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一到,侍女便送来了晡食,虽在旅途,但膳食也甚为丰盛。
湛霄陪归旋在车中用膳,这车做的独具匠心,有窗有帘,归旋开了车窗,落下羽纱纱帘,车外阵阵秋风飘进,让人心旷神怡。
归旋看看案上的酒菜意兴阑珊,湛霄也不多劝,斟了一杯酒,自饮自酌起来。
归旋只觉一股清香扑鼻,忍不住问:“这是何酒?”
湛霄笑笑伸手替她斟了一杯,“桂花酿。”
归旋低头见那杯中之酒色呈琥珀,非常特别,于是持起酒杯喝了一口,只觉醇厚的酒质中带着桂花特有的清香,较她寻常所喝的桂花酒都绵密悠长,唇齿之间却带着莫名的熟悉口感,“这酒我以前喝过的。”
湛霄点了点头,“按你留下的方子酿的,你以前……”
说到此处,他忽然停住了,脸上笑容微微凝固。
归旋问:“怎么了,为何不说下去?”
湛霄笑了笑说:“没什么,尝尝这个蜜汁莲藕,也是你喜欢吃的。”
归旋吃了一口问:“我还有哪些家人?你是否带我去见他们?”
湛霄顿了顿,道:“这些事回京之后慢慢再说。对了,今日我寻了一样证物给你瞧。”
“什么证物?”
“不就是证明你我关系的证物。”
话音方落,便听道有人在外朗声禀报:“启禀王爷,小王爷带过来了。”
紧接着传来一个男孩清朗悦耳又气急败坏的声音,“什么小王爷,一群疯子,再不放开小爷让你们好看。”
归旋闻言脸色大变,立刻飞奔过去打开车门,“旻儿!”
七、八丈外,两名侍卫正小心翼翼地挟这一名兰芝玉树般的童子,那童子见到归旋不禁也惊喜大喊:“娘亲——”
看着阳光下儿子俊秀耀眼的五官,楚归旋忽然一阵由衷的无语,这就是他的证据——旻儿眉目之间分明既像自己又像那个人!
湛霄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下,你还有何话好说?”
说罢哈哈大笑,大步走到楚旻面前一把便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楚旻气得小脸通红,使劲挣扎道:“你快放我下来!你这坏蛋,绑我娘亲做什么?”
慕湛霄在他脸蛋狠狠亲了一口,问:“傻小子,有没有骑过马?”
又羞又恼的楚旻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答道:“没有。”
慕湛霄大笑吩咐:“把奔宵和踏雪牵过来。”
不一会,侍卫便牵了两匹马来,一匹是青海龙种奔宵,一匹是大宛名驹踏雪。
楚旻何尝见过这样神骏非常的马儿,正在目瞪口呆间,湛霄已经将他放到马背上,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
不比不觉得,这一比才知道这两人真是容肖神似,只不过一个是如玉稚子,一个是英挺男儿,归旋看着马背上交相辉映的两人不禁一阵恍然。
男子朗朗一笑道:“阿旋,难不成你现在只会泡茶,连马也不会骑了?”
归旋看着身侧矫健的骏马,胸口忽然涌起一股澎湃沸腾的热血,她抓住缰绳,身形有如飞燕般敏捷利落,翻身马上。
湛霄灿然而笑犹若晨曦,双腿一夹,身下奔宵顿时如紫色的流星般足不践土飞驰起来。归旋胸中热血难抑,一驱缰绳,也纵马追了上去,转瞬之间,三人两骑便不见踪影绝尘而去。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湛霄和归旋双骑并驰,一路马鬃飘舞,行云流水,几乎让人两肋生翼振翅欲飞之感,多年来的压抑苦闷似乎也随着这场如风的疾驰随风而散。
两人尽兴骑了大半时辰,居然来到江边。
江边泊着一艘楼船,三层高,宏伟华丽,甲板上站有军士,岸上亦有玄甲将士列队守候。
将士们见慕湛霄到来,齐声高呼:“王爷。”
湛霄一笑下马,然后欲抱楚旻。楚旻连连摇头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说罢,有样学样机灵地一翻身溜下马来。
湛霄哈哈大笑,摸了摸他的头顶。
楚旻尤自沉浸在策马奔驰的兴奋中,又眼看着威武军容,男孩骨子里的豪情侠气油然而生,拉着“绑匪”的手兴奋道:“叔叔,你是王爷啊?什么王?打不打仗?”
湛霄微笑不答,望着犹在踏雪上的归旋道:“阿旋,我们上船吧,我带你和旻儿回家。”
归旋骑在马背上木然未动,过了许久,缓缓下马走近。
任荻上前一步抱拳道:“恭迎王妃上船。”
楚旻此刻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跑过来拉着母亲问:“娘亲,那个叔叔是谁?他带我们去哪里?他们为什么喊你王妃?”
慕湛霄回眸望向她,周围玄甲将士众目睽睽,归旋缓缓松开紧咬的牙关,对儿子温柔地笑了笑说:“旻儿,这个为娘以后会慢慢告诉你。”
楚旻满脸疑惑,慕湛霄眼眸微微一暗。
三人上了船,有侍女引他们去各自的房间。
楚旻越想越不对劲,跑到母亲房里质问道:“娘,你是不是见那个叔叔是王爷就变心了,不要爹爹和妹妹了?!”
