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温燃和工人一起去外面修整院子,我坐在房里有些无聊,便翻起来以前的东西。无意中看到了初一时用过的日记本,隔了很久的时光了,连纸张也微微泛黄起来
里面的内容大多是一些日常的琐事,其中温燃占了大概三分之一的出场率。比如他升旗时在主席台上的站姿、球场上发生的某个漂亮的扣篮、今天和我说过什么醍醐灌顶的话。
粗略地翻了翻,我觉得有些无聊,整理后便合起来收好。刚准备关上抽屉时,却无意中看见旁边有个白色的药瓶,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抗抑郁专用的帕罗西汀。之前路安宁给我留下的也是这药,只有出于排斥心理,我终究是一点儿也没吃。
吃完午饭后,我们一块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才第一次问他关于抑郁症的事。
“我听说……那年我走了以后,你生了病。”
他没有接话。
想起他之前一点儿也没和我提起这事情,大概也是不愿意让我知道的。犹豫了稍许,我又问,“当时很严重吗?”
他沉默着,突然轻笑了一下,说不出高兴,说不出自嘲,却让人看了心里有些难受。
“你怎么知道?”
“我听关之恒说的……”
他只是道,“就算曾经有过这事,也和你没关系。”
中午吃完饭后,温燃提议带我出去走一走。我们经过以前时常常走的那条道,来到了曾经的中学门口。正值下午准备上课的时候,太阳照得有些疲惫,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往校园里赶。我看着这些青春年少的面孔,突然想起以前自己上学时的场景。
小学的时候,父亲一直让司机送我和温燃上学,直到初中看到身边的同学都买了自行车,我才吵着让父亲也给我买了辆。中学到家的距离不远,步行约莫二十分钟,骑自行车完全就是图个新鲜。我和温燃关系还好的那段时间里,早上我们常常一起骑自行车上学,他蹬得快一些,偶尔会在前面逗我,说我“慢得像乌龟”。我气不过,一边瞪他一边使劲往前赶,却怎么追都追不上。
转眼便是这么多年。
看着面前一张张稚气的面孔,心里突然有些酸涩。
我们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向着旁边的小道走去。小道上有一排商店,大多是些零食店和文具店,当年熟悉的面孔已经不见了,却依旧是热闹非凡的样子。
停留了没多久,温燃问我还想不想逛,我觉得有些累了,便道,“回去吧。”
也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竟遇见了故人。
当时已经快走到家门口了,远远地看见一个留着及腰长发的女生突然向这边挥了挥手,整个人看上去高挑明艳,手上还牵了只大金毛。
“之前听人说你们家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朝这边喊话。
温燃只是朝她点点头,“就上周末。”
走近以后,我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人,只觉得面上的细节有些熟悉。她一边和温燃说话,一边忍不住看我。从话音里的意思看来,应该是住在这附近。
回忆了好半天,我犹豫着问,“……你是容微吗?”
她愣了愣,疑惑地看着我,从面上的表情来看,似乎有什么在她脑海里挣扎着,几乎要破茧而出。
温燃只是在旁边笑了笑,向她解释,一边指了指我,“她是苏心。”
“啊!!”下一秒,女生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又惊又喜,“苏心!”
我只是朝她笑。
想起小时候我、容微,再加上她哥哥容非,可是小区里有名的捣蛋三人组。打架爬树掏鸟窝,简直是无恶不作。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个和我一起疯野一起犯花痴的神经质少女,如今已经变得美丽大方亭亭玉立。
“你这么多年都到哪儿去了啊?”
