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落城数百公里外,呼啸向后的疾风,吹拂着身着湛蓝色碧空机甲,正朝神落城飞行的师媚。
从碧空机甲身侧流经的疾风,也同样吹拂着师媚身后那一小队新人类战士。
此刻,师媚正带领着刚刚获得轮休机会,且和她一样来自神落城的那一波新人类战士,行进在由御影城返回神落城的路上。
经过哪怕对疾速飞行而言,也算漫长的航程后,保持此刻的巡航速度,最多只需要再经过一个多小时,师媚等人就能到达神落城。
漫长的飞行后,因为已经远离新地球向阳面边缘的关系,行进中的新人类战士小队下方,早已不再是那一望无垠的冰雪,取而代之的,是同样看不到边的高大原始密林。
头上温暖阳光照耀下,机甲小组的影子被投射在密林树梢间,随着他们的高速行进,影子在错落树梢间不断变形。
引擎呼啸而过时,密林间偶能够见到受惊的飞鸟鸣叫着,而后或展翅飞向远方,或直接钻进那几乎密不透光的密林更深处。
从高空视角俯瞰这片大地,那辽阔壮观的视野,总是能让人感慨万千,这大概是人类基因深处,本身就存在着对天空和自由的向往吧。
然而,此刻飞行中的机甲战士们,却并没有多少人去在意那辽阔的景色,这当然不是说他们已经麻木,麻木到失去了那份对于澄澈净空的向往,只不过他们都早已不是第一次上天的“雏儿”了。
除了经常飞行外,那些新人类战士无心感慨的原因还有一点,那就是他们在思考,毕竟除了适合感慨之外,天空也确实很合适思考。
那呼啸而过时,与机甲外壳摩擦中轻微作响,却又节奏均匀的疾风,还有下方那非对焦视线中,匀速移动的绿色光景,所有这一切,都很容易让人下意识陷入思考,所以天空确实很合适思考。
虽然同样是在思考,但人类的思绪,总是如风般自由,所以这些新人类战士此刻的想法,大抵还是有些不同的。
有人在思考许久未见的孩童,是否已经能叫自己爸爸,毕竟生命的传承,总是能让人心有寄托。
有人在担忧分离许久的爱侣,有否将温柔转赠他人,因为现实并不是古代爱情肥皂剧,时间和距离,往往正是感情最大的敌人。
更有人在考虑,回去要和发小醉上几天才好,大概除了亲情和爱情,友情同样是人类最珍贵的感情之一。
无论思考事情是否一致,但大抵相同的是,这些新人类战士的思考,基本都带着各种感情寄托,无论亲情,友情,抑或爱情,大概人与人之间的纽带,本身就是由各种感情构成的。
和其他新人类战士一样,师媚当然也在思考,但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她思考的事物却并不在神落城中。
对于师媚而言,自从她父亲死后,神落城中大抵已经没有了亲情的寄托,因为她母亲当年在生她时,就已经难产而死了,所以她实际上根本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母亲。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毕竟现在是医学发达的三十二世纪,然而这听上去很是有些奇特的事情,却确实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因为父母都已经不在的关系,师媚在神落城中,又还有何可寄托的亲情呢?
关于爱情,师媚至今为止从未想过,自己是否会在哪天爱上谁,虽然要清算起来的话,神落城中,她的追求者和爱慕者,恐怕能从城头排到城尾,但这些人除了让她厌烦外,好似难再让她作出别的想法,哪怕其中很多都是神落城顶尖名流中的所谓青年才俊。
想到那些所谓青年才俊……师媚又莫名想到了杰斯,杰斯当然符合所谓青年才俊的所有要求,还是顶级的那种,出身高贵,长相俊朗,还是新晋十二骑士之一。
恍然想起来杰斯时,师媚忽然意识到,自己最后一次回复杰斯的消息,好像已经是两个月前了。
想到回到神落城后,自己大抵会被杰斯“盘问”,盘问自己为何总是不回他的消息,师媚心中又是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让师媚稍感轻松的是,杰斯已经将近一个月没给她发信息了,想到这件事情时,她的压力骤然减轻不小,大概杰斯已经死心了吧?她如是想着。
想着以上问题时,师媚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从前不会去思考的问题,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呢?
