之下,睡意全无,困意一扫而光,开灯,作战,反击。听声辨向,追向寻蚊,双手合十,啪啪。要么就是一手一个枕巾,降蚊十八掌,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一阵胡乱打,折腾过后,是又困又急又无奈,摸摸胳膊脸上腿上的肿胞,欲哭无泪。
仲夏夜,令人陶醉,天穹星点生辉,月明蝉静花无声,淡淡月光似薄纱,飘洒河面。躲在草丛的青蛙呱呱,饿醒在怀里的婴儿哇哇,萤火虫偶尔闪现又飞入丛花不见。黑夜里,也开着大片的美丽的花,你看不到,却能闻到。
那些看不懂的星座,那些写完的作业,那些风摧微浪,那些满天星河,拼凑流动进梦来。
黎明赶着黑夜往前走。
人醒来,梦还在。
那些夏日的天籁,轻轻作响。
吃过早饭,背上书包,喊上朋朋,赶回小黑,上学去。
太阳当空照,花儿莞尔笑。
路上很多孩子都带着红领巾,互相欣赏又对比着彼此的红领巾,哪个大,哪个更好,哪个颜色更红。都那么爱惜的不让别人随意碰自己的红领巾。苏亚帮着朋朋整了一下脖子里已经歪的朝后的红领巾,朋朋也小心的帮苏亚把红领巾贴在脖子后面的大钝角,平整了一下。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一晨之计在于轻,身轻,心轻,步子轻。
孩子们兴高采烈的跳动在小路上,红领巾在晨风里起起伏伏的。像极了太阳公公撒向人间的一把小太阳,沿着这条熟悉又亲切的小路,一直向前叽哩咕噜的向前,碰碰撞撞,快快乐乐的滚去。
有的学生在背着乘法口诀,其他路过的也不忘记跟上一句,捣上一乱。有的学生在背着刚学的《咏柳》,“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爱改词的苏亚来了一句“不知道红领巾谁裁出,六月春风像菜刀”。有的学生刚模仿着《战神金刚》动画片里的台词,“插入启动钥匙,打开连锁控制,热能装置启动……你来组成头部,我来组成腿部……”到了朋朋这里“我来组成头部,你来组成腚部……”,苏亚及时的纠正他的错误,“我来组成头部,你组成的是臀部”,那叫”臀部”,苏亚顺手拍了朋朋屁股一把掌。惹的朋朋追了他半路。
最能引起共鸣的肯定是有人唱了“让我们荡起双桨……”,由其是那些手拉手一排就堵路的女孩子,一首歌翻来覆去的能唱一路。
而男生们则唱着“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这是爱捣蛋的就会接上“炸药包,要去炸学校,轰,学校炸没了。
真的是一寸光阴一寸金,早晨的时光最宝贵也最短暂。
一群可爱的六七点钟的小太阳们,热热闹闹的蹦蹦跳跳的去学校。
低矮有秩的房屋落在身后,渐行渐远。远处另一个村庄错落有序的等在前方。一景一物,一草一木,一动一静,凉爽的风,清澈的水,大自然的敞开它的怀抱,召唤着这群欢歌笑语的小太阳们。
早起的大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手挥镰刀,双手合作协调利落的把麦子打成一捆一捆的。割出的一块地像是一条通向远方的金黄大道,平整的麦根子像是一条长长的地毯。曾经还是绿油油的麦子,现在已经饱满的满是丰收的喜悦。曾经还在麦地里打滚嬉闹的孩子现在也成了少先队员。
拖拉机,三轮车,牛车,独轮车,忙碌着,嘟嘟吐吐的干劲十足的感谢着老天爷的又一个五风十雨的厚赐。
一排一排,一列一列,一堆一堆,一个一个的带着红领巾的小太阳向学校的红旗下聚集。上课铃响前,学校成了红色的海洋。红领巾在每个学生的脖子上,服服贴贴的。红旗在学校的上空,温柔的像个舞女。红领巾和红旗相映成趣,互相打着招呼。
上课铃响之后,校长在大喇叭上集合所有学生到操场集合,按年级,班级,由小到大从北向南排列。一个方阵一个方块一个班级的,像一个又一个排列在桌子上的红橡皮。
有些学生还没学会系红领巾,正急急忙忙的向四方同学求助。
一边飘那几个,有的吹着口哨的嘴形,手里挥着红领巾,摇摇晃晃的像个扭秧歌的小丑,走向他们班的方队里,一阵唏嘘不已的声音。
操场前面,树下,又摆上了刚来报到时的那个桌子,那个凳子,就差一片落叶飞下来掉在那个凳子上了。苏亚这么想着,脑袋里满是那天的场景,只是后来实在是想不起来,怎么就倒了。
由于是早晨大集合,阳光正蓄势待发,并不很热,一切都陷进晨阳的柔和里,影子被拉的长长的,弯曲在远处的墙角,树下,有的还跃过了花池。
苏亚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曾经“人最多”的记录也只是大过年村里组织扭秧歌时,全村老少集合到打麦场里。
“全体都有!左右前后看齐!”大喇叭及时的打断了苏亚的回忆,可以让苏亚的脑袋好好休息一会。
“五年级一班!怎么会事!快点!你看你后面那几个学生,跟没睡醒一样!”被点名的班级成了全校师生的众矢之的,目光和鄙夷声此起彼伏的传到五年级一班的小方队里。他们的班主任正迅速赶到出事现场的后面那几个学生那里,进行生理和心理的德智体教导。
“作为少先队员,你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更不是你的班级,也不是育才小学!而是整个国家!你们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建设者,接班人!……”校长声音太大,震的喇叭嗞啦啦的。
“得有少先队员的样子!学会学习,学会做人,学会……学会什么叫站有站像,坐有坐像,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打起你们的精神来,时刻准备着!听到没有!?”
