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顾小芙认识陆元畅以来,陆元畅就七伤八伤,可是以往每一次,都不过是些许小伤,就算当初被王超在胸口刺中一枪,也不过是外伤,多流些血罢了,可是这一次,顾小芙抱着面如纸金的陆元畅,却有着极为不好的感觉,特别是地上的那些黑血,看得顾小芙心惊。
顾小芙见怎么也叫不醒陆元畅,知道现下哭是没用的,救人才要紧,大冬天里也顾不得自己,赤着脚跑到东厢拼命敲门:“大哥,大嫂,你们快出来,大郎吐血了,大郎昏过去了。”
屋里瞬时一片声响,杨荣只随意披了一件外套就出来了,看着满脸是泪的顾小芙,诧异地问道:“芙娘,阿元怎么了?”
“奴家不知,大郎突然吐了好多血,现下昏迷不醒,还请大哥赶紧去请郎中,不然。。。不然,奴家怕大郎撑不住了。”顾小芙说到此处,不禁流泪满面。
“你且别急,我与你一同瞧瞧。”
杨荣快步跑去正屋,将陆元畅抱上炕,见她气息微弱,面色惨白,也不敢磨蹭,飞快地跑出去请郎中。
珍娘也急急领着蛋蛋一起过来,见陆元畅死生未卜,不由抱着顾小芙痛哭道:“芙娘,没事,你一定要撑住,你大哥去请郎中了,阿元定会无事的。”
“嗯,大郎定会无事的!”顾小芙不允许自己此时软弱,她必须坚强起来,虽然她心痛之极,但还是强忍着害怕,坚强地抹去眼泪,为陆元畅换掉了沾染血的衣服,坐在炕边紧紧握着陆元畅的手,仿佛要给她力量一般。
等待的时间非常难熬,现下已宵禁,医馆都关铺了,上哪儿去寻郎中,顾小芙六神无主,还是珍娘机灵,切了野山参片让陆元畅含着,为她吊命。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杨荣终于带着郎中回来了,顾小芙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临川城中替自己与陆元畅看过诊的郎中,顿时眼泪又流了出来,她哽咽地说道:“先生,快救救奴家夫君!”
“小娘子且别着急,待老朽把过脉再说。”郎中只看了陆元畅一眼,便知道她受了重伤,让小药童拿了垫枕,自己静心枕脉。
今日郎中本已歇了,因着认识杨荣,才一路小跑急急赶来,他哪里能想到当初一别之后,再遇竟然是如此场面。
顾小芙等人,眼睛直盯着郎中瞧,屏气禁声,大气都不敢出,见郎中眉头微皱,整颗心都提了上来。
郎中把过脉,翻了陆元畅的眼皮,回身说道:“小娘子,小郎君怕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且多日得不医治,又心中郁结,故而气血逆行,才引致吐血。”
“先生,奴家夫君可有救?”顾小芙焦急地问道,她管不了陆元畅是怎么内伤的,只求把人救下。
“小郎君伤势严重,伤及胸肺,且因着郎君未曾及时治疗,拖延日久,故而伤势加重,治虽能治,不过怕是不易调养,想要恢复如初,难!”郎中皱眉道,他不曾想到,陆元畅会伤得如此重。
“还请先生快快开方救救我夫君,保住性命为先。”顾小芙听闻陆元畅能保住命,这才心里好受些,调养之事,来日方长,现下只求能撑过这个难关。
郎中快速写了方子,因着杨荣见他时已说了陆元畅的症状,药是带齐的,抓药煎熬,很是一番忙碌,不过陆元畅一直未醒,药煎好了喂不进去,顾小芙想也没想,自己含了苦涩的药以唇相喂,泪混在药中,缓缓滑入陆元畅的口。
珍娘看着炕前的小两口,命悬一线的陆元畅,瘦削脆弱的顾小芙,不由哭倒在杨荣怀里,这好好的日子,为何总起那么多波澜,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到底要受多少罪!
