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三和山子赶到城里的时候,在衙门门口见到了吴老三,两个人加快脚步赶上去,异口同声地问:“杏儿呢?”
吴老三抬手指了指衙门的大门道:“被带进去问话了,你先别急,我托付过捕头,会帮着照应一些的,而且我刚才也打听了一下,因为荣家的身份不一般,所以县太爷十分重视,生怕有什么漏网之鱼,如果再出一次事情,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脱身的了,所以要把所有有关系的人都带过来问话,咱们再这儿等会儿,里头有什么事,捕头会打发人出来知会一声的。”
许老三这会儿早就没了主意,听吴老三说得有理有据,而且情绪也十分稳定,从心理上就先平复了不少,胡乱点头道:“多亏了你跟来,不然我这会儿更要急死了。”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又忙补充道,“若是需要花钱打点就跟我说,就算砸锅卖铁也得先把杏儿保出来……”
“老哥,你别着急,杏儿好歹也是我的徒弟,若是有什么事儿,我还能这么稳稳当当地跟你们说话么?”吴老三使劲儿拍着许老三的肩膀,安慰道,“杏儿也刚进去不久,咱们在这儿等等消息,如果真的需要的话,我自然会跟你说的。”
许老三又连连点头,蹲在路边的土坷垃旁,从腰间解下烟袋打算抽两口解解烦闷,但是心慌手抖的,划了好几次火石都没打着火儿。
最后还是山子接过去,点燃烟丝又递给他道:“许三叔你别担心,杏儿肯定会没事的,这个包袱你先拿着,我走开一会儿。”
许老三接过包袱抱在怀里,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山子,似乎在询问他要干什么去,但是又没有问出口。
吴老三对这个侄子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他跟许杏儿关系很好,在这个大家都十分担心的当口,不应该还惦记着自己去办什么别的事情,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忍不住道:“山子,杏儿现在没事,你别自己胡乱行动。”
“三叔,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胡来的人。”山子就丢下这么一句话,不顾吴老三的阻挠,转身快步离开,他要去找荣皓轩把事情问个清楚。
但是此时想见荣皓轩却并不容易,他先去向荣堂转了一圈,自然没有看到荣皓轩的影子,他之前连惊带吓地病了,这会儿应该是在家养病,不应该还去药铺闲逛,而且刚出了这么大的事,荣家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再任由他随便出门。
想到这里,山子转身出了药铺,找到个小叫花子,用两文钱打听到了荣家的位置,也没想自己去了如何见到荣皓轩,便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荣家在北方做药材生意,算不得泼天的富贵,但是在这个小县城里,却已经算得上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了,高高的石头院墙上都铺着青瓦,大门虽然敞开,但是门口四个膀大腰圆的护院来回走动,怎么看都不是能随意让人进出的所在。
山子站在对面的巷子里看了半晌,脑子里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都被他自己一一否决,最后没法子,只得理理衣襟,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点儿,然后上前拱手道:“几位大哥,我与荣家少爷相识,得知他近日身子不好,特来探望,麻烦哪位大哥帮忙通传一声。”
在门房里坐着喝茶的门子闻声出来,看到山子的模样,满眼狐疑地上下打量,半晌才摸着下巴道:“不知道这位小哥儿姓甚名甚,我们少爷若是问起,小的该如何回禀?”
