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僧见他身子被巨蟒缠住,早已失了抗拒之力,但说话仍是这般傲慢,知道这番怨仇已结得甚深,若是饶了他的性命,那是后患无穷,便道:“酒仙天下皆闻,哪知道不过是徒负虚名,连这几条小小的蛇儿,也对付不了。今日对不起,咱们可要为天下除一大害了。”
司徒钟微微一笑,道:“老夫不慎,折在你这些冷血畜生手下,今日魂归西方极乐,也是命该如此……”
他话未说完,忽然一个也被巨蟒缠住了的酒仙谷弟子叫道:“大师父,你放了我出来,会有大大的好处,我师父诡计甚多,你防不胜防。你一个不小心,便照了他的道儿。”
阿宾从草丛中望将出去,见说话的人是个身形高大的汉子,虽被巨蟒缠住,仍是精神勃勃,气宇轩昂,想不到这人竟是如此卑鄙,为了贪生怕死,竟尔当面卖师。另一名弟子大叫:“大师父,大师父,你莫上他的当,他们是一伙的,放了我吧,我很真诚的!”
霎时之间,派群弟子纷纷叫嚷起来:“大师父,你饶我性命最好,他们都不会对你忠心,只有我死心塌地为你效劳。”“大师父,酒仙谷本门功夫,我所知最多,我一定一股脑儿说了出来,不会有半点藏私。”“本派人众来到中原,实有重大图谋,说起来跟你天竺也是关系不少,众位大师父,你们想不想知道?”“酒仙谷旁边咱们藏得有无数金银财宝,我知道每一处宝藏的所在。”这些人为了幸免一死,各种献媚和效忠的话都说了出来,有的动之以利,有的企图引起对方好奇之心,有的更是公然撒谎,说得荒诞不经。有些弟子被毒蛇咬伤或已给巨蟒缠得奄奄一息的,唯恐落后,也是断断续续的争相求饶。天竺群僧没想到酒仙谷一众弟子如此的没有骨气,既是鄙视,又感好奇,一起走近身来倾听。那为首的胡僧冷冷的道:“你们对自己师父也不忠心,又怎能对素无渊源的外人忠心?说来岂不可笑?”
一名弟子道:“不同,不同,大大的不同。酒剑仙武功低微,我跟了他有什么出息?对他忠心有何好处?大师父武功固是威震天下,道德文章更是众所素仰,岂是这个老酒鬼所能比拟?”“是啊,大师父收容了我们的众弟子,西域和中原群雄震动,谁不佩服天竺高僧?”“什么高僧,‘高僧’二字,不足以称众位大师父,须得称‘圣僧’、‘神僧’、‘活佛’才是!”“倘若由我这种能说善道之人去周游列国,为大师父宣扬德威,天竺圣僧的名望就天下无不知闻了。”“呸,天竺圣僧的名头早已天下皆知,何必要你去多说?”“大师父,大师父,圣僧、活佛的称号,是小人第一个说出来的。他们拾我牙慧,毫无功劳。”
那为首的胡僧皱眉道:“你们这批卑鄙小人,叫叫嚷嚷的令人生厌。酒剑仙,你怎地如此没出息,尽收些无耻之徒做弟子?这种人品格如此低劣,岂能有什么成就?我先送了你的终,再叫这些人一个个追随于你,老衲今日要大开杀戒了!”说着袍袖一拂,呼的一掌,便向司徒钟击了过来。
眼看司徒钟给巨蟒缠身,手足动弹不得,更无抗拒之力,那胡僧这一掌势挟疾风,劲道甚是刚猛,司徒钟中在身上,不死也必重伤。哪知他一掌击出,司徒钟不动声色,浑若无事,那胡僧却双膝一软,倒在地下,蜷成一团,微微抽搐了两下,便一动不动了。众胡僧大惊,齐叫:“师兄,师兄!”便有两名胡僧伸手去拉他起身。这两人一碰到他的身子便是头脑中一阵晕眩,站立不定,倒了下去。旁边三名胡僧自然而然的出手相扶,但只要一碰到这二人的僧袍,那三人便也跌倒,顷刻之间,倒了六名胡僧。其余胡僧见情势不好,无不惊得呆了,不敢再伸手去碰跌倒的同伴。
一名胡僧怒喝:“你这老贼行使什么邪法,吃佛爷一掌!”一掌发出。司徒钟嘻嘻一笑,那掌力似乎从他身上反弹出去,那胡僧张大了口,又即摔倒。
余下九僧之中,都是曾给司徒钟以口哨之声震倒过的,相互叽哩咕噜的天竺言语商量了一阵,齐声大喝,袍袖拂处,九柄飞刀同时发出,青光闪闪,一齐向司徒钟射来。司徒钟也是一声大喝,脑袋转了三转,头上的满头白发甩了出去,竟似一条短短的软鞭,叮叮叮几声响,将九秉飞刀都击落在地,那九名胡僧半声不出,一个个瘫痪而死。阿宾伏在草丛之中,鼻中闻到一阵强烈的腥臭之气,刺得双目剧痛,眼泪水不由自主的源源流下。四下来一片寂静,十六名胡僧个个都缩成一个圆球,便如是一只只遇到了敌人的刺猬,显然均已毙命。他惊疑无已,再也猜想不透司徒钟用什么功夫一举而尽毙敌人。那些巨蟒和毒蛇将诸人缠倒之后,不经天竺胡僧再以笛声相催,不会伤害众人性命。十六名胡僧倒地毙命,这些蟒蛇并不懂得为主人复仇,只是紧紧缠住了司徒钟师徒,静待候命。一时之间,旷野间更无声息。但这些蛇儿究竟是蠢笨之物,时间稍久,难保不向众人攻击。各人在蛇群缠困之下,谁都不敢稍有动弹,惟恐激起蛇儿的凶性,随口这么咬将下来,那便性命难保了。这么静了片刻,眼看天竺群僧确已死绝,更无声息,便有人首先说道:“师父,你老人家神功独步天下。谈笑之间,随手便将这一十六名万恶不赦的胡僧尽数杀灭……”他话未说完,另一名弟子抢着道:“师父,你莫听他放屁,刚才说那些胡僧是‘圣僧’、‘神僧’、‘活佛’的,就是他。”又有一名弟子道:“咱们追随师父这许多年,岂不知师父有通天彻地之能?刚才跟那些胡僧胡说八道,全是骗骗他们的。”忽然有人放声大哭,说道:“师父,师父,弟子该死,弟子胡涂,为了贪生怕死,竟向敌人投降,此时悔之莫及,宁愿死于毒蟒的口下,再也不敢向师父求饶了。”这人说了这几句话,群弟子登时省悟:司徒钟生平在谷里待久了,最不喜欢旁人文过饰非,只有痛斥自己胡涂该死,将各种各样的罪名乱加在自己头上,师父才有饶恕的可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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