难道是自己眼光太高了呢?不应该啊,如是想时,师媚又自己否认了这一想法,因为她又一次想到了杰斯,眼光哪怕往高了放,杰斯大抵也是十分顶尖的存在了,自己不还是对他完全没感觉么……
或者……我喜欢普通一点的?唔……好像更没感觉啊。
胡思乱想中,师媚又否决了一个想法。
一时间,师媚越想越觉得有些糊涂了,她唯一能够肯定的一件事情是,自己的取向绝对是十分常规的,但越是明确这一点,她越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了。
想得头都开始有些隐隐作痛后,师媚选择弃掉了那些恍然而起的胡思乱想,因为她一时间懒得再去想这些事情了,她要想一些另外的事情。
师媚要想的,是亲情与爱情之外的另一种感情,友情。
持续的平稳飞行中,让眼神无意义对焦着面前的空气后,师媚脑海中又晃过了爱丽丝的音容,也晃过了爱丽丝华丽的欧式双眼皮下,那金色的耀眼双眸。
想到爱丽丝后,师媚真正在想的只剩下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尽快回到神落城,然后联系爱丽丝,给对方报个平安。
下一刻,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想法时,师媚心中又有些忍不住自嘲起来,但这自嘲中却并没有懊恼的成分,她只是单纯讶异自己的想法,因为她又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改变。
师媚之所以自嘲,是因为她知道如果放在一年前,自己是绝对不会做这种落地报平安的事情的,毕竟那太过“小女儿姿态”,但她现在却觉得这件事很自然,也很轻松,甚至也很必要,大概因为对方是爱丽丝吧?
“什么时候再跟星语长官申请一下,让我再去神落城比较合适呢?”
看着远处随着自己极速行进,正在慢慢变大的翠绿山头,师媚忍不住思考起来,因为她真的已经开始怀恋,那些跟爱丽丝在一起的日子了,尽管他们分开还不到一天的时间。
“或者……爱丽丝什么时候能来神落城看我呢?要不然,回去跟爱丽丝说一下,让她‘求’一下星语长官?”
有些涣散的目光看着远方一个翠绿山头下,那群飞出林间的飞鸟时,师媚又闪过了另一个念头。
和师媚还有其他新人类战士一样,此刻同样在思考的,还有新人类战士队伍里的李想,只是跟其他人比起来,他现在思考的有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自己父亲到底跟星语是什么关系?为何从小到大,自己根本未曾听自己父亲提起过?
在李想自来的感觉中,自己的父亲从来都是一个普通人,像很多神落城居民一样,年轻时曾在御影城服役过,退役后普通的生活,普通的结婚生子……
然而,就在不久前,理想忽然意识到,自己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父亲,竟和人类救世主星语熟识?并且到了足以让星语主动问候的地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越想越觉得头疼的李想,暂时别过了这件事情,一来,他觉得这件事情,恐怕还是亲自回去问问自己的父亲更好,二来,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去想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了。
如是想时,保持飞行的李想,目光聚焦在队伍前方,并落在了那道阳光下闪耀着蓝色光芒的倩影上。
李想正在思考的第二件事情是,他以后该怎么称呼师媚,这很重要么?甚至比星语为何认识自己父亲还重要?
当然,这当然很重要,至少对于李想来说,这真的很重要。
李想永远不会忘记,一年前的共同历险后,师媚跟他说过,往后一年里,她都只是普通士兵的身份,所以他可以直接喊她的名字。
所以重点来了,现在呢?
李想开始忍不住纠结和担忧起来,现在师媚已经恢复十二骑士的身份了,自己难道又该叫师媚长官了么……
如果时间推回从前,李想根本不敢去幻想,自己能够和师媚有些什么关系,但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和师媚曾一起抗敌,一起历劫,也一起站岗和巡逻;除此之外,他们也曾一起进餐,偶有闲聊。
经历这有些如梦似幻的一切后,李想自己都不太确定,自己以前的一些想法,是否已经变得有些面目全非了?是否自己已经有了某些……奢想?
此刻,李想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如果他无法再喊出师媚的名字,他会有一种难得“殊荣”被剥夺的感觉,这种难言的落差感,光是想想就让他很是失落。
有些患得患失地盯着前方师媚时,李想同样看到了遥远前方,那群师媚看到的飞鸟。
下一刹,李想的目光中,除了师媚和那群飞鸟外,更靠近他们队伍一些的地方,下方密林中又飞出黑压压的一片鸟群。
紧接着是第三群,并且那明显杯惊起的鸟群出现时,距离又更加靠近了。
接下来,无数的异星鸟类从密林间受惊飞出,飞鸟形成的“痕迹”,竟一路朝行进中的新人类战士队伍延伸而来。
那延伸的痕迹中,一路的密林树梢在不停舞动,舞动的痕迹同样延伸而来,就好像有什么事物正隐藏于密林树梢,朝新人类战士的队伍冲刺一般。
“所有人!停止行进!”
