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因为我预产期的临近。
“铭辉啊,你确定不要妈暂时搬过来或者你们搬我那住一阵子吗?你真的搞得定吗?”每晚铭辉的母亲都会有一通这样的固定电话。
“铭辉啊,医院那边联系好了吧,入院的东西你再检查检查啊,不要漏了什么东西才好。小语啊现在可是说生就会生的。”每天我的母亲不变的重复唠叨。
“语,你还是去两个母亲的其中一个那里待产吧,我被两个妈烦得真的紧张到不行了。”每天铭辉都有一个时候的苦苦哀求。
这帮人,生孩子的是我,我应该是最害怕的那个吧,真不知道他们在穷紧张些什么,于是:
“妈,我还有20天呢,你们不要这么担心,实在不行的时候我会跟你说的,你们这样紧张,铭辉会更紧张的,我也会开始害怕,这样反而不好。”果然婆婆每天一通变成了三天一问话。
“妈,我跟你讲,所有的事我婆家这边都安排好了,你再去每天烦铭辉,我会在婆家难做的知不知道。”然后每天的查询变成了几天一趟的探望。
“铭辉,我实在不能撑的时候会说的,你让我这么早回家待产,我恐怕被他们的唠叨弄得早产,最后很有可能一尸两命。”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铭辉讲,铭辉的哀求也结束了,变成了每天的紧迫盯人。
我是个拥有太多幸福的人吧,可是,什么东西都不能太过,我心底的不幸大概和已拥
有的太多有关系吧。
预产期还有十天,深夜已经开始有轻微的宫缩,铭辉甚至已经不睡书房改在我房门外打地铺了,自己的情况已不允许我继续任性,我必须去妈妈家了,今天就得走,我缓慢的从衣橱里取出自己要带的衣物,心想着等铭辉从小区超市回来就得跟他实讲。
门被旋风似的打开,“语,我有急事要出趟远门,该死的,我很急,我可能没有办法陪你生孩子,语,我不能再耽误了,我必须马上出门。”说完,他就急急忙忙的从衣柜里熟练快速的翻找着他的衣物,然后一边推我出门,一边隔着门交待着:“不要问我出什么事了,是别人的事但必须我去处理,所以你不必惊慌害怕,林经理一会就到,她会负责把你送回你妈那,你就简单的带点东西,缺什么给林经理写下来,让他给你买。我很抱歉,语,我答应你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会在的,现在只能看老天帮不帮我了。”话落,他已经利落的站在我面前,看了看我,继续说:“我要出门了,我保证我会尽快回来,你也要保证自己和孩子平安的等我回来好吗?”我有些担忧的被动的点了点头。
铭辉出门了,我的心开始忍不住的颤抖,各种各样的恐惧迎面占据了我整个的思想,我开始给在乎的人一个一个打电话,父母,婆婆,他们都没事,我舒了一口气,酒店吗?酒店出什么事了吗?林经理的回答是酒店一切经营都没有问题,她甚至开玩笑的说,我这辈子注定是少奶奶的命,想变穷的可能性都没有。不是家人,也不是酒店,那会是什么事情?我了解铭辉,不是天大的事,我快生了,他不可能这时候出门办什么事的,因为了解,心中的恐惧才越来越大,究竟是什么事,直到林经理叫我,我才发现什么时候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在林经理的车上了。
“小语,预产期还有几天啊?”林经理和善的问,四十多岁的脸保养的极好,皮肤白净光滑,加上上好化妆品的修补,她不说谁会认为那张脸已经四十多了,慧黠的双眼,丰满的唇型,她漂亮但和我一样缺少娇媚。而我一直喜欢她身上那种干练温和令人特别舒服的特质,我想,正是这种特质让铭辉的父亲和铭辉都很尊敬她吧。
“哦,还有十天。”我心不在焉的回答。
“你有心事吗?”
“林经理,你确定酒店以及经营上没有任何的问题吗?”
林经理无奈的笑了笑说:“当然,比起你关心老板和孩子的奶粉钱,我更关心我的退休金,酒店有任何的问题我是不会来做你的司机的。”
那会是什么事呢,“那你知道铭辉这样急匆匆的是去哪里,处理什么事吗?”
“不知道呢,不过一定很急很重要,说实话,我也很好奇,能让他把你撇下,绝不是
小事,不过,我再怎么看,以他对你那份心,令他匆忙的理由绝不会是女人。既然不是家人也不是事业更不是女人,你就不要紧张了,看来可能是哪位很在乎的朋友出了点问题,你好好待产就是帮他了。”
朋友?铭辉很在乎的朋友?就我知道的除了叶涵和文萱,还有什么人吗?这几年没见他介绍什么特别的朋友和我认识啊,文萱三年前就已经……想起文萱我的心针挖的一样疼,那样的一个女孩,那样美好、聪慧、善良,最后竟那样不声不响的永远离开了我们,这一次是谁?出了什么事情?会是叶涵吗?会吗?想到这种可能性,我的心几乎要跳出胸口了,我的脸色一定难看急了,林经理已经靠路边停下了车,她的脸上有着我从没看到过的担忧,“我没事,不用担心。”可是这话的说服力几乎是零,因为我的泪一滴一滴的不受控制的开始滑落。
“小语,你感觉很不好吗?是不是快要生了,你先躺下,我叫救护车,我得让沈总回来了,天大的事也比不了你生孩子。”说完,她略显慌乱的开始在手机上拨号码。
“林经理,不用了,我没事,你上车吧,停一会,我想打个电话。”
“你确定没事吗,你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我没事。”林经理上了车,“可以帮我拿一下包里的手机,我想和铭辉讲一下话。”林经理照做了。
手机很快的接通了,“铭辉是我。”
“到家了吗?我刚上火车。”
“你要去哪里?”
