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杀氛围中,无言对视的时刻,对往事的思索间,因为再次想起和苏珊初遇的点点滴滴时,差点又深陷压抑凄楚的时刻,星辰终是意识到,现在并不合适想这些事情,所以他又一次努力压抑了那些思绪,并再次思索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再次思索起对策,并延续上刚才念头后,其实星辰也不知道,目下的情镜中,分析出对方是什么时候开始跟踪自己的,对于自己来说,又有什么意义,毕竟现在的现状是,两个逍遥法外的超人类犯罪分子,正蓄意对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自己,进行可能不利的活动。
但这仍是星辰下意识的分析,因为一时之间,他根本想不出任何所谓对策。
努力思索,却根本无法想出任何办法的时刻,星辰只觉得心头那种绝望的恐惧,好像在被慢慢放大。
当掠过林间的风再次流转起来,卷动凌空飞絮,也拨乱地上落叶时,仍然跟绞肉机以及老虎钳对视着的星辰,只觉背后格外有些发冷,脸上似干未干的泪痕,也让他愈发不知道是疼是痒。
仍然无法想出对策的时刻,按照星辰对超人类犯罪分子的了解,如同想要印证一些想法一般,他也不动声色间,下意识解除了手机的飞行模式。
这里虽然已经算真正的荒野,但按照星辰有限的脚力,他现在当然离涅盘城还不远,所以理论上,这里是不可能没有信号的。
因此,当看到解除飞行模式后,却仍然没有信号显示的手机时,星辰自然也知道,他下意识想要印证的事情是对的,他知道谨慎如老虎钳和绞肉机这样的超人类杀手工会前成员,此刻肯定已经用相关设备,屏蔽了附近的信号。
意识到如此情况时,星辰只觉得心中绝望之感,莫名又更甚了一分,因为他知道,自己求存的渠道,好像如预料中般又少了一个,同时他也意识到,绞肉机和老虎钳对于种种可能,考虑得或许比他想的还要谨慎,以致于在对付他这样的废人时,仍是用上了这样的手段,面对如是人物,他如何不绝望呢?
尽管星辰也知道,此刻就算他的手机还能用,其实他又能如何呢?对于修真者而言,要杀一个普通人不过瞬息,如此时刻,如此位置,就算自己能联系得到其他人,又有谁能立刻赶过来呢?
意识到如此方式行不通后,虽然绝望更甚,但到底心智仍在的星辰,依旧没有就此放弃,继续苦思间,他竟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想到了刚才哭泣时刻,那自己都无法肯定,是否真的出现过的神识。
如此时刻,星辰之所以忽然想到这一点,是因为先知发布的那则公示中,是明确公示了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的,然而方才一刻,他却似有若无的,好似在某种状态中,恢复过一霎的神识。
这很重要么?甚至重要到星辰可能足以利用这一点,来威慑到老虎钳和绞肉机么?
是的,这很重要。
因为再次回想方才种种细节时,星辰明确记得,当他让老虎钳和绞肉机从树后出来,而对方竟真的现身出现时,虽然并不算太明显,但他仍然从对方的神情中,感觉到了一丝讶异神色。
此刻再回想起来,绞肉机和老虎钳当时讶异时,星辰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发现了对方这件事情,对于绞肉机和老虎钳而言,这也是一个意外吧?
蓦然猜测着这一点时,星辰只觉得自己好似在无底的绝望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开始思索着,如果自己的想法是真的,那么自己是否有可能利用这一点,去震慑住对方,最好的设想中,这甚至能将对方惊走也说不定。
嗯,将对方惊走。
蓦然抓住了以上枝节的时刻,星辰此刻的设想是,他或许可以忽然作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告诉对方,对方中计了,实际上,到目前为止的一切,所谓放逐,公示,分手,落魄,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戏,一场为了钓出像他们这样的超人类杀手工会残余分子所演的戏。
继续与对方对视中,星辰也思索着,如果他当真开口,那么必须趁对方尚未回过意来的时刻,再向对方提问,难道没想过自己是怎么发现对方的么?
