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百味杂陈。曾几何时她期盼一份独一无二的爱情,没有算计没有欺骗没有无奈。可当寒笙将这样的爱情摆在她眼前,她选择了拒绝。她知道他是未来的帝王,他的路从来都不是平淡,那些誓言或许出自真心真意,但男儿意气,又怎抵得过江山万里。不过是奢望罢了。
悲伤漫过指尖,那弦音错落的彷徨。她忽然自嘲的笑了,活了几千年,竟还是活不明白吗?纤指慢捻琴弦,那琴音似断未断,幽咽非常,听的人心底发酸。
蓝衣男子静静地听着琴声,有不舍,有彷徨,有无奈,还有那徘徊在心底固执的不肯离去的悲哀。他的目光骤然深沉,她对他,情深至此了吗?
忽然想到那些个他们朝夕相处的日子,似乎融洽的过分。苏祁不经意的妒恨,连他自己都险些沉溺,他复又打量这个女人,她聪明的过分。许是为了自己的安生,才布了这局棋也未可知。这样一想,眸中嫌恶顿生。
女子正失神抚琴,那熟悉的气息刚一靠近她就敏锐的感觉到了。只是此刻的她感觉到了无力,她要如何解释呢?又或许不解释才是最好。
她心中纠结,琴声也不自觉的流露出心意,那人何其敏锐,只是他猜不透她的纠结,想着雪太子选妃选了别人,她到底是不高兴了吗?
可明明有消息说她为拒绝选妃,百般捉弄自己,给太傅留下了很坏的印象。他心中还暗自窃喜,如今这般情形,是后悔了吗?一月了,她竟还是如此颓丧。
“你,可还好?”他突兀的出现,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她一时没缓过神来,这才发觉他问的是太子妃落选之事。
她收了悲伤的神情,冷然看着来人。“我一向很好,不知公子所为何事?”
强行将安慰的话藏起来,他也沉了脸色,“我想你该知道你我合作,不想有第三人插足。”
女子抬头冷淡的回应。“小女子该如何做,轮不到你来说,况且寒笙是他自己凑上来的,与我何关?公子莫不是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接连的反问让他说不出话来,空气一时凝窒,他只觉燥热,明明不过春末,可身心都像是在火中烤,他别过头去,不再说话。仿佛在说错的是她,不是他。
婉妺看他孩子气的样子,又气又怒,想着这样的他熟悉而陌生,当初天界初见,他也是这般,骄傲又带着些孩子气,原来,已过去那么久了呢,远方云烟袅袅,谁忘了那缕微光。还在游离。她伸出手触碰阳光,温暖复又薄凉,她的表情随之变换,似是有无限心事。字<更¥新/速¥度最&駃=0
他看着这样的她突然心紧了紧,手心紧握勒出紫色的痕迹,他转眸回看,眸中情意百转。
“本公子就是要殃及池鱼,你这般才华无双的女子,才配站在我身侧,你说是不是呢?”
他随意而浅淡的说,听不出任何情绪,她定定的看着他,她等这句话等了多少年。她已经记不清了,可如今他就这样随意的说出来,不带半分情意,甚至还有些刻薄。
“公子不必这样试探我,婉妺该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你若是不想我坏了你的事情,就不要乱点鸳鸯。我还不至于无人可嫁。”
她突然就恼了,积攒多时的委屈宣泄出来。爱而不得,见而不识,她与他之间,隔得何止千山万水。她曾经想过地老天荒,从未曾在意他,后来终于知道非他不可,又是另一场误会。或许命运从一开始就在捉弄,他们注定,会走上不归途。
“你清楚就好,逸清的事查的如何?”
她没想到他突然会问到那个人,一时失语。她试图看出他的心思,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他的心底,埋藏了太多未知,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听到那般亲切的称呼,她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
她转头不再看,幽幽说,“逸清是七年前消失在黄泉渡附近的,一年后无算阁起,生人问卜,冥鬼求愿,只以画易之。”
悄悄抬眸看那人脸色,手边的茶凉了,都未想起重沏一杯,苏祁伸手拿起茶盏道,“茶凉了。”
她召来人换了新茶,只听那人问道,“再探不出别的?”
