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好了么?邵东。”
地下车库中,驾驶座上的苏珊看向车内后视镜,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邵东说到。
顺着苏珊话语所指,副驾驶上的星辰也忍不住回头看向邵东,似是同样想要确认对方的意见。
今天是邵东的生日,也是他师父即昆仑上任掌门萧逸穹的忌日,在此之前,邵东已经两年没回昆仑了,所以他今天决定回昆仑一趟,他要回昆仑拜祭自己的师父,而这也是苏珊和星辰想要再次确认的事情。
感受到星辰和苏珊同时投来的那有些凝重的目光,邵东黑少白多的眼神流转了一下,他勾起戏谑笑意道:“我说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吧?大姐头,你和公主殿下趁今天到处逛逛多好啊。”
邵东决定回昆仑拜祭他师父时,苏珊便提出了要跟他一块去的想法,因为他不放心邵东独自回去,至于星辰,她同样不放心,她不敢让现在的星辰离开自己或邵东身边,所以星辰自然也在此次行程之中了。
星辰当然不介意陪苏珊和邵东走一趟,一来,他也不太放心邵东,二来,他对昆仑这个闻名已久的修真门派还是挺感兴趣的。
“喂喂喂,我说大姐头,我能有什么事啊?他们又不能拿我怎么样,昆仑门规又不能逾越法律。”邵东摊了摊手,然后让自己的身体陷进了豪车座椅中:“我看你还是把我送到山脚,然后和公主殿下找地方好好逛逛吧?”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苏珊说着,已经踩下了豪车的油门。
当苏珊驾车驶上城市主干道,马路上的街景再次往后匀速流动时,星辰将手肘杵在车门门框上,半握拳头支着太阳穴,凝视车外街景的同时,又开始了他例行的思考。
那井然有序的城市,形形色色的路人流转在车窗玻璃,也流转在星辰眼中时,星辰不由得感慨着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
星辰感慨自己跨越千年航行,登陆罗斯128b后,却发现这个星球和自己想象过的所有情况都完全不一样,他感慨在这奇特星球上,自己从一个宇航员变成了旧人类的城市居民,后来又成为一名修真者,而现在还成为了一名超人类执法者。
际遇的变迁不仅一次比一次神奇,而且没有任何一次在星辰想象之中,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感慨呢。
想到修真者,星辰自然也想到了他们此刻正要前往的昆仑,那个在数个世纪前的新旧人类大战中,曾扮演过重要角色的修真门派。
要说星辰目前对于昆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此刻正坐在后座的邵东了,因为邵东不仅是他接触到的第一个修真者,也是一名昆仑弟子。
想到这里,星辰又恍然意识到什么,那就是他虽然和邵东天天在一块,但到目前为止,他却好似仍然对昆仑这个门派算不上了解。
好奇心一起,星辰便忽然想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昆仑这个门派,而目下的了解途径有两个,一是自己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一下相关信息,二是问,问邵东。
心中一番决断后,星辰否决了第一个想法,他决定问邵东,一来,这样他们路上能有些话题,二来,他也觉得问邵东这个昆仑弟子,或许会得到更贴切的答案。
当然,更重要的是,星辰挺喜欢和邵东聊天的。
如是想着,星辰扭过头去,看着后座的邵东道:“方便和我说说昆仑这个门派么?邵东。”
“呃,这个怎么说好呢。”
听到星辰的问题后,邵东像是细细思索了一番,他在思考该从何说起,因为他对昆仑太熟悉了,对于越是熟悉的事物,人类往往越是需要去仔细思考,正因为太过熟悉,平时往往会忽略了细节。
而邵东除了思索细节之外,他还需要思考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思维模式,因为他和星辰生活的时代很不一样,这注定他们的思维方式可能会有些偏差,也许很多他认为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星辰却会意想不到。
带入星辰的视角思索一番后,邵东接着道:“昆仑可能会有一些和你想象中一样的部分,但也会有一些和你想象中不一样的部分。”
“哦?”星辰微微一笑,对于邵东如此说辞,他意识到邵东大概已经代入过他的角度,去设想他想象中的昆仑的模样,如是想着,他很感兴趣道:“所以哪些事情也许和我想象的一样呢?”
