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志奇突然就有种自己果真当了一回蠢货的感觉。
“所以如果将来你的孩子出现了各种问题，你们夫妇都不打算插手帮忙？”
“我们不会插手干预，但如果他们希望我们帮忙，在条件允许时，我们也很乐意给予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所以其实你也还是会想要插手他们的生活，不是吗？”
“大帅，插手干预和出手帮忙是两个概念。在孩子成年之前，父母做决定比较多，但孩子成年之后，作为父母就要注意分寸了，不能在孩子不情愿甚至拒绝的时候还是越界去替他们做决定，去干涉他们的人生。
孩子永远都是父母的孩子，但孩子需要长大，就需要离开父母，身体需要离开，精神也需要离开。生理距离，时空距离，心理距离，只有找到双方都认可的舒适的距离，才是最好的相处模式。”
“你认为我在处理艾琳的事情上没有分寸，越界太过了？”
“这个问题您应该直接去问她。不是外人能够回答得了的。”
凤殊并不想要谈论太多和梅艾琳有关的事情，也不希望聊太多各家的私事，毕竟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个中曲折。然而现在她却已经算是过了明路的凤家少主，有些话就不能够像以前那样随意说出口。
“她不愿意和我谈。”
“所以这是需要大帅去考虑的事情。”
“如果你是她，你觉得我做什么才能够让你愿意和我回到从前相处好的时候？”
“大帅，我不知道您两位之间的故事，每一对祖孙相处的情况也不一样，就跟其他人际关系一样，都有它自身独特与隐私的地方，外人是难以了解全貌的。”
她就不相信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调整去挽回孙女的心，如果从前当真相处的很好，他肯定知道梅艾琳更喜欢他说什么做什么。
“你也不能算是外人啊，你可是阿庭的孙媳妇，就跟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孙媳妇一样。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就说。”
凤殊摇了摇头，“您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桥还要多，晚辈可不敢班门弄斧。”
梅志奇再次笑了起来。
“这是凤家那边的说法？很新鲜。我从来没有在联邦听说过这样的比喻。”
“也许是？”
“如果说，我很看好崇舒和君临，希望他们两个能够留在联邦，你会执意带走他们吗？”
凤殊愣了愣，有些无奈。
她有些腻歪这一场所谓单独聊天了。难怪君临不怎么喜欢梅家，很大程度上梅家的作风就是这么的无聊？
“大帅，我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老成，但还真的年纪不大，阅历经验都不够丰富，忙自己的事情都焦头烂额的，哪里有时间和闲情逸致去好为人师？”
“他们要是愿意留在联邦发展，你一定不会阻止？”
“您如果想要了解他们的人生安排，应该直接去问他们本人。”
她吃饱了撑着才会去阻拦。
“他们又不在这里，你难道还怕说出真实的想法来会惹恼他们？”
“怎么会？您和夫人之间难道会因为有无外人在而立场不一样吗？”
“你真的很擅长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凤殊无意再聊下去了，“大帅，晚辈想要去休息了。”
“再聊一会？”
“下次吧。”
“好，下次。”
他站起来，伸出手来像是要和她握手。
凤殊愣了愣，只是礼貌地微微鞠了鞠躬，然后便回头示意凤山一起离开。
“你觉得怎么样？”
“气势很强。那只兽族实力恐怕能够碾压我们任何一人。”
“她身边那个护卫呢？”
“很强。”
“和那只兽族比起来？”
“那当然是那位前辈更强。”
“你能赢那位护卫吗？”
“不确定。有赢的可能。”
“也就是说，也有败的几率。”
“抱歉。”
梅志奇摇了摇头，“不用抱歉。说到底，这种实力差距不是某个家族的问题，而是整个层面上的差距。”
“会不会是另一个文明？”
“不像。如果是高等文明，不可能任由小辈来回两个文明层面。”
“我们还不清楚凤家来了多少人。看那位七小姐的语气，凤家在这里应该是不缺人的，最起码肯定不止现在这几个人。”
“这就是麻烦的地方。君家和萧家明显也没有更详细的情报，我们也没有办法有确切的渠道深入了解。”
“有没有可能凤家就藏身在我们联邦？”
“很难说。现在谁也不知道具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以为凤殊会是突破口，现在看来，的确是突破口，但嘴巴很紧。”
“我们也算有收获。相较起来，好像那位七小姐更不惧透露信息。”
“凤殊也不怕。她只是觉得很多信息不应该从她的口中透露出来。可能也和她联邦人出身的身份有关，这种认同感一般很难改变。就算她是凤家少族长，她也还是联邦人。”
“大帅。萧家、君家、即家都有人被凤家接纳，屠元帅显然也决意要跟着走，她向来认准了一件事就是做到底的性格，十有八九会成功。帝国皇室又早已经和凤家搭上了关系，我们梅家就落后了。”
“笨鸟才先飞，我们不需要着急。现在情况不明，太早和凤家牵扯上也未必明智。凤家不可能独立于外，多半它周围有别的世家存在。”
“凤家七小姐锐意惊人，我更倾向于她不屑于说谎。君四夫人反倒更加圆滑，如果不是七小姐说话随意，估计她会将话说的滴水不漏。”
“所以说凤殊是突破口，但并不是很容易突破的突破口。七小姐过于坦白，所以大概率是没有遇到过真正的挫折，依旧拥有着绝对的自信。这样的人反倒容易对付，只要找准弱点，一击即溃。凤殊的话，她年纪看着很小，言行风格却奇怪的像是一个老人家。你不觉得吗？”