“西山坳子,吴家,吴山。”山子自然没有忽略他眸子里闪过的一丝鄙夷,但是荣家世代经营药铺,对外也一直是仁德谦和的形象,对下人的管教也还算严谨,所以很少有仗势欺人的事情发生。
门子听说是西山坳子的吴家,之前的轻蔑之心稍稍有所收敛,毕竟是与自家有大宗生意往来的人家,他也知道之前少爷被人抓走,最后是从吴家接回来的,所以态度顿时有所改观,拱手道:“原来是吴家的少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快请进。”
门子把山子迎进花厅,吩咐人上茶伺候着,笑着说:“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通传。”
山子知道自己之前对荣皓轩的态度不好,不知道这个小少爷会不会愿意见自己,所以对门子道:“劳烦您通传的时候说一声,是为了兴源的许杏儿来的。”
门子闻言不解,却也知道不该自己问的不该多言,笑着应了,到后头去给荣皓轩送信儿。
荣皓轩之前受了惊吓,除了腿脚之外也有不少别的瘀伤擦伤,回家之后发烧昏迷了两日,如今热度刚退下去,人还是恹恹地没有精神,虽然已经日上三竿,人却还在床上倚着没有起身儿,两个贴身丫头变着花儿地说话给他解闷儿。
院子里传话的小丫头进来道:“少爷,门子来传话,说前头有人来看少爷,说是西山坳子吴家的少爷吴山。”
荣皓轩闻言皱眉道:“他来做什么?”虽说吴家帮他推拿了腿脚,但他也没忘记山子对他的不善态度,他居然会主动来看自己,总觉得有些不太可能。
“吴家少爷说,知道少爷病了所以特来探望,还说是为了兴源许杏儿的事。”小丫头不明就里,听得荣皓轩问话,便把门子传进来的话复述出来。
听说是与许杏儿相关,荣皓轩才坐起身子道:“知道了,把人带进来在偏厅看茶,我换了衣裳就出去。”
两个丫头闻言,赶紧过来伺候荣皓轩洗漱更衣。
山子在前头花厅坐了半晌,被引到后头荣皓轩自己的院子,又被带去偏厅喝茶,这回等的时间更久,喝茶都快要压不下去他心里的焦急和火气。
荣皓轩终于慢腾腾地从后头出来了,进了偏厅看到坐在里头的果然是山子,抬手摸摸鼻子,心里还在猜测,他大老远地跑来找自己,还是关于许杏儿的事,也不知到底是什么。
山子一看到荣皓轩,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几大步跨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杏儿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你,大老远地把你从山上扶下来,如今就换来你这么恩将仇报,可真是给我开了眼了。”
“啊!你是什么人,快放手!”
“来人,快来人啊,你放开我们少爷……”
荣皓轩还没搞清楚出了什么事,两个丫头已经惊声尖叫起来,门外一下子就窜进来好几个护院。
山子手上用力,把荣皓轩勒得脸颊涨红,恨声道:“怎么,荣少爷,你也要把我抓到县衙去么?”
荣皓轩用力晃了晃头,朝身后摆摆手道:“你们别擅自行动。”然后集中精神回忆刚才山子的话,整合了一下其中的信息,惊讶地问,“许杏儿被抓到县衙去了?”
山子抓着他前后摇晃道:“你还装什么装,衙门的差役从兴源村追到西山坳子,把杏儿带回衙门去问话,她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更何况她还救了你,你就算不念恩情,也用不着这么恩将仇报吧?”
荣皓轩人还没好利索,本来就有些迷迷糊糊的,被山子又晃又嚷的,人越发混乱起来,伸手去掰山子的手,费力地说:“你、你先放开我,我这两日都在家里养病,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放开我咱们慢慢说。”
山子手上用力把荣皓轩推到两个丫头怀里,冷哼一声道:“人都被抓进去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你的命比我们乡下人金贵,为了你的安全,他们才不会管什么冤枉不冤枉呢!亏得杏儿还惦记着你,甚至还找到了抓走你的真凶是谁,结果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荣皓轩抬手揉着太阳穴,扭头对几个虎视眈眈的护院道:“赶紧去县衙打听一下,是不是真的把许杏儿抓进去了!”
山子见一个护院听令去了,再看荣皓轩的神色的确不太像假装,而且若真是他做的,此时大可叫人直接抓了自己,反正这里都是他自家的下人,他大可不必惺惺作态。想到这些,他心里的火气消散不少,但还是有些警惕地看着荣皓轩。
“不管你信不信我,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我原本还打算等我身子好了,叫我爹准备谢礼去给许杏儿,我怎么可能叫人抓她?你先坐下等消息,不管怎么说,许杏儿救了我,这件事我肯定会管到底的。”
荣皓轩看着山子的神色,知道他还是不怎么信任自己,只好抬手挥退了护院,自己先坐下来等消息。
他此时也有些头疼,仔细回想了半天,上次在西山坳子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山子,之前两个人从来没打过交道,为什么山子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山子见荣皓轩的态度和举动都很自然,不像是在骗自己,这才慢慢地坐回去,焦急地等着那个护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