即使说,此刻的星辰在设想着,能否向对方示意,此刻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的人就在左近,所以踏进圈套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这应该足够震慑老虎钳和绞肉机。
毕竟对于老虎钳和绞肉机这样的外围成员而言,对于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他们是不可能不忌惮的。
对于以上想法,星辰知道,如果自己演得够逼真的话,他还是有那么一点机会让对方相信的,因为虽然对某些枝节疑惑依旧,但真也好,假也罢,方才一刻,自己误打误撞中,确实是发现了对方的。
然而如是作想,并在调整思绪中,思索着准备开口时,随着某些想法的涌入,星辰却又一下止住了开口的冲动,因为那一刻,他又顿觉如此想法有些虚妄。
星辰之所以忽然打住上面的想法,是因为在他此前的猜测中,他已经明确了对方跟踪自己的可能时机,想到这一点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原本要进行的表演中,有一个可怕的漏洞,那是他根本无法解释的漏洞。
这般思索时,星辰意识到自己一旦开口,如果绞肉机和老虎钳稍微警觉一些,反问他为何他们从黑市一路跟踪其来到这里,却不曾被所谓埋伏的其他人发现时,他会无法回答得上来。
如此作想中,星辰知道这样的细节,绞肉机和老虎钳想不到的概率基本为零,也就是说,自己刚才的想法大概是心急下的失智罢了,因为他大概根本不可能唬住对方的,毕竟对方也是在对付他这样的废人时,也能用尽手段的谨慎存在。
退一万步来说,星辰知道就算自己真的说出来,并且对方相信了又如何?如果让对方感到深陷危机的话,对方鱼死网破起来,自己仍然是一死,因为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
刚刚想出的对策,又被自己在谨慎中推翻后,如同刚刚涌起的希望,又立即破灭一般,星辰只觉得本就疲惫的双腿,好似更加有些发软起来。
脑海中一番计较后,无可避免的,星辰只觉得苍凉心境中,那种无力施为的感觉好似更甚,绝望亦更甚。
苦苦思索中,却好似根本想不出任何对策,心中绝望一点一点蚕食着自己思绪的时刻,亦不知算是一种思绪的保护机制,还是一种自暴自弃,星辰竟忽然感觉心中疲惫到了极点,那是一种好似根本无法再去计较任何心机的疲惫。
当疲惫思绪一起,星辰顿觉疲惫到无力去思量对策的时刻,一些原本被暂时压抑的思绪,再次涌上了他的脑海。
那些悲观和绝望的思绪,再次占据星辰脑海的时刻,意识到自己循着求生本能,思考过眼下对策时,他竟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可笑和反复。
嗯,可笑和反复。
那因为压力而好似再次崩溃的,有些自暴自弃的思绪中,星辰好像根本止不住那种思绪,他恍然想着,原本已经做好此去无还之打算的自己,竟又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于此境况中找寻求生可能时,尽管知道并不是时候,但他却又真的感觉自己可笑又反复。
角力于对策的思绪蓦然崩溃间,星辰或许根本不曾意识到,如此危险的对视时刻,他竟又一次彻底陷入了某些思绪中,那一刻,他原本蹙眉与绞肉机和老虎钳对视的目光中,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迷茫。
星辰反复么?
星辰当然反复。
或许这就是他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吧。
曾几何时,大概千年之前,星辰一度以为自己的生命中,不会有什么比星言还要重要的东西,然而事到临头,面对地球即将死亡的真相,当他接受了那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虽然他心中亦想着,让星语领在地球上,或许也是星言的一个机会。
然而扪心自问,星辰却知道,除却以上外,少年心性的他,之所以最终接受了那个任务,其实又何尝没有那种少年救世,自以为伟大的自我感动在里面呢?