“你不要管,我回来慢慢说,好好待产。”
“你究竟去哪里?”我加重了问话的语气,仅剩的一点耐性已经被心里的恐慌消耗殆尽。
对方沉默
“你究竟去哪里?见什么人什么事?”我的语气惹来了林经理的侧目,我太激动了吧,肚子里的宝宝狠狠地踹了我一脚,我发出了细小的呻吟引来了对话那头的关切。
“你在哪,身边有人吗?不舒服吗?”
“你在哪,你要去哪里,见什么人,你快点告诉我,铭辉,你敢挂电话,我保证我会跟你离婚。”我已经在用吼的了,“去哪里?你去哪里?”最后我已经哭着在问了,“是叶涵吗?是他出什么事了吗?你知道他不会通知我,而我也没有他的联络方式的。求求你,
是他吗?告诉我,不要骗我,铭辉,求求你,不要骗我。”
对方的沉默已经可以把我逼疯了,在我压抑不了的哭声里,铭辉无奈的声音传来,“为什么这么问?那让你这样害怕吗?”
“求求你,铭辉,是不是?是不是?”我一味的哭诉着要求答案。
“不是,你在想什么呢?那个人不是连我们的婚礼都没参加就消失了吗?不是一直没联络吗?不是他,别哭了,你的哭声会让我无法理智的处理这次的事情。”
“真的?你保证。”
“我用我对你的爱保证。”
“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讲明白什么事。”
“我是去见别的女人,告诉你,你会不舒服的吧,不过现在看来,我还真是多虑了。”
听他的语气不像在撒谎,一颗心瞬间放了下来。
“好好照顾自己,那个人已经放弃联系我们,可能为了他的继父已经妥协娶了他舅舅的养女呢,在那样的环境里一定过得很好,所以,不要担心了,好好待产,父亲的老朋友的酒店出了一些事,必须熟悉经营的人帮他,把你撇下,我很抱歉。”
听他解释完,我一颗心总算落地,“铭辉,我,我很抱歉。”
“傻瓜,说什么呢,好了,我要抓紧时间看些资料了。”
电话挂断,我擦干眼泪,看见了林经理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很坏吧,我又伤害了铭辉,总是这样不自觉的,理所当然的伤害着他,我很坏是不是?我也觉得自己坏透了呢。”
林经理安静地发动车子,没有搭理我。当车平稳的行驶在公路上,再她无数次欲言又止之后,她还是没忍住地开了口:“语,有些话,我没有立场说,但铭辉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前我称呼他沈总,心里可是把他看得和家人一样重的,你能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鼓励她把话说完,她并不知道,这个时候我多么的渴望有人能替铭辉出头,狠狠地教训我一顿。
“那个叶涵,我见过几次,你们三个是什么样的关系和交情我也很清楚,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小语,铭辉十几年在身边的守护,真的比不上那每年的一两次见面吗?我有
时候真的很好奇你的内心,你真的爱叶涵吗?你真的不爱铭辉吗?小语,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如果不是知道对于铭辉来说你意味着什么,我一定会努力劝他离开你的。”
“我也希望他能离开我,我是他人生里唯一的不幸,恶瘤,早该被遗弃的。”
“小语你,你,你知不知道你的残忍和你的善良一样,一样有让人咬牙切齿的挥拳冲动。听林姐的话,好好珍惜铭辉,好好爱他,你们三个才都不会痛苦。何况你和铭辉的孩子都快生了,你不爱铭辉这可能吗?小语,好好想想林姐的话。”
我苦苦的笑了笑,在心里忍不住想,如果她知道孩子的父亲不是铭辉,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林经理不再劝说,车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车窗外夜幕已经拉开,看着那从眼前不停滤过的一处处灯火通明,我无声的流着以为今生再也不会有的眼泪。
突然腹部一阵猛的收紧,我顿时觉得有什么从我的身体里倾泻而出,慌乱的从脑中强记的临产知识里搜索着现下的状况,我的羊水破了,随着宫缩,它正从我的身体里汹涌而出,在我的第一声惊叫后,林经理就已经停下车,拨了医院的急救电话,她这么多年的干练让她没有丝毫的慌乱,“小语,不要害怕,救护车一会就到,我已经通知你的家人他们已经直接去医院了,不要害怕,小语,坚持一下,确定不告诉铭辉吗?”
我已经被宫缩的疼痛折腾得说不了完整的话了,“不要,不要告诉他,啊,我能行,所有的女人都会生孩子,我,啊,我一定行。他在火车上,啊,不要徒劳让他担心了。”
在我疼得想咬舌自尽的时候,救护车终于来了,我被送进了医院,结果我没能顺产,听医生说,到医院的时候我的羊水已经快流干了,所以不得不剖腹产。
值得一提的是,我剖腹产的手术同意书竟然早就签好了沈铭辉的大名,听林经理后来讲,是因为铭辉担心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要剖腹产,他害怕自己到时会紧张的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所以在我进入最后十五天的时候,他缠着院长李伯伯,死皮赖脸的办好的,我应该为他的穷紧张感到庆幸吧,不是铭辉的穷紧张我的状况可能会更惨吧。
虽然,母亲一直唠叨我不该不听她的找个好日子剖腹产少遭罪,但,当那软绵绵的小家伙被塞进我的怀里,那一瞬间我觉得过往的一切都不再重要,我的人生在那一刻似乎已经被圆满、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