“唔……”邵东仰头看了看车顶,而后收回目光看向星辰道:“可能就像你印象中的名门大派一样,昆仑也喜欢找座大山充仙府,造点神仙做派。”
“这样么?”星辰回应的同时,忍不住点了点头,因为这还真跟他想象的差不多。
虽然邵东不甚恭敬的话语里,怎么听都让人感觉他不像是个昆仑弟子,但星辰了解邵东,所以他知道邵东说出这样的话语,一点都不显得奇怪。
从邵东的话语里,星辰已经对昆仑这个门派有了初步的了解,比如昆仑应该是坐落在涅槃城的某座山上。
下意识的,星辰脑海中浮现了云海缭绕,琼楼玉宇的即视感,不得不说邵东说的很对,这还真跟自己想象的很像。
星辰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即视感和想象,因为二十二世纪时,小说和影视作品中描绘的所谓名门大派,大抵不过如此。
微笑着思索一番后,星辰继续道:“那跟我印象中不一样的呢?”
星辰的反问,算是间接承认了邵东所言,自己真的是把昆仑想象成影视作品中的名门大派模样,而听到这里后,他对邵东口中那和自己想象不一样的部分更感兴趣了。
“首先,公主殿下应该已经知道,昆仑的门规并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这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邵东说着,又拐了一下道:“而事实上,昆仑不仅门规不能逾越法律,在有必要时,昆仑弟子还要接受涅槃城相关部门的调派。”
“为什么?”讶异中,星辰下意识问了出来。
星辰讶异的自然不是昆仑门规不能逾越法律,这一点他非常理解,因为现在是三十二世纪,也因为涅槃城是法治社会。
之前和苏珊去博物馆时,星辰已经了解到,昆仑作为涅槃城中的重要势力,需要在任何时候都有人作为代表,留在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但必要时候,昆仑弟子都需要接受涅槃城政府调派这件事,倒是让他颇感讶异。
“因为钱啊,我的公主殿下。”邵东说出这个理由时,笑的很是开心,因为他知道,星辰肯定猜不到。
“因为钱?”星辰回应时微微皱眉的表情,和邵东设想的一模一样,因为他确实没猜到。
一时间,星辰确实未曾想到,那和自己想象不一样的部分这么简单,因为这和他印象中的名门大派还真不一样,但想法一晃而过间,他又忽然明白了什么,那就是修真者也是人啊。
“嗯,因为钱。”邵东一边微笑,一边理所当然道:“你自己想想,昆仑那帮人本身不事生产,每天就是修炼还有到处扮神仙,但昆仑那么多弟子又都是要吃饭的,他们哪来的钱?”
“我好像明白了。”结合自己刚才所想,再加上邵东此刻说辞,星辰恍然而悟,但新的问题又随之萦绕他的脑海:“所以必要时候是什么的时候呢?”
星辰所问必要时候,自然就是邵东所说的,昆仑弟子需要接受涅槃城有关部门调派的时候。
“战争状态。”邵东继续解答着星辰的疑惑,同时感慨道:“其实仔细想想,涅槃城落成后的几个世纪里,只进入过一次战争状态,所以严格来说,昆仑就是个人人都拿着铁饭碗,但是什么也不用干,混吃等死的好去处啊。”
邵东对昆仑这个门派的“总结”总结十分有趣,而他总结时语气颇是落寞,让人听起来他像是因为丢了铁饭碗而感慨。
对于邵东的吐槽,星辰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知道邵东的性格,也因为他更在意另外一件事情,他下意识问了出来:“所以那唯一的一次战争状态,是什么时候?”
星辰问出这个问题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因为他发现自己提问后,邵东的神情莫名愣了一下。
星辰对此有些犹疑时,身旁驾驶座的苏珊忽然朝他递来一个别样眼神,并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苏珊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让星辰不要再问下去,星辰当然感觉得出来,只是这却让他愈发有些疑惑了。
“没事,大姐头,和公主殿下说说也无妨。”邵东明显察觉到了苏珊的小动作,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而后看向星辰道:“我记得我和大姐头应该跟公主殿下提到过,十八年前,十二骑士中的真红骑士曾经违背星语的命令,抵近过涅槃城的事情吧?”