“我这清尘轩又不是百事通,哪里能什么都知道。”
她将人推了出去,“今日关门谢客,妈妈记得给外面说一声儿。”
苏祁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好在他自小练武很快稳住身形。逸清之事是他一时之间想出的借口,他只是好奇她会做怎样的选择。
“主上,你对她是不是融入了过多感情?”苍鹰问道。
“不曾。”他薄唇紧泯,想着今日确实太过冲动,不过也仅此一次而已,她是他计划中不可缺少的棋子,适当的敲打能让她清楚自己的作用,也未尝不可。
天边的弯月如钩,春末的夜晚萤火虫悄然出没,他看着那些点亮夜晚的精灵,有一瞬的烦闷。
“你们说,她是怎样的心思呢?”
他抬头望向远处,月凉如霜雪,他的世界从来只有悲凉,她的出现那么意外。似乎点燃了一簇火苗,她似乎有太多的未知让人探寻,而他,不知是走入她的陷阱还是在主宰全局,突然的疑惑,神色也变得苍凉。
他如今,多愁善感了呢。
雪国太子府。
“笙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吴嬷嬷杵着拐杖一步步走过来,心疼的为寒笙披上大氅,“天凉,你身子又不好,还不快去早些歇着。”
“嬷嬷,您就放心吧,您快歇着,我一会儿就回去。”他劝着人回去,将人手中拐杖拿过来,牵着人送回房,待人躺下才又熄了灯。
看着身上这件大氅,不知嬷嬷又熬了多少个日夜,她总说他的衣服要她亲手做的才好,所以一直亲力亲为,就算日夜不寐也不在意。像极了母亲年轻的时候,可惜如今她,老了。
忽然想起母妃,他曾经以为她会一直伴着他,直到永远。年少的他贪恋母亲的温柔,会缠着她陪他玩耍,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母妃的笑只给他一人。面对父皇永远是冷冰冰的。
他们不止一次的争吵,他开始会拉着母妃让她认错,后来发现错的不是母妃。也就渐渐明白原来做人是件无奈的事。
如今,你不在了,嬷嬷也老了,而她,不要我。他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面对这轮明月,她曾说夜夜流光相皎洁,初时欢喜,后来日渐憔悴。这月,原也有悲欢离合。
我的妺儿,你又在做什么呢?他唇角扯出苦涩笑意。似乎她也不会想起他,那又何必在意呢?或许这月并不孤寂,起码还有星辰相伴,而他,却是无人相陪。
宁嗣音的名字从脑中闪过,她的样子,倒是和妺儿有些相似,那聪明的模样,像极了他心上的人。
所以他才会在她答出子规,便认准了她。得不到便退而求其次,这才是他雪寒笙。那夜依旧沉寂,他往屋内而去,吩咐人在府内种满木槿花,只因她喜欢。
绯苑的短短几次相遇。妺儿的冷静沉稳,孤高自矜,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他也注意到,她看到木槿花时眼中的流连与不舍,她喜木槿花,这是他唯一笃定的事。
至于宁嗣音,不过又是一枚棋子,不管聪慧与否,她都是宸国与雪国交好的印证。所以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至于之前准备的最尊贵之仪,换成了寻常的太子妃之仪。在他心中,能配得上最尊贵之仪的,这世间,只有婉妺。
韩裘收到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从看到那女子的淡漠与决然,就知道太子倾注了多少的心思。
那他就不会允许别人抢走属于她的婚仪,即使是未来的太子妃,也不可。他看着手中之前的那份单子,折好放在柜子里,又提笔重新写了一份。
宸国宁府。
“音儿啊,你这远去雪国,也不知何时我们父女才能再见,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切记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代表的是宸国,举止从容优雅,言行大方得体,才能不失大国威仪。遇事要冷静,以国家利益为先。”
宁齐说了很多,从衣食住行到言行举止,礼仪规范,一一嘱托到位。他生怕自己不够细致,还特意拿笔记了下来。他看着音儿,已是豆蔻年华,虽还未施脂粉,难掩倾城容华。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满是不舍的情绪。
“父亲请放心。女儿此去雪国,必会不辱使命。”
她往后退了几步,跪下磕了三个头,泪盈盈的道,“女儿往后可能无法尽孝了,请父亲宽恕,愿父亲母亲身体康健,百岁无忧。”
宁齐也是不舍,父女两抱头痛哭,他向来疼这个女儿,本不想远嫁,多留几年寻个好夫婿,也算不委屈自己的闺女。怎知天不遂人愿,要嫁去苦寒之地,还要嫁个风流鬼,怕委屈了闺女。只能默默叹气,甚至不敢说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