归旋闻言一窒,上前拉着他的手道:“旻儿,这位……叔叔是娘的亲人,他接娘回京城是去见其他的亲人。”
楚旻眼睛一亮,“亲人?他是我舅舅吗?还是叔叔?我爹呢?是不是也在京城?”
归旋正在无力招架之际,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这么晚了还在母亲房里做什么?难道七岁了还要与母亲同睡?”
楚旻愤然道:“才不是呢!我早就一个人睡了。再见,叔叔。”
一声“叔叔”叫得湛霄脸色又是一黑。
楚旻走后,归旋看着面沉如冰的湛霄心中一阵忐忑,鼓起勇气道:“湛霄,我们还要给孩子一段时间,这两日的事情我都如堕雾中,何况旻儿?若是贸然说你是他的父亲,他一下子如何接受?”
慕湛霄道:“你是怕他不能接受,还是你自己不能接受?”
“……”
“你还怀疑什么?还有什么不能确认?是不是定要亲口听那楼缄说了你才能心安理得!”
归旋艰难地说:“……你不能这么逼我,这才短短两日,我如何便能坦然接受这样天翻地覆的改变?”
慕湛霄面色苍白,“是啊,你和我才两日,和他在一起八年。这八年让你将我摆在了其次,让我成了亲生儿子的叔叔,让我需要奸夫的确认才能再上你的床!归旋……你置我于何地!”
归旋摇头落泪,“不是,不是这样的。”
他缓缓向她逼近,眼里燃着两簇幽暗漆黑的火,“不是,就证明给我看。”
归旋不禁往后一退。
他却像围猎一般猛然逼近将她围到了臂弯之中,唇间无比地贴近却没有触碰,呼吸拂到了她的脸上,“阿旋,不是就证明给我看。”他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颈下的衣扣之上,“像以前那般脱了它。”
男子低沉的声音像一曲魅惑的琴,归旋盯着他微微起伏的喉结几欲吻了上去。
……
“娘,你是不是见那个叔叔是王爷就变心了,不要爹爹和妹妹了?!”
……
归旋悚然惊醒,自己这是怎么了?见到这个才遇见两天的男人便神魂颠倒,将生死不知的楼缄和玥儿忘到九霄云外。
“不,湛霄,我们先谈一谈,玥儿现在何处?”
慕湛霄眼中有什么东西瞬间熄灭了。
归旋心头莫名一慌,定了定神道:“湛霄,我知道你介意什么,其实我与楼缄不曾……虽然我与他做了八年的夫妻,但并不曾……”她咬了咬牙低头说出来:“我与他并未做那样的事情。”
头顶没有一点声息,她忍不住抬起头,却见他深邃如海的眼眸一片平静,没有一丝一毫波澜起伏,“你说你与他做了八年的夫妻并无肌肤之亲?”
“……是!”
他伸手抚着她凝脂美玉般的脸颊,柔声说道:“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你说给我听,阿旋,你真把我当成任由你愚弄的蠢夫了不成?”
归旋不禁愕住,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只见他的瞳孔收紧,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楼缄和楼玥,你想他们怎么样,就看你怎样做。”
她起先一片空茫茫的无措,然后胸口凉透,过了许久,问:“你什么意思?”
他唇角泛起一抹优雅冷酷的弧度,“就是那个意思。”
他的手滑到她的肩头力量克制却不容抗拒,缓缓将她的身体压了下去,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道:“为他做过这个没有?为我做一次吧。”
楚归旋浑身被羞辱烧得火烫,扭头挣扎道:“混蛋,你混蛋。”
他微微一笑,“果然不愿意,或许等我送你一件大礼你便心甘情愿了。那个楼缄易容之术殊绝,他要那张脸也没什么用,剥下来给你做个面具好不好?”
楚归旋猛然睁大眼睛看着他,清澈如水的眼眸被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恐惧染红了。
他心头一片惨然,明明那般爱她,却总也忍不住做些让她恨他的事情。恨便恨吧,若他的爱无法让她记住,她的恨刻骨铭心也好。
他缓缓抚着她花瓣般柔美嫣红的唇,慢慢撬开,慢慢将自己顶了进去。
她一瞬间闭上眼睛,泪水从绝美的眼角滑落,齿间便要用力。
他笑了起来,继续毫无戒备地深入进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随你吧,你不想要的东西我也不想要了。”
归旋泪如泉涌,忽然松开齿关,弹起香舌吮起、绕着那青龙绕柱的柱身。
慕湛霄浑身僵硬,痴了般地看着身下的女人。
情极致仙的激流在那处凝聚,他却猛然退了出来,低头堵住她的唇狂热地吻着,急切无比地将她压在身下。
她问:“这样你就开心了?”
他不禁凝固,目中一片凌乱的痛色。
她回过头看着他又问:“你说我不相信你,其实你又何曾相信我?”
“……”
“那八年在你心里是抹不去的,它会时不时跳出来刺痛你割伤我……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
两人静静对视着,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中。
过了许久,他说:“是的,这就是我想要的。阿旋,我和你不同,八年前你因为忍受不了瑕疵而离开,而我与你不同,即便一切已经面目全非,可要我放你走,除非我死!”
作者有话要说:口味稍重,对不起纯洁的妹子们了。不过不写这一场,我觉得不足以写出男主近乎变态的爱情。惭愧遁走~~
谢谢ally和s的地雷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