“是。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她看着很违和。七小姐虽然是凤家那边出生与成长的，可是这短暂的会面看起来她也很能融入联邦。君四夫人看着就很不一样，会不会和那位前辈有关？实力强悍的兽族向来不会臣服于人。”
“不是说了是凤家的护族神兽吗？可能和凤家这个家族有着某种契约关系。凤殊现在是继承人，跟着保护她也不奇怪。”
“相处久了难道不会受到影响？尤其君四夫人看起来个人实力并不强，她那种强大的气场更有可能是源于那位前辈。”
“有可能。”
梅志奇十指交叉，两根食指在手背不住地轻点。
“你觉得她有没有可能和那只兽族结契了？”
“结契？大帅是说……”
“嗯，就是那种消失已久的结契关系。如果只是单纯的守护，她个人应该没有办法借用对方的气场。可她现在周身都是不弱于我们的气势，更有可能是那位前辈散发出来的。因为没有办法离她太远，所以才会形成这种反差。”
“但结契的办法不是消失很久了吗？”
“在我们联邦是消失了，可难保凤家那边的人依旧沿袭着这种古老的个体结盟作战关系。”
“说得对，也有这个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说明他们那边和兽族的关系要比我们这头更加紧密，也很有可能意味着那边的战况更加严重和复杂。”
“你猜有没有可能之前通道是畅通的，可是后来为了应付虫族，就将我们和他们的区域隔开了。通道被封，两边发展不均衡，以至于后来他们干脆想着就这么发展下去也不错。我们没有保留到相关信息，如果他们不来找我们，不主动现身，我们谁都不会有机会了解那头的情况。”
“所有都是猜测。”
“但这也是可能的，不是吗？”
“是。屠隆元帅会让她走吗？”
“屠家构不成威胁。她卸不卸任对我们都没有太大影响。”
“她在年轻人中间很有人气。如果她消失，会降低年轻人从军意愿，尤其是那些小女生。”
“在军部，依旧还是男人的天下。出色的女人很少，如果有屠隆那样的资质与韧性，想要进入军部的最后还是会进来的。因为屠隆卸任就犹豫要不要参军的女人，失去了也算不上损失。”
“有些人年轻的时候还不定性，如果决定不来军部，就有可能失去了系统培养的机会。”
“你太过惜才了。”
梅志奇沉默了几分钟，又道，“你也认同凤殊的观点？”
“小姐这些年的确越来越有主见了，这是好事。”
“我做的很过分？”
“有时？”
“也就是有了？”
“是。现在时代不像从前了。现在的孩子，更加强调个人隐私之类。我们那会儿更讲究服从集体。”
“这就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年轻人难以成熟的原因。他们活得太随心所欲了。”
“就像君四夫人说的一样，父母在的时候，永远都可以做一个孩子，父母不在了，自然就一夜长大成人了。”
“看来你和她很有共鸣。”
“如果小姐能和君四夫人交上朋友，我会很赞同。”
“你真的对她很看好。”
“大帅难道不是也这样？她很有意思。”
“就像一个谜，还是没有办法解开的谜。难怪君临对她这么着迷。”
“他们夫妇认识的过程好像直到现在都不为人知。”
“我问过阿庭，他说不知道。如果他没有骗我，那就是他们夫妇的确没有和其他任何人提起过是怎么样认识的。”
“按照君四夫人的成长经历来看，他们应该就是在萨达星认识并交往的。”
“认识应该是在萨达星，但他们婚前应该没有正式交往。君临不可能和一个小女孩交往，当时她生孩子时还是未成年人。”
“她可能就是少年老成的个性，君四爷也有可能是对她一见钟情。他们相处时间太少了，不可能是朝夕相处中培养起来的感情。他看起来不是那么多情的人。”
梅志奇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你忘了阿庭。君家专门出|情|种。萧家也一样。要不然他们两家怎么会走得这么近？”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如果不留屠隆元帅，我们也没有理由留下萧君两家的人。”
“本来就没有想过真的留下他们。君临肯定会跟着凤殊走，崇舒如果要干出一点事业来，在萧家和军部都会不上不下的，很尴尬，短时间内很不容易追赶其他同龄人，这对于他来说是很不利的局面，还不如选择另外一条路当做是突破口。
阿庭早就知道难以插手君临的事情，不会有任何意见。远山也肯定也会考虑实际情况，他也不可能不放手。这两个年轻人是肯定会去凤家的，屠隆大概率也会跟着一起走。
我现在考虑的倒是即墨的意见。即庆是凤殊表弟，他所谓失踪其实是被凤家人接去凤家生活了。即墨非常看重唯一的孩子，父子之间感情深厚，很有可能会想要跟着凤殊他们去凤家看望儿子。”
“这一点我觉得问题不大。他掌握着联邦的安防问题，现在没有人能够接管大局，他肯定深知这一点，以他的责任心，不会擅离职守。”
“如果凤家人不出现，他不会有别的想法。但既然凤家人出现了，他也有可能会偷个闲。只要凤家队伍里有人有能力解决突发事件，他也可能愿意冒着险。”
“我打赌他不会。即家向来沉稳低调，不可能会做出这种明显不符合家风的事情。”
“你对即墨评价也很高啊。”
“是。以前你不也希望他能够娶梅家的女孩？”
“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放弃即家了，他们跟所有世家都保持距离，虽然私底下个人会有一些不同的交情，但大体上算是最为中立的家族，从来不和任何家族联姻。这也是我们这些年一直放心他们执掌安防系统的原因。”
“是，即家做得很好。即便是李家，我也不认为有即家这么重要。莫非元帅看着老了。”
“他年纪大了，估计很快就会退休。”
“退休？他老人家已经想要隐退了？”
“嗯，可能觉得是时候去开启另外的人生了。他向来很果断，眼光也够独到。”
梅志奇怀疑李莫非是心血来潮才提起这个话题。他刚来梅家时可没有这种苗头，但看到凤家人之后，明显有了别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