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才歪,我这不都是跟你学的,你一个当小的,老了老了来了自己儿子家也不知道消停,立刻的就给自己儿子把那小的安排起来,你这是自己当小当上瘾了,还准备在这个家里传承下去呢?”
宁怀运又开始一个头两个大,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那么能吵吵呢。
他忙让马大富去关上大门,省的一会招了满村的人都来围观,丢人现眼。
宁弯弯骂完也不管被自己气的快要翻白眼的白氏,就去拉了那孙三妮出来。
“我明白的告诉你,这家里有我在就不能有你待的地儿,两条路,一,在我们家庄户里选一个嫁了,虽说良贱不通婚,可你这签了身契的,将来官府里下什么户籍也只能是主家说了算,俗话说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好赖相信你心里头是有数的,我就不多说了,二,你爹娘即已签了这卖身契,想必是不会愿意把收了的银钱还回来的,我也只能是找了人牙子来把你转手发卖了。”
那孙三妮是个性子软到了极致的人,自始至终都把脑袋垂到最低,怯生生的用手指缠着衣角,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她还是半天才憋了一句磕磕绊绊的话出来。
“别,别把俺卖给人牙子。”
“那感情好,这眼前就有个合适的,你看二狗子和你意不?”
说着她指了指眼巴巴瞧着这边的二狗子。
可那孙家三妮只低着头翻着眼皮瞟了瞟,压根就不敢抬头,宁弯弯瞧她那样,能瞟到二狗子的脚上的草鞋就不错了!
首先,她还得能分辨的出来那几个人里哪一对脚是二狗子的。
又低着头怯怯的往宁怀运和白氏那个方向瞟了瞟,不敢说话。
宁弯弯大概就了解了这人性格,那真真就是个橡皮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只要还给她留口气都不知道反抗的。
她不由无奈,这年头女孩子不值钱,自小受虐待的多的是,长大了就容易长成这样的性子。
要在摊上个不好的婆家那日子过的就跟黄连是一样的。
她继续道:“要是你瞧着他顺眼,今儿你们就拜堂,你放心,这亲事既然是过了我的手,那以后我没有不管你的,但凡是他以后欺负你了,你尽管来告诉我,我定是替你做主的!”
“那不能!姑娘,俺可稀罕了,俺保证她要跟了俺,俺一准好好待她!”
二狗子忙慌慌的表态。
还顺带把自己的衣裳整理好。
人是白氏足足花了二十两银子买来的,眼见要白瞎了,哪能作罢,扯着嗓子开嚎。
“老天爷呀,还有没有天理了,听说过卖儿卖女的卖媳妇的,谁听说过还有卖娘的?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呀!这是大逆不道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呀!”
宁弯弯也不管她怎么嚎,就问宁怀运。
“爹,你说句话,这孙三妮是不是我们二娘!”
宁怀运愁的头发都揪掉了一大把,恨不得去堵住了这一老一小两张嘴才好,这可还有外人在呢!一个个的都不嫌丢人,把他这张老脸可是给丢干净了!
被突然这么一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语气绝对的道:“那不能!那怎么能!”
宁怀运这人就这样,处理事情的能力有限,但心里是知道对错的,大是大非面前从来不会掉链子。
宁弯弯就更得意了,对白氏道:“你听着了,你认她是我们二娘那不行,得我爹认,我爹不认她就什么都不是,这就好比我也不想认你是我奶,可是我爹认,我也就没辙!”
白氏也是做惯了妾的,自然想不到什么父母之命上去,只气的恨不能打宁怀运一顿。
这给他找个小的,他还不乐意了!
“就算是这样,她是我买来的,你也不能给我卖了!正好,我这从府里出来了,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丫鬟,就让大妮现在我身边伺候着,这能不能给你们做二娘的事以后再说。”
白氏开始缓兵之计。
只要人留下,那还不是随时可以收房,男人都是偷腥的猫,这一点她可是清楚的很。
“我没卖呀!”宁弯弯才不会让她的打算得逞:“我就是把她给了下面的庄户做媳妇,这孙三妮瞧着也有个十六七了吧?这年纪还有个什么以后!早晚不都得是这么个结局嘛!”