“听……到……了!”学生们配合之默契,声音之高亢,动作之齐整,再加上三年级一班后面突然的哄场大笑,本来严肃庄严的整片操场被这一角的不协调搞的扫兴。
“怎么会事?三年级一班吗?还是二班?”校长嘴前的小喇叭像个机关枪扫射过来。
“笑什么笑!没大没小,不识大体!班主任去看一下!”
“到底听明白了没有!走路要像只大白鹅一样,不要像个鸭子一样,精神头要像大公鸡一样,不要像个……”想了半天估计觉得说老母鸡不太形象,“不要像个鸭子。”
校长一边在桌子上喊话,一边挥动左手配合话语的内容。说到红旗的时候,校长就转身指指挂在旗杆上的红旗——但是看不到,被树挡住了。说到红领巾的时候就用手抓抓自己脖子,说到育才小学的时候就用拇指点点自己的心口窝,说到无话可说的时候,就伸出食指在胸前的虚空里比划几下。说到鸭子的时候不自觉的用的在屁股上拍了拍,又惹的学生们大笑。
苏亚一边听着班主任悄声细语的责问“怎么会事?……放屁?……谁放的?……朋朋?……放什么屁?……憋的?……笑什么笑?……憋着!……我看你还敢不敢放!……憋坏屁桶也得给我憋着!没大没小!”一边看着校长训话,后来校长的说话的时音渐小,嗓音变哑,但还是在努力的不停的和时间做斗争——终于,第二节课下课铃响了。整个时间里,苏亚就记住了校长的一个手势——攥紧拳头,伸过头顶,嘴里配合着“时刻准备着!”。苏亚只是觉得这五个字有一种特殊的力量,但说不清,只是记住了。站在前排的朋朋,脖子里已经往下淌汗了。
第三节课上课铃响的时候,校长终于从桌子上走了下来,示意了一下赵老师和另外几位老师。大喇叭里开始播放《学习雷锋好榜样》。赵卫国老师和其他几位老师从四年级和五年级里,分别挑了几个学生,一共是十个人,而且脖子里都没有带红领巾。
“他们是不是要挨批了?竟然没有带红领巾来!”朋朋看到班主任又走到了队伍前面,站的笔直的只动嘴的在队伍里挑起了话头。
“估计是要挨批了。作为高年级学生,竟然都不带红领巾。你看咱们班全都带上了!”
“别说了,再说又要挨批了!你们几个男生怎么又不住嘴呢!”孟超从前面歪了一下头传来一句。
“就是!刚放完屁,就说话,你还想挨批呀!“胖胖半路里截了段话,插进来。后面男生又想笑,不过这次是真的憋住了。
“下面,我代表……育才小学的代表,给这些学习优异,品学兼优的优秀少先队员颁发少先队员红领巾!”校长站在一排学生后面,伸开双手拥不过来他们的肩头。
他们的班主任带头鼓起了掌,下面的学生稀稀拉拉的,因为他们大多和苏亚他们一样还没反应过来。原来不是批评,还是表扬呢。
校长从那排学生最右边,一个一个的从一个铺着红色大布的盘子里,拿起一条一条的红领巾,挨个给学生们带上。还和他们一个一个的敬了一个少先队员礼。引的下面的学生纷纷模仿。
那十名优秀又高兴的学生,和校长不约而同的敬了一个标准的少先队礼,手举过头顶,45度角的自豪。
随后校长又为他们颁发了作业本,作业本上盖着学校的章,章的中央是一个大的“奖”字,四周围绕着“育才小学育才小学”八个大字。苏亚去办公室的时候见到过,作业本不值钱,他们每个人都有,而且是学校统一发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十个同学的作业本多了那一个红红的章。它代表着独一无二的光荣,充斥着小小的**——我也一定要拿到它!
那些年少的轻狂,因梦而始,为梦而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