一开始就这么开门见山,让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当初不是说你失踪了吗,”她又道,“也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回事,还害得我哭了整整一个月呢。”
后来我们请容微进屋坐了坐,温燃只是陪了我们一会儿便去书房开远程会议了。我们坐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阳光暖烘烘地照过来,看着经年旧友坐在面前,只觉得有些恍惚。
我问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凑合吧。”她说,“说起来,我现在可是艺术家。那时候不是为了追求你哥,我还偷偷和你哥报了一个老师学画吗。也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来以为我就等着蹭我爸妈之后再蹭我哥,混吃混喝一辈子了,也没想到能干成点事情。上个月还办了个人画展呢。”
“看起来混得不错啊。”
“反正作品能贱卖得出去。”她笑,“养活自己还可以。”
我也跟着笑。
她想了一会儿,突然正了正色,问我,“说起来,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怔然。
“那个时候,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时隔多年,我从未在脑海里模拟过这样的问答,也许潜意识里,自己就没有预期过还能重逢吧。
斟酌了一会儿,我只好找了个听起来不那么牵强的理由,“你也知道那时候我和我哥的关系不太好,待在家里感觉也挺不自在的。当时正好认识了我爸的一个老朋友,愿意帮我,我就去投奔他了。”
她一脸不屑,“多严重的事情啊,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再怎么说,温燃他和你关系不好,他也是你哥,你们的名字可是写在一个户口本里的。况且按你哥那人的人品,他能对你怎么差。你当年这事做得真的是太任性了。”
听了她的话,我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方便再解释什么。
结果,她又继续道,“你知不知道,当年就因为你离家出走这事,你哥差点死了?”
这后半句话让我莫名其妙一慌。
“……怎么回事?”
她支着下巴,像是回忆着什么,“那一年你家发生了那些事情后,你家公司的烂摊子都是你哥在管。之前好像你父亲有个仇家,混黑道上面的。看着有空子可钻想着要报复,顺便捞点好处。当时你父亲的助手出了车祸,好像就是他暗中找人做的。你哥压力也挺大,心情还没调整好,就要面对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你走的时候,恰好那人放话说要给你哥点颜色瞧瞧。当时看你一连两天没回来,他以为是那人要挟了你,想也没想就冲去对方的地盘要人,结果被砍了。”
“说当时被砍了十二刀,送到医院的时候失血过多,已经近休克状态。我爸妈听说了这事,还是挺心疼你们两兄妹的,后面的事便插了手。那人最后被关进去了。你哥在重症监护室熬了十天才熬过来,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我听着,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间不能思考。
“我爸妈让你哥养伤,他们帮着查你的线索。查到最后听人说你曾经一个人出现在火车站,又调出了火车站售票厅摄像头的记录,最后确定你没有受人要挟,应该是自己走的。”
“之后你哥还找过你一段时间,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她说着,突然表情有些忿然,“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哥可真是个白眼狼,也不想想当时他住院是谁经常给他送吃的,光那恩情就够他以身相许一百次了好吗?”
我笑了笑,又觉得有些怅然。
早春的风还带了些凉意,吹在脸上很轻柔的感觉。我们静默了一会儿,我又问他,“对了,容非呢?”
“他啊,现在可坏了。”容微笑,“不是在帮着爸妈在管公司吗,然后自诩是高富帅,也没个定数,就上个月还刚换了女朋友呢。我爸妈急着抱孙子,成天催着他老老实实定下心来结婚,怎么说都没用。”
话音到这里,又是一转,“诶……当初你们两还有过一段。说起来你还是我哥的初恋,不如你把他给收了吧。”
我听了她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没事,我做你们的红娘,给你做主。保证他以后不敢造次。”
我摆摆手,“别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
我又摇了摇头,“容微,我已经结婚了。”
听了这话,对面的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重复了一遍,“我结婚了。”想了想又补充,“……和温燃。”
此时她的嘴已经长成了o型。
“什、什么时候的事?”
“就几个月前……”
容微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真相一般地指着我,“我、我、我就说你和你哥从老早以前就不对劲,果然就是这样!奸情老早就开始了吧?”
“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叹了口气,“我和他的事,说起来很复杂。”
她本来还想问些什么,大概看我一脸沉重,话最终还是憋了回去。后来还不咸不淡地聊了一段时间,走的时候温燃和她打了招呼,说这几天不方便,过几天再登门拜访。我一想起到时候可能面对的各种疑问,心里觉得有些纠结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已被123言情抽得哭晕在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