“那更不行,我花了二十两银子,怎么能凭白便宜了别人……”
白氏当然是不能依,冲上去就要抢宁弯弯手里的卖身契。
可宁弯弯跑的比她快多了,在院子里打了几个圈,别说抢了,白氏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还听的她欢快的招呼起来。
“来来来,你俩就在这把天地拜了,明儿就跟着马叔拿着身契,去镇上找刘捕头登记户籍,从此就是两口子了。”
大邙朝的户籍制度很严格,婚丧嫁娶都要去官府报备,且还要女方所在地的里正作保,以防止这女子是被拐子拐来的。
孙大妮是白氏买来的,自然也就是她家的人了,只要以宁怀运的名义写上一纸证明就行了。
可在老百姓心里根深蒂固的理念还是拜了天地就是夫妻了。
宁弯弯说是这样说了,可二狗子也不敢真就在这拜堂啊,他还是知道这家谁是老大的。
知道这个姑娘说要给自己的媳妇原来是老爷的小妾,他这心里直打颤,可又实在想要一个媳妇,不由直拿眼睛瞟宁怀运。
宁怀运也知道这孙三妮就是个麻烦,不处理了以后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才回来倒也没什么,若是过了夜那真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这会都闹成这样了,回头指不定能把天都吵吵下来。
就朝二狗子挥挥手,示意他赶紧的,就这么着了。
二狗子极有眼力劲的去拉了孙三妮到宁怀运和常氏面前跪下。
“俺是自小就没了娘的,俺爹拉扯俺们兄妹俩不容易,早年间做下了病,头几年里也病死了,今儿就给老爷太太磕个头就当是拜过高堂了!”
宁弯弯立刻就高声的喊:“一拜天地!”
眼瞧着生米镇要煮成熟饭了,白氏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她往地上一坐,一副豁出去视死如归的样子对自己这个亲生没亲养的儿子哭。
“你要让这丫头这样干了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娘,我就去吊死在这大门口!反正你们家这丫头厉害的连自己二娘都能打发了去给庄户做媳妇,也不怕气死我这个亲奶奶!”
“娘,你这是干嘛?”
宁怀运忙去拉她起来。
宁弯弯却是在一边又喊:“二拜高堂!”
白氏一听那更是哭的震天响。
她毕竟是个长辈,这样也实在不像话,围了一圈的人劝,常氏,马大富,还有刘二蛋和正做饭的马大娘也都出来了。
“夫妻对拜!礼成!”
“嗝……”白氏就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一下子也不哭了也不闹了。
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自己的首饰匣子,低着个头一摇一晃的慢慢回后院了。
宁怀运瞪了宁弯弯一眼:“你瞧你把你奶给气的!”
“那你还不是你自己解决不了事儿,只能纵着我小孩子胡闹!”
宁弯弯一点都不给自己老爹留脸面。
把宁怀运气的脸色涨红,拂袖而去,忙追着自己老娘请罪去了。
二狗子喜滋滋的领着新媳妇走了,这一顿团圆饭也被宁弯弯搅合黄了。
也不知道祁家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特地避着刚才的闹腾来的,二狗子前脚走,里正跟祁家老三就抱着两坛子的酒来了。
宁怀运从后院出来,说白氏哎呦哎呦的直叫唤心口疼,让马大富赶紧套上骡车去镇上找郎中。
然后才请了里正跟祁家老三进堂屋里坐。
俩人是闭口不谈宁家这些事,只说酒是去年自家酿的,拿了两坛子顶顶好的,特来谢过宁怀运这些天在县城里对祁千尘的照料。
宁怀运忙推辞说:“哪至于这个样子,这呀,就跟那放羊是一个理,反正我这一只也是放,两只也是赶,千尘这孩子用功,不用操什么心,哪里要你们如此客套,还巴巴的给我送酒来!”
