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沿着京承高速一路开过去,路旁的田野和树木不断后退,车内的空气也在乔伊刚刚的挣扎之后变得寂静无声。车窗外的视野极尽宽广,仿佛回忆。连同带来的,是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
前方没有目的地,连汪毅自己也不知道要开去哪里。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车驶进一个休息站。熄掉火后他问乔伊:“饿了吗?”乔伊靠着车窗没有说话。
他下了车,倚着车门给自己点了根烟。一根烟燃尽的工夫,也让他从所有情绪之中平息下来。他捻掉烟头重新坐回车里,发动汽车后对乔伊说:“我送你回去吧。”
他们从下一个出口出去,又拐了个弯沿着原路折返进去。汽车驶上北五环的高架时正是晚高峰,长长的车流缓慢的向前行进着,在那段走走停停的时光里,汪毅将心中汹涌的情感和一面对乔伊就会失控的情绪逐字逐句的梳理出来,也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一路沉默无话。出了高速驶入乔伊住的燕郊别墅区后,乔伊连再见也没有一句便下了车,汪毅也紧跟着下来,隔着几米的距离,站在她身后大声说:“乔伊,从今天起,我正式通知你,我汪毅,决定追你了。”他说完,不等乔伊回过头来,便打开车门坐上车绝尘而去。
乔伊站在原地,望着汪毅那辆渐行渐远的黑色suv,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莫名的触动——这个人啊,有时候,其实还挺可爱的。
苏忆北被停掉了在sil建筑事务所的法务工作。在那个早晨同林江断掉一切可能性后,她便没有打算再同他有任何交集了。遗忘需要不相见,疗伤也一样。庆幸的是,不用她亲自去覃律师面前开这个口,sil那边已经来了函,停掉了苏忆北的法律顾问,替换她的人正是邢律师组的申庭芳。
苏忆北心里是如释重负的,可其他人并不这么看。除了申庭芳本人那几天特别扬眉吐气以外,连同邢律师组的人也都比平时趾高气昂一些。蔡文静看不过去,便恨铁不成钢的对苏忆北说:“你怎么回事,客户专门来函把法律顾问换掉这事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呢。丢了这个饭碗事小,可是你以后在业界还怎么混啊,谁还敢用你。”
“大不了做别的呗。你知道我饭做得不错,回头找个小馆子当厨师去,”苏忆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恰逢那几天陆远扬出院了,喊了一大帮人去他的西山别墅开趴。他这人素来喜欢热闹,只要有一点事由都要拉帮结社的召集一群人,不过他们那帮京城子弟平日里也无所事事,自然是一呼百应,乐得消遣。
苏忆北素来不喜欢那样的场合,除非万不得已,比如陆远扬的生日这种非去不可的时候,才会去一次。那天陆远扬的电话打过来后,她原本下意识的要拒绝,转念想道,陆远扬大病初愈的,还是给他点面子吧,便答应了。
下午一下班,陆远扬的司机已经等在了律所楼下接她过去。陆远扬素来狡兔三窟,这个西山别墅是刚刚装修好的,苏忆北也从来没去过。
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向上,苏忆北不禁在心里感叹道,这家伙这次是真选了个好地方。前面就是香山,风景和视野都极佳,又远离闹市,戒备森严,不会被记者跟踪偷拍,天然就是供这帮花花公子享乐的绝佳场所。
等进了里面苏忆北更加确认自己的想法一点都没错。门前将近十亩的庭园和草坪,后面还有一个巨大的私人高尔夫球场,别墅里游泳池、健身房一应俱全,在寸土寸金的北京找得到这么大一块地,陆远扬可真是有当土皇帝的潜质。
那天的party很大,来的人也很多,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苏忆北,但是苏忆北却在杂志或是电视上见过他们大多数面孔,光是那天来的女明星的数量就够走一次金马奖的红毯了。苏忆北刚开始还没觉得怎样,渐渐地在她们强大的气场的压迫下,开始分外后悔刚才没有回去换件衣服再化个妆过来。虽然争相斗艳的级别是肯定够不上的,但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灰头土脸。
乔伊的电话打不通,她一个人前前后后兜了几圈也没找到她,甚至连陆远扬的人影也没见着。一楼大厅和门前草坪上那个衣香鬓影的场合她是不想再回去了,要忍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或鄙夷、或打量的眼光原本已经让她心里很不爽了,刚刚竟然还有一个女人随手把自己喝完的酒杯递给了她,俨然把她当成了服务生。苏忆北气呼呼的往二楼走去,打算随便找个房间去补个觉。
谁知道二楼是设了门禁的,要输入密码才能打开那道铁门。苏忆北用陆远扬的生日试了试,不对;又用乔伊的生日试了试,也不对;她想起陆远扬同她说过自己的母亲的生日,七月十三日,0713,于是她又试了试,竟然也不对。她心里突然涌上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不会是“0601”吧。
苏忆北将那四个数字输进去,门锁应声打开。六月一日,那是她的生日。
她站在门口有片刻的恍神。陆远扬怎么会用她的生日做密码,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可是那个心底隐隐翻涌的答案让她有些害怕。她竭力让自己不要多想,使劲甩甩脑袋里那些纷乱的思绪,伸手推开那扇灰色的铁门朝里走去。
同一楼极尽奢华的风格形成对比,二楼显然是陆远扬的起居室,只有一个很大的书房和一个客厅,剩下的那一间便是他的卧室。整个二楼的装修风格极尽简约,黑色的实木家具和淡灰色的浮雕壁纸占据了视野所见的大多数空间,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整个房间干净工整的像是杂志上的样板间一样。
苏忆北在房间里四下走动了一个来回随意看了看,便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沉沉睡去。
醒来时窗外已是夜幕降临,楼下的party大约正进行到*,连隔音效果这么好的二楼都能隐约听见笑声和杯酒相撞的声音。苏忆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去冰箱里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又瞧见旁边的书房里一排排装帧精美的书整齐罗列,于是一边喝着水一边朝书房走去。
书架上的书五花八门,从哲学到艺术,再到文学小说,一应俱全。苏忆北甚至还看到一排中医方面的经典。她想起以前看到的一本杂志里说,企业家的书架都是用来装点门楣的,大都是空壳子。陆远扬这书架上的书倒是真材实料。可是看那家伙平时不学无术的样子,估计买了也不怎么看吧,回头可以耗他几本。
苏忆北从书架上抽了本《月亮与六便士》,拧开台灯,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伏案的姿势让她的脖子有些酸痛,她将书放下,抬起头揉了揉后脖颈,突然看见陆远扬的书桌一角放着一摞资料,最上面的那一份的封面上印着《sil建筑事务所税务登记表》。
苏忆北将那份资料拿下来,下面压着的一份是桓宇地产的资产负债情况表——也是林江控股的一家地产公司。她脑海里的思绪复杂,虽然入行不久,但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两份文件绝不是可以随意看看的东西。为什么陆远扬这里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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