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题。
洛雪眯起眼,不急着追问骏节,反而看向了辛欢喜。
辛欢喜特意把自己叫到这儿,肯定不只是为了听骏节这些破事儿的。
果然,欢喜姑娘见骏节不肯说了,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他答应了林梓乔不跟你说,我也是用了点计谋才套出话来的。”辛欢喜无奈地看向洛雪,“事关你的终身幸福,我实在不想你稀里糊涂嫁人,所以才把你叫到这里。希望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到底是什么事?”洛雪心跳得厉害,面上却很镇定,“我连生死都经历过,恐高症也痊愈了,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你就别卖关子了。”
辛欢喜又看向林骏节:“你确定不要亲口说?”
骏节堂弟坚定地摇了摇头。
答应了梓乔哥不说就一定不能说,但如果是被别人捅出去的……那他也管不了。
辛欢喜只好耸了耸肩:“好吧,简单来说……林梓乔得了绝症。”
洛雪微愣,这种狗血的可能性,她在分手之初就想过了,不过那只是出于怨气的诅咒而已。
“拜托,又不是演韩剧。”洛雪笑着吐了句槽,笑容却有些讪讪。
“的确不是演韩剧,因为命运有时候比故事更残酷。”辛欢喜又叹了口气,“你听说过‘渐冻症’吧。致病原因有很多种,从早期的肌无力到晚期的高位截瘫,渐冻症患者会逐渐丧失生活自理能力,变成有意识的植物人。”
渐冻症……洛雪惊讶。
她当然有听说过这种病症,之前流行过的“冰桶挑战”就是为了向大家普及这种病症。
“你的意思是……”
“目前并无有效的医疗方案可以根治这种病。而很不幸,林大设计师在不久前确诊患了此类病症。”辛欢喜表情严肃起来,“百分之九十的渐冻症患者存活不超过五年,还有一些在彻底瘫痪前选择了自杀。可想而知这种病对人的精神会造成多么重的负担,更何况,林大设计师比一般人还要敏感。”
看着自己渐渐失去对身体的支配力,看着辛苦练就的才华手艺一天天丧失,还有死神随时出现的召唤……堕入寒冷深渊的,不仅仅是日益僵硬的身体,还有茫然无助的心灵。
洛雪手脚已经冰凉:“他、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
“应该是在你们分手的前一年。”辛欢喜告诉她,“记得你跟我说过,那时候林梓乔突然要搬到工作室去睡,说是你上班作息会影响他。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不对劲,但是确诊病情需要很长时间观察,所以他瞒着你一直在找医院做检查。”
如果住在一起,她就会发现,因为这样才搬出去的吗?
洛雪渐渐想明白了很多事,可仍有些不明白。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呢?”
“我会陪他,给他鼓励,帮他想一切办法治疗!”
“所以这就是他不愿告诉你的原因吧……”辛欢喜感叹,“你是株越挫越勇的劲草,而林大设计师却是更追求尊严和解脱的艺术家,你的韧性对他来说可能反而是某种压力。”
“他是这样的人没错。”洛雪眼睛发酸,“可不管怎么样,不试试怎么就能轻易放弃呢?”
辛欢喜摇头:“渐冻症是绝症,痊愈的概率太低。就算能够活命,到严重的时候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连好好说话都十分困难,过去再优秀的人也会变成‘废人’。”她顿了顿,“与其说他是怕连累你,不如说他是不愿意那样的自己出现在你面前。”
洛雪沉默。
她想到了在画展上看到的林梓乔的画——原来他们之间的“界”不仅仅是隔阂之界,也是生死之界。
一年前的自己,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回家不是吐槽某个项目不顺心,就是打鸡血地规划怎么打败高琪拿下创意总监的职位。
她丝毫没有发现,林梓乔一直处在异常的心理状态中。
有时候他突然会在一个地方扶着东西站很久,表情隐忍,却告诉她不过是坐久了腿麻了。有时候他半晌没有回应,她还埋怨他心不在焉。
最后在一起的日子他常常半夜坐起,后来干脆搬到了工作室睡,只跟她说自己可能有点神经衰弱。
现在想来,原来早已有那么多线索,全被粗心的、满满正能量的自己忽略了。
洛雪苦笑:“看来我果然是不太称职的前女友,因为如此,他才宁愿去找于立纱渡过自己的余生吧。”
“不、不是这样的!”林骏节实在忍不住,从旁边插进来,“你还不明白吗,梓乔哥他根本就没有和于小姐在一起,从始至终他真正喜欢的只有你。”
洛雪愣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难道忘记那之前梓乔哥正打算跟你求婚吗?那段时间他刚通过观察期,症状很久没发作,他以为是虚惊,所以想和你求婚成功后,就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你。”骏节眼眶通红,“可是你们却吵了一架,没过多久,他的症状又复发了。他意识到自己什么承诺也给不了你,所以将错就错和你分手。这样接踵而来的打击让他换上了抑郁症,不得不求助心理学专家于立纱,他们虽然曾有过一段感情,但后来一直只是咨询师和求助者的关系。”
原来竟是这样……洛雪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把手揣在外衣口袋里吗?”骏节继续道,“我以前以为他只是耍帅。可是就在那天,他在机场残忍扔下你之后。我在飞机上看见他的手心已经被自己用锐物扎得鲜血淋漓。”
是的,因为林梓乔总喜欢用设计师的高冷面具来伪装,没有人知道他敏感的心灵里实际背负着什么。
骏节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略知他的性格,以为也不过是堂哥天性疏离冷淡罢了。
可是一沾到和洛雪有关的事,林梓乔所有淡定的防御就会支离破碎。
他再三叮嘱骏节千万不要把真相告诉洛雪,却默默把自己当时所有积蓄都留给她;
他在米兰冷眼看着牟狄带走洛雪,走进酒店时却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他强迫自己不要和洛雪再有任何联系,却无时无刻不关注她在国内的一举一动……
“刚到米兰那阵子真的很惨,病情随时可能发作,抑郁症也一直在纠缠着他。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作画,有时候一天只喝一口水。我和于小姐强制把休克的他送到医院去输液,他的嘴里还喃喃念着你的名字。”
大约是憋了太久不吐不快,骏节干脆一口气把他知道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就后来你在米兰遇见他那次,他刚刚调整出院,出于感谢请于小姐吃饭。当时我后到一步,正看见你把银行卡扔到他身上,还和牟狄那么亲密,无疑又在他心上插了一把刀。”
洛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只是眼泪无声地淌落下来。
“我当时很想站出来说明一切的,可是我又看见堂哥的手揣进了衣袋里……我不忍他的心意白费,所以强忍没有出头。好在那段时间堂哥病情比较稳定,后来还心平气和去找牟狄谈过一次……”
“等等。”洛雪抽纸巾擦掉泪水,“你说他那之后还去找过牟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