邵东说出真红骑士这个名词时,星辰霎时便回想起来,他的思绪一下回到了不久之前。
之前和邵东还有苏珊前往涅槃城的路上,经过先知和上一任碧空骑士以及黄金骑士战斗留下的深坑时,邵东和苏珊确实和星辰说起过真红骑士。
邵东和苏珊当时就说过,十八年前,新人类的真红骑士抵近涅槃城,后来被先知劝退,从此不知所终的事情。
“紧急状态就是那个时候?”星辰下意识推测着,但他仍然在等邵东吐露更多的内容,因为邵东和苏珊都颇为异样的表现,让他很是想要了解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嗯,事实上,当时抵近涅槃城的并不只有真红骑士。”邵东思索了一下,说出了星辰尚不了解的事情:“当时和真红骑士兵分两路,一块抵近涅槃城的,还有师大美人的死鬼老爸师桀。”
“后来呢?”讶异之中,星辰愈发想要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知道那也许和邵东有关,否则邵东神色不会如此反常。
“公主殿下应该还记得,涅槃城建成之后,一部分已经生根的旧人类聚落,并没有迁入涅槃城的事情吧?”邵东答非所问的,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记得。”星辰回应着,同时也思考着这和邵东所说的事情之间,到底有何关联。
“也许是慑于老大的实力,当时真红骑士和师桀并没有直接攻击涅槃城。”邵东说到这里时,语气开始变得有些凝重:“他们分别攻击了距离涅槃城数百公里外的两个旧人类聚落。”
听到这里,星辰不确定自己是否猜到了什么,但他有一种强烈却又不敢肯定的即视感,他接着问道:“再然后呢?”
“当时老大和我师父带领的昆仑长老分为两路,分别前往查探。”邵东少见的在说话中正了正身型,而后道:“当我师父带领着一众昆仑长老,到达师桀攻击的那个聚落时,近千人的聚落早已被毁于一旦,残骸中的幸存者不足百人,就像以往做的一样,我师父将那些失去父母的孩童带回了昆仑,而在一片残骸中,我师父还发现了一个刚出生不久婴儿,婴儿的家人全部死于那场灾难,所以我师父也把那个婴儿带回了昆仑。”
十八年前,婴儿,带回昆仑……
结合之前了解到的信息,再加上邵东现在说出来的,星辰在惊诧中想到了什么,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邵东道:“那个婴儿……就是你!”
“对。”邵东回应中轻轻点头,他回应的声音很轻。
“抱歉……邵东。”星辰没意识到,自己无意挑起的话题,竟谈到了邵东的身世。
对邵东抱歉的同时,星辰下意识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如果按照邵东的说法,那岂不是意味着师桀其实算是邵东的仇人?所以邵东引诱师桀的事情,某种程度上算是一次复仇?
“如果你要道歉的话,不如对大姐头道歉吧。”邵东已经感受到了星辰的歉意,为了让星辰不至于因此有压力,他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的将话题带向了苏珊。
“啊?”正在思索的星辰愣了一下,他完全不明白邵东所指,所以他下意识看向了身侧的苏珊。
“星辰。”苏珊说话时始终紧盯前方的车流,因为现在的路况有些复杂,但她的笑容很美,她的眼眸很亮,大概她希望星辰明白,她并不在意自己接下来说出的话,她也不想星辰有压力,微笑中她柔声道:“邵东的师父从师桀袭击后的聚落里带回了邵东,我爸爸劝退真红骑士之后,从真红骑士袭击的聚落里……带回我了。”
苏珊说出了星辰此前已经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十八年前先知并没有杀死真红骑士,而是让其离开,而离开后的真红骑士从此不知所踪,再也未曾出现过,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件事竟关乎到苏珊的身世。
“抱歉,苏珊……”星辰再次皱眉中,同样说出了道歉,他深感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没想到苏珊和邵东的身世竟如此相似,也如此的悲戚。
星辰正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用以表示自己的歉意时,苏珊白皙的纤手已经伸了过来,她紧握着星辰的手,同时微笑着柔声道:“星辰,我和你说过的,并不是每一个没有亲生父母的孩子都是不幸的。”
从苏珊温柔的纤手中,星辰感觉到了温暖与爱意,下意识转头看向苏珊,见到对方精致嘴角的温柔笑容时,他也同时握紧了苏珊的手,他知道苏珊没有骗他。