陆元畅被喂了药,郎中再次把脉,片刻之后,郎中眉头不由一挑,他感觉到陆元畅的脉相突然强健起来,按说自己的药虽有效,可又不是仙丹,哪里能起效如此快。
正当郎中思量之时,陆元畅突然醒了过来,她一把推开郎中,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黑血。
“啊~”顾小芙吓得花容失色,先前陆元畅就是这般吐血昏迷的,顾小芙跑过去一把抱住陆元畅,担心之际,连称呼都顾不上讲究了:“阿元!阿元!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陆元畅倒在顾小芙怀中喘着粗气,感受到胸口因着淤血清出,气息顺畅好多,她不忍顾小芙为自己过于担心,便淡笑着安慰道:“芙娘,别怕,我无事。”
郎中见陆元畅脸色渐红,不敢相信,他上前为陆元畅细细把脉,不住地喃喃道:“怪哉,怪哉~”
“先生,奴家夫君究竟如何?”顾小芙听到郎中直说怪,还以为陆元畅治不好了。
“小郎君体格异于常人,负伤后恢复能力极强,淤血已出,并无大碍,往后几日安心调养便可。”郎中嘴上这样说,可心里依旧不可置信,明明先前脉相微弱,时有时无,一剂汤药下去,怎会好得如此快。
顾小芙闻言,这才敢放下心来,杨荣与珍娘也是大舒一口气,若是陆元畅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怎么向杨明与杨大娘交待,怎么向死去的叔叔婶婶交待。
郎中调整了药方,顾小芙煎了药服侍陆元畅喝过睡下,郎中临走前再次把脉,见脉相稳定,便回去了,此时,天已微亮。
因着陆元畅已无事,杨荣与珍娘去开铺子,顾小芙不得休息,一边要带着蛋蛋,一边则要照顾陆元畅。
做饭,煎药,整理屋子,一夜未睡的顾小芙极为忙碌,紧绷的心弦松下,感觉自己极为疲惫,可是她不敢睡,得了闲便带着蛋蛋守着陆元畅,她怕自己一觉醒来,陆元畅就这么没了。
不过陆元畅这一睡下,就一直未醒,顾小芙每日自己含药以口相喂,两日过去,杨荣见陆元畅如此沉睡也不是个事,便又请了郎中前来看看。郎中再次把脉,发觉陆元畅脉相极强,生命力颇旺盛,便好言相劝顾小芙等人,自己则陷入了迷团。
这个陆元畅,着实奇怪,伤得如此重,居然短短三日便已恢复大半了,可是她却一直沉睡,这到底是何原由?
郎中想不明白,告辞后回医馆整日翻医书,在中,找到了名曰金红圣果的疗伤圣药。
此果色红,泛有异香,能迷惑人心智,汁水甘甜爽口,红中带金,用此果提炼之药物,能改善身体构造,治愈沉年旧患,端得是极为罕有。不过此果妖异,提炼之后方能起效,若是生食,则药力过强,特别是红汁中的金汁,有着极强的灼烧能力,人体脏腹娇嫩,哪里受得了如此大的伤害。
此果生长之地,至今未能探究,最后一次出现,为一百五十多年前西夏进贡大周的贡品。
那时大周传至第三代——周神宗,周神宗雄才伟略,四方诚服,不过他身子不好,在胎中时他的母亲受人陷害,误食打胎药,后虽胎儿保住,但周神宗打出生起便身子孱弱,药石不断。西夏为保国祚,听闻周神宗在四处寻找金红圣果,便以敬上,换得周神宗许诺,百年内绝不犯境。周神宗得果后大喜,命人提炼服用,果然药到病除。
不过这种果子极为罕见,周神宗之说也只是遥远的传闻,郎中便没有放在心上。
陆元畅沉睡的两日中,管仲日日来看望,祝保长也带着祝大娘祝大郎前来,还特地请了城中名医把脉,名医所说与郎中一样,一家人才放心下来。
顾小芙两日未睡,祝大娘看了,极为心疼,可是这陆家,人丁单薄,出了这样的事,也只得靠顾小芙照料。祝大娘想了想,便对着顾小芙提议道:“芙娘,不若让绿柳留下来服侍你罢。”
“干娘,这如何使得,绿柳是您的贴身丫鬟,她留在这里,您怎么办。”按陆家的条件,买个丫鬟也养得起,不过顾小芙与陆元畅都不喜欢家中有陌生人,便婉拒道:“大郎已无事,想是明日能醒,干娘不必为奴家担心。”
“哎,你说你这孩子,这命咋就这么苦,阿元还没上战场,就已如此,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祝大娘搂着顾小芙心疼地说道。
“干娘,奴家无事,大郎也会好的。”顾小芙喃喃道。
送走祝家人,顾小芙按时喂陆元畅喝了药,替她擦身,她看着陆元畅胸口紫青的伤,不由又流下了泪。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本该诗词书画,弹琴品茗,过得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命却是如此苦,想起郎中所说伤势拖延,郁结于心,顾小芙就忍不住要心疼陆元畅,若不是为了掩饰身份,何来的伤势拖延,也不知发生何事,会让她郁结于心。