李想看着那让他有些惊诧的光景时,面甲中忽然收到了来自师媚的指令,收到指令后,他和其他新人类战士一道停了下来,看着前方异象的同时,也等待着师媚的下一道命令。
命令队伍停下来的时刻,师媚自己也停了下来,看着那道惊起无数飞鸟,正朝自己队伍延伸而来的痕迹,她却并未显现一丝惊慌,因为她早已在元力感应中有所感知。
咻!
下一刹,那道带起树梢舞动的痕迹,在接近新人类战士队伍时时,一个隐藏于树梢阴影中的身影,忽然从树梢间破影而出。
随着那身影急速窜出,树梢间被吹起了一阵放射状散开的树梢落叶。
落叶四散中,那道身影已经带着引擎的呼啸,以灵动的姿态划过天际,瞬间抵至师媚身前,而后悬停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所有人才终于都看清了那道身影,那竟是一个身覆机甲的新人类战士,而那个新人类战士的速度极快,快到她悬停于师媚身前后,所有人才真正看清了对方的面目。
从那忽然出现的机甲外部,那优雅的线条来看,那机甲的操纵者竟是一名女性,还是一名身材相当好的女性。
吸引人的当然不止来人的身材,她的机甲同样惹人侧目,因为她的机甲看上去相当特殊,那是一架有别于普通制式机甲,却又同样有别于十二骑士机甲的特殊。
那副机甲底色纯白,在阳光下十分耀眼,但在那纯白的底色上,机甲却又附着着一道道宛如战纹,又更像战损的斑驳痕迹。
仔细看的话,那些痕迹又更像是一道道闪电,一道道隐隐泛着蓝色光芒,并附着于机甲上的闪电。
见到那副机甲时,李想心中惊诧了一下,因为他是认得那副机甲的。
认得那副机甲的,当然不止李想,事实上,在场每一位新人类战士都认识那副机甲,因为那是一副几乎跟十二骑士机甲一样有名,传闻中核心使用了神王奥丁权杖的机甲——惊雷。
将惊雷机甲看得真切后,包括李想在内,所有人自然也认出了来人是谁,那是现任惊雷骑士,新人类第一斥候朱蒂丝。
是的,朱蒂丝。
一年多前的神落城密会时,杰斯便曾和向冷提起过,建议可以拉其入伙,共谋对付旧人类的那个朱蒂丝。
也是雅各布跟亚历克斯的叔叔安德鲁分析过,跟安德鲁打过一架,互有染血的朱蒂丝。
提到朱蒂丝,就不得不提到她的职衔——新人类第一次斥候,这是她的官方职衔。
所谓斥候,自然是用来探听消息所用,而朱蒂丝的职责同样如此,这是星语亲自所设职衔。
新人类第一斥候并不像十二骑士一般,各自有其驻守任务,作为斥候,其几乎是绝对自由的,出了星语命令中所不能触及的地方外,新人类斥候可以自由探索任何地方,寻找可能威胁到新人类存亡的存在。
从职务大小来说,新人类第一斥候的权力极大,仅次于十二骑士,所以有必要时,其可以自由调动任何除十二骑士外的,新人类现役战斗力。
让队伍停止行进后,师媚看着悬于身前的机甲,心中有些讶异,因为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朱蒂丝,更因为她其实跟朱蒂丝挺熟的。
是的,师媚跟朱蒂丝认识,因为朱蒂丝是她父亲的朋友,她小时候就偶尔会见到朱蒂丝来找自己的父亲师桀,那时候她们经常会偶然照面和招呼。
悬停于空中思索片刻后,师媚对朱蒂丝开口道:“好久不见,朱蒂丝……长官。”
喊出朱蒂的后缀时,师媚略显犹豫了一下,因为单丛职衔上来讲,她十二骑士的身份,其实是比朱蒂丝要高的,只是在朱蒂丝这位新人类第一斥候面前托大,而她想像小时候一样,喊朱蒂丝阿姨时,又顿觉不妥。
一番思虑下,师媚终是觉得喊长官比较合适。
“阿呀呀!好久不见。”虽然看不到面目,但理论上是师媚长辈的朱蒂丝,声音听起来竟很是年轻,只是那年轻的声线显得很是有些凌厉,甚至凌厉得少了几分女性的柔美。
回应师媚的致意后,朱蒂丝的声音忽然有些玩味起来,她再次开口时,喊出了她以前对师媚的称呼:“小媚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