“话说回来,大姐头。”恍然说起身世之后,邵东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从后座看向车内后视镜,和苏珊对视道:“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世那么像呢。”
邵东说的最开始的时候,自然是指他们小时候一块上学时。
“也许我们天生就该做朋友。”苏珊从车内后视镜中,朝后座的邵东笑了一下,笑得很是明艳。
“没准是这样。”邵东微笑着回应了苏珊。
也许邵东和苏珊确实天生就该做朋友,他们也确实一直都是朋友,没准还是最好的朋友,否则苏珊也不会在全世界都认为邵东杀师Y母时,选择相信邵东了。
当然,苏珊后来也在全世界都认为星辰是个星际逃犯时,选择了相信星辰,但那又是另外一种感情了……
“说起来,也许新旧人类软停战之后,昆仑最大的作用倒是这个呢。”像是因为刚才的话题想到了什么,邵东忽然感慨起来。
“怎么说?”星辰知道邵东和苏珊一样都是豁达之人,邵东之所以方才神色不太对劲,恐怕更多的也是因为说到了他的师父,在确信他们都不会去纠结自己的出身之后,星辰又来了兴趣。
“虽然数个世纪以前,星语下令十二骑士不准再参与新旧人类的战争,导致新旧人类进入了软停战的局面,但一部分对旧人类不满,且有能力的新人类仍然会找机会攻击旧人类。”邵东也重新来了精神,他继续给星辰科普道:“涅槃城他们是不敢来,所以很多分散的旧人类聚落,就成了他们的目标,虽然近年来这样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了,因为仍然能存留下来的分散聚落,大都是有自保能力的,但这些事情也并没有完全杜绝,所以数个世纪以来,昆仑收留了很多像我一样的,在新旧人类冲突中失去家人的弟子。”
“原来如此。”星辰点头会意,而听闻这个说辞时,他倒是对昆仑这个门派莫名有了些好感。
“不过说起来。”邵东像是因为一个话题又引出了更多话题,他挠了挠头继续道:“倒是因为这些年冲突越来越少了,导致昆仑人丁相对有些单薄,所以昆仑这几年开始在网上招收门徒了,当然了,这是一件好事。”
星辰听闻邵东的说辞,想到了自己此前查阅昆仑官网时,看到的招收信息,意识到原来是这些年才开始的事情,而听到邵东最后的说法时,他微微一笑:“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而且是值得星辰微笑的好事,因为这意味着这些年来,受到新旧人类冲突殃及的人越来越少,这同时也意味着,以后像邵东和苏珊这样失去父母的孩子也会越来越少。
除了以上原因外,星辰之所以由衷觉得那是一件好事,是因为他本身也是无父无母的出身,最开始他只是个沦落街头的小乞丐。
想到自己的出身,再想到一路曲折离奇的经历后,自己置身于现在的位置和立场,星辰愈发感慨世事无常,际遇神奇。
“星辰,邵东,我们到了。”
星辰恍然又陷入感慨时,苏珊的话语从他身侧传来。
星辰闻言,压低身形从车窗往外看去,一座地貌和覆盖的植物与旧地球迥异,山脚延绵甚广的巍峨高山已然出现在不远处。
那高山的山腰及山顶部分,影绰之间,可见成片的仿古建筑。
这就是昆仑么?星辰下意识想着。
苏珊停好车后,三人走向了昆仑门庭颇具威势的山脚。
从山脚抬头观望,星辰发现昆仑所在的山峰,要比刚才所在视角看到的还要巍峨,一路延伸的泛白石阶,加上错落分布的仿古建筑,一切的一切,确实都让昆仑看起来十足的仙府做派。
一路上,星辰见到了零散错落的一些涅槃城居民,从邵东口中得知,除了部分禁地和敏感区域外,昆仑是对外开放的,所以这里也会经常有游人前来。
经过数百年的沉淀后,修真已经不再像过往那么神秘,所以昆仑山脚下虽有游人,倒也算不上门庭若市,稀拉散落的游人,并不会真正打搅到昆仑这个门派。
而此刻游人们更感兴趣的,也许反倒是星辰三人,毕竟相比每天就杵在那的昆仑,先知之女,星际逃犯,还有昆仑逆徒或许更有话题性一些。
尤其是苏珊和星辰,他们已经确定关系的消息,早就在涅槃城传得沸沸扬扬,这一消息一度让无数人心碎,也让无数人扼腕,毕竟任谁都会觉得,星辰这样一个星际逃犯,又怎能配得上涅槃城的绝对明星,先知之女苏珊呢。
星辰几人当然都不会理会别人的目光,因为他们都互相信任着对方,而这就够了。
“苏珊小姐!”昆仑山脚下,两名身着蓝白道袍的昆仑弟子对苏珊恭敬致意,但致意的同时,他们却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两名昆仑弟子对苏珊的致意很是恭敬,但他们的目光却带着明显的愠怒,他们愠怒的目光看向了邵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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