为陆元畅盖好被子,顾小芙趴在炕沿,专注地看着陆元畅安静的脸,那英气的眉气,长长的睫毛,笔挺的鼻梁,秀气的嘴,顾小芙爱怜的寸寸抚过,这个人,是自己所倾心的,只求她能活着,只求她能开心。
顾小芙想着事发当晚,陆元畅是那么体贴,不曾责怪她开铺子,反正为自己洗脚,告诉自己她对自己的内疚,顾小芙就极为心痛。陆元畅在外头那么难,那么累,那么危险,却还时时想着自己,这个人,怕是真的把自己爱到骨子里去了。
晨起的微光射进屋中,屋外头是小九的叫声,陆元畅疲惫地睁开眼,感受着体内的伤势,胸口只有些许微痛,气息运行基本如常,当无大碍,就是睡了几日,浑身发软,头有些晕。
她刚坐起身,便发现顾小芙趴在炕沿熟睡,小手还紧紧拉着自己的手,眼底下有着极重的青色,想是劳累之极所致。陆元畅轻轻地将顾小芙抱上炕,自己搂着她,感受着顾小芙纤弱的身子,不禁极为感慨,还好自己还活着,要不然,顾小芙该怎么办。
两人就这么相依相偎,一起进入了梦乡。
顾小芙醒来之时,已是午后,她刚一睁眼,便发现自己躺在陆元畅怀中,而陆元畅正微笑着看着自己,顾小芙顿时惊喜万分,搂着陆元畅说道:“阿元,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
“芙娘不怕,我已无事,这几日累坏了罢。”陆元畅心疼地抚摸着顾小芙的脸,只觉得几日不见她瘦了好些。
“你没事了么?胸口还疼么?”顾小芙不敢相信地问道,撩起陆元畅的衣服,细细看着胸前的伤,见青紫褪了一些,这才放心。
“芙娘这是做什么,我虽好些了,可还不得行房,芙娘想要了么?”陆元畅调皮地说道,能活着,能看到顾小芙,感觉太好了。
“才好些就闹,哼!”顾小芙被陆元畅说的羞极了,她轻轻按了按陆元畅的伤口,陆元畅便嘶哑咧嘴地喊疼,端得是生机勃勃,顾小芙见陆元畅装腔作势,便也假装生气不理她。
不过,顾小芙也只是假装,她心里装满了陆元畅,刚才听她肚子直叫唤,就知道这人饿了,起床洗漱,洗手做羹汤。
到了晚间,大家都来看陆元畅,见她确实好了许多,才放心下来,杨荣还特地又请了郎中前来把脉,郎中断定只需好好调养半月便能恢复如初,让得大家都高兴坏了。
顾小芙也极高兴,要亲自送郎中出门,可她起身太急,突然眼黑头晕,要不是珍娘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非得摔到地上不可。
“芙娘,你怎么了。”陆元畅见状,吓得忙坐了起来,对着郎中说道:“还请先生为我娘子看看,娘子照顾我多日,怕是累着了。”
郎中见顾小芙气色确实不太好,便回身把脉,良久之后,他对着陆元畅笑道:“恭喜小郎君,小娘子有喜了,胎儿已有一月有余,不过前几日太过操劳,身子有些虚。”
陆元畅闻言,一脸的不可信置,而顾小芙则是满脸惨白,其他人却是越发的高兴。
“阿元,芙娘,恭喜你们了,陆家终于要开枝散叶了。”珍娘激动的都哭了,陆元畅十九,顾小芙十七,可不是就等个孩子嘛,若是再无所出,珍娘都打算带顾小芙去看郎中了。
“我的儿,命虽苦些,到底心地善良,这可不是苦尽甘来的么。”祝大娘搂着顾小芙,感慨地说道,顾小芙若是无所出,陆元畅为了子嗣总要纳妾,就算她对芙娘再好又如何,总不能绝了陆家的香火,她们年纪都不小了,祝大娘可不急坏了。
陆元畅的惊愕,大家以为她是太过高兴,顾小芙的惊吓,大家以为她是担心胎儿的健康,谁也没注意到两人不同寻常的反应。
“小郎君,小娘子,你们莫要担心,胎儿一切安好,只是小娘子身子弱了些,我且开些安胎药,平日让小娘子多进些补品,莫要劳累就好。”郎中自以为是地安慰道。
因着陆元畅伤势将愈,顾小芙又有了喜,大家都太过高兴,逗留了多时才离去。屋门关上,屋中静的吓人,陆元畅此时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情绪,整张脸一下子就黑沉黑沉的,她复杂地看着顾小芙,那眼神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怨恨。
而顾小芙,则是渐渐流下泪来,这事她说不清,两个女子,如何能生孩子,她都不知腹中的胎儿从何而来,她恪守妇道,谨言慎行,从未做过对不起陆元畅的事,可是,为什么她会有孩子,为什么!
此时的顾小芙,丝毫没有即将成为母亲的快乐,也不再是那个曾经一心憧憬孩子的她,她不敢看陆元畅,她怕看到陆元畅嫌恶的眼神,更怕听到痛心的话,她背对着陆元畅,委屈地流着泪。
作者有话要说:黑色暑假终于是过了,本君能愉快的码字,大家能愉快的看文了,撒花。
无良的果冻扔了一颗火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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