里正就把脸一板:“孩子多了才操心!我还不知道你,方方面面肯定都给他们操持齐全了,我都听千尘说了,出门的时候给他的钱不够花,最后一天的食宿,都是你给他垫的!这些天也都是弯弯那丫头自己做的饭,这客栈收的饭钱就少了很多,不然怕是早就不够用了!咱到底是乡下人,不知道这城里花钱这样厉害。”
大家乡里乡亲这么些年互相都知道彼此的为人。
说好了的食宿祁千尘都是自己拿钱,宁怀运也不必推辞。
他家里给的钱预算的少了,要是没给二狗子赏钱到还勉强支撑,给二狗子的是他身上最后几个铜钱了。
宁怀运忙道:“叔,瞧你说的,这在县城里多待一天还不是因着我自己有事,别说没有,就是千尘有我也不能让他拿钱呐!”
里正摆摆手:“我都搁心里记着呐,咱就不挂嘴上说了,我这回来还有件事,这千尘跟匪月是一个老师,咱也是乡里乡亲的,我琢磨着这谢师宴咱两家就一起办了如何?”
里正也是家里实在没钱了,想着这么一来不是可以少花些钱,就少花这些还是他刚打发了几个儿媳回自个儿娘家去借的,至于能借来多少都还不知道。
宁怀运当即点头:“成啊,再好不过了,我也是这么琢磨的,顺便把村里的人也请一请,咱好好热闹热闹!”
他太得意了,得意的恨不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儿子中了个案首!
他这么一说祁家父子俩脸色就不好看了。
这把村里人也请一请得花多少钱啊?
宁弯弯忙道:“爹!你怕是忘了我哥中的就是个童生而已,你这大张旗鼓,也太招摇了,让人笑话,等到秋天我哥中了秀才你还不得买个炮仗把自己绑了上天啊!”
“这孩子!说的什么浑话!”
宁怀运骂了宁弯弯一句,又问:“太招摇了?”
宁弯弯和宁匪月兄妹俩齐点头,宁弯弯还补了一句:“童生,就是个童生!让你搞的跟状元似得,笑话死人了!”
宁怀运这才把自己的得意收敛了。
“那咱就办一桌,把你姑父,把族老,村里有年纪的长者请来,吃顿饭就成了!”
里正可不就是这意思,这才把事情说定了。
“这还有一个事。”
祁老三一脸的为难,不大好开口的样子。
宁怀运催了一句他才道:“村子里都在传你家在山上摘的那香椿芽卖了大钱,发了大财了。”
宁弯弯就明白了。
他们家这一车车的香椿拉出去,又一车车的粮食拉回来,肯定是闲言碎语满天飞。
宁怀运才回来还没事,等明天不知道多少人要来打听了。
毕竟山上的东西也没个主,不值钱的时候你去摘人家还要笑话里浪费力气,值钱了就成了大家的,你一个人霸占了,那就是抢了人家的钱,能愿意你才怪。
宁怀运就皱了皱眉:“这个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至于挣了多少钱他倒也不是很清楚,他琢磨着买了粮食也就花个差不多了。
宁弯弯知道他这烂好人属性又出来作怪了,指不定下一句就是开仓放粮,把自家刚买来的麦子分给村里人了。
还不等她打岔,大壮就进来了。
“老爷,族长来了!”
宁长生?宁怀运忙说快请,也都没用大壮去请,宁长生已经进来了。
先是客套了几句,本也就是平常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宁长生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宁弯弯细一琢磨,觉得是这宁长生的表情太过于明显,一副你就是侥幸得志,我就碍于礼数敷衍一下样子,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等宁长生又跟里正说了两句话宁怀运就忙让座,谁知那宁长生倒是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上。
见人家都看着他,才反应过来似得尴尬的忙站起。
“瞧我,还当是以前呢!”
以前他是这个庄子上的庄头,就坐这的。
宁弯弯就冷笑了一声道:“四伯这个以前可够久的,怪不得我老爱黏着我娘呢,感情是因为我以前生活在我娘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