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宫里刚敲了子时更鼓,刘春就来敲我的门。“娘娘,该出发了。”我从床上爬起,故伎重施找了套侍卫服换上,又随便把及膝的长发抓成了个髻,而后精神抖擞地跳出了门槛。
刘彻住的侧殿里还有灯,估计是还在看奏折。我往那头扫了两眼,小跑到花苑中央会合。刘春跟余英站在一起,也格外打扮了一番,普通的侯府仆人服饰加上梳得精致的小圆髻,如果刻意忽略他们的太监身份的话,其实也算得上清秀英俊。当然,刘彻那么了解我,能够放进到我宫里来的人基本可不能有长得不顺眼的人。
“走!”
他们冲我一挥手,以先锋军的姿态抢先到了前面。凭这份积极性,我便看出这件事他们的兴奋和期待其实远超出了我,于是我暗感宫廷生活虽则富余,但果然不够人道,好生生的人也会被逼成半个变态。
变态们在前面催我,我连忙喘着气跟上他们脚步,出宫的路他们已经探好,于是我们果然畅通无阻出了长乐宫,然后直奔大宫门,最后终于昂首挺胸到了大街上。
我们此行的目标当然是窦旸的府上。刘春居然已经打听出窦旸性喜男色,而且非十五岁以下的少年不要。刘春的意思是既然那位痣兄可以喂御马的兴奋剂,那么我们也可以喂他跟窦旸点东西,让他们俩也兴奋下,然后一板砖敲晕他们,丢到床上去。
这主意看上去十分下流无耻,说实话我站在道德的水平上也做了番思想挣扎,尽管前后不过十秒。然而刘春及余英强烈要求替我以及两匹马报仇雪恨,我似乎也不好太拒绝。根据他们的预想,这件事做起来并不困难,因为他们已做足了准备功夫,有十足的把握假扮成府里的仆人进到里面,然后见机行事。
我审核过他们的方案也觉得没问题,不过唯一担心的是两个大汉那么壮,我们是否有力气扛他们上床。
“娘娘,这你就放心好了!”刘春拍着胸脯,“奴才也是练过几年把式的,别的不敢说,扛两个人上肩并不在话下。”
余英也在旁拼命点头,表示可以作证。这我就放心了,随他们摸着墙根到了窦府的东角门上。那天路过的西角门出入和来往的人多,不大好行事,这里平日却只供厨娘们收菜买菜,因而鲜少有人。
刘春掏出根小铁丝,从门缝里探进来,抓着上面的铜锁来回捅了几捅,那锁居然啪地就开了,手势之娴熟令我几疑他是不是小偷出身。
我们趁着夜色鱼贯而入,进去之后他们脚步就从容了许多,因仗着身上穿着窦家自己人的衣服。而窦府上下几百号人,也不见得个个都认得。我却是有些紧张,握握拳头手心里都有些湿腻,不知是因为刺激还是害怕。
进了前院之后就见到了有扛着刀的护院的身影,刘春已打听出痣兄跟他同伴的名字叫张顺和杨二。于是由余英上前跟人打听他所处的位置,因为他看上去老实些,比较引人相信。
我跟刘春在屋檐下等他,晚风顺着檐底吹来,十分有月黑风高杀人夜的气氛。我拉拉刘春:“我怎么总觉得身后有人?”刘春咽了咽口水,说道:“娘娘你可别吓唬人,这儿除了看院的哪有人。”我只好住嘴。
余英回来后领着我们往内院去,原来这张顺竟然很得窦旸器重,奉命守的是家眷们住的院区。刘春吩咐我躲在门板后,等他们前去下药行事。我便乖乖蹲着,从花枝桠缝里瞧着他们如何下手。
墙角下站着抱着胸的张顺,正跟同伙并排站着聊天。余英走过去说道:“两位大爷,茅房的屋顶突然被人捅破了个大洞,正好对着走廊。夫人院里小红的急着解手,可死也不肯进去,非让小的想办法给弄好,还请两位大爷帮着过去瞧瞧吧。”
两个人一听,立即仰着腰狎笑起来,对视一眼之后,张顺道:“老三,你去瞧瞧,我在这里守着。”那老三哎了一声便跟着余英往走廊尽头而去。张顺挟着刀顺着花圃巡走,刘春拎了壶酒从花丛后走出,涎着脸晃荡到他跟前,“张爷,天天儿地这么熬夜,可辛苦了吧?来来,这是小弟从城北醉香楼里打来的纯酿,喝两口尝尝!”
张顺狐疑地盯着他:“你是哪院里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刘春道:“张爷您成天随在侯爷身边,哪里记得小的呀?再说这府里几百号的仆人,张爷就是见了也未必留心。”
张顺侧头想想,点了点头,“说的倒也是。”说着把酒壶接过,撩着嘴角望着他笑了笑,举起来仰头就喝。我跟刘春同样紧张地盯着他大咽了几口下去,直到他把壶咀挪开、冲天大吐了口酒气才眨了眨眼。
“这酒不错!可惜少了点。”他粗着嗓子说。
按照刘春的说法,他从宫中老太监那里偷来的这味赤霞丹堪称宫中极品春药,本是历代嫔妃和皇帝闺房中不为外人道的取乐珍品,一般人沾上半颗就得有兴奋整夜的作用,这回他下了足足两颗,就算是只牛也能在瞬间内药倒了。我耐心地在门板后计算着时间,然而等了几乎有两柱香之久都还没见动静,张顺得了刘春的酒后很是和气了不少,跟着他称兄道弟地唠起了磕来。
我冲着刘春比划手势,刘春也着了慌,背在背后的石砖不停抖瑟,口里支唔道:“张爷,您,您不觉得现在想做点什么了么?”
张顺疑道:“我该做什么?我没想做什么啊!”
刘春急了:“难道你不想,不想赶紧回屋么?回屋,有婆娘在……是不是?”
张顺讷讷无言。
我也开始急得额头冒汗。千算万算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出了意外,看他的样子很明显的症状就是并未中毒。那这么样一来不但刘春无法脱身,更糟糕的是跑开了的余英一旦在算好的时间内没有得到信号,那就肯定也会穿帮!
而我们的运气当真是坏到了极点,这边张顺尚在疑虑中时,那边厢却有声音道:“府里有奸细!张大哥,快逮住这小子,别让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