可真正离开地球,离开星言后,面对那透彻心扉的彻骨思念,面对那深入灵魂的可怕孤独,他却又一次觉得,世界上或许根本没有什么比星言重要。
尤其最终成功登陆新地球后,意外见到已经死去的星言时,星辰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某些自我感动下的决定,到底让自己失去了什么时,那一刻,他更加觉得世界上除星言以外,再无有意义之物。
可在那之后呢?
在那之后,星辰爱上了苏珊,虽然他一度也曾在苏珊和星言间挣扎过,但最终,面对那无微不至的倾世温柔,他终是走向了苏珊,并且他也一度认为,从那以后,自己可以为了苏珊放下一切,包括放下曾经的执着。
但最终,亦不知是自我感动的本性难移,还是天意弄人,各种思绪的潜移默化中,星辰又一次纠结起了过去,那种纠结甚至成了他哒心结,以至于随着一系列不可控的事情发生后,他终于失去了一切。
他失去了新的身份认同。
他失去了超绝常人的力量。
他失去了……苏珊。
仿佛这一生中,星辰永远都在因为内心的自我感动,而不断作出错误的选择,在那之后,却又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然而每一次后悔,却都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失去时,才无可救药,且无济于事的后悔。
想到这里,星辰再次想到了以一个,之前就不止一次想过,并且每一次想起时,都让自己悲楚思绪更加深陷的念头,他再次念想这,或许从头到尾,自己都仍是那个披着所谓人类精英外皮,却始终没有在经历中得到成长的巨婴吧。
或许。
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幼稚。
可笑。
当然了,其实不只是自己,其实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思绪仿佛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之际,星辰或许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想,他只是无端想着,或许人类本也是一种擅长自我感动,并且总也是在失去后才知道后悔的动物,并且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只不过是自以为长大了的巨婴罢了。
内心笑自己反复的时刻,愈发不知自己思绪飘向何处的星辰,又忍不住不合时宜地思考起来,如此可笑又反复,形同巨婴的自己,刚才一刻为何又忽然想要活下去了呢?仅仅是因为生物求生的本能么?
还是……
没来由的,那一刻,悲戚思绪好像真的不受控制了一般,星辰忽然止不住想到了一个人,他想到了只给他上过一次课,却收取了他巨额学费的师父——南宫吟歌。
是的,如此时刻,星辰忽然想起了南宫吟歌,乍似没有道理,也乍似没有逻辑。
在星辰知道的故事中,南宫吟歌的师妹风铃,被杨氏集团的杨清风夺走,在那之后,即使活得如同败犬,活得颓废无比,但南宫吟歌已然活着。
他忽然想着,为什么呢?
此刻心境作想下,星辰忽然意识到,难道是因为就算已然绝望,也就算已然失去,或许心中存留一份不可能的念想,留下这虽已无用,却仍能够见证的躯壳,去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本身,大概也是一种寄托么?
或许……这就是南宫吟歌活得如同败犬,活得颓废无比,却仍然活着的理由么?
是啊,这般想着,星辰忽然觉得如果自己还能够活着,或许就算已经失去了苏珊,但带着某些或许已经不可能的奢想和执念,偶尔可以远远地看着对方也是好的,不是么?
即使将来,自己也活得如同一条败犬,活得颓废无比……
大概这就是星辰忽然不受控制的想法中,在着不合时宜的时刻里,却蓦然想起南宫吟歌的原因么?
是他在南宫吟歌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还是在此刻的自己身上,他看到了南宫吟歌的影子?
如此想法一起,星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南宫吟歌一脸颓败神色,鬓角斑白的模样时,一种莫名悲凉的思绪,又立时涌上了他的心头,因为他忽然想到了年纪不到四十的南宫吟歌,看起来却已然有种年过半百的沧桑即视感的事情。
那一刻,在思绪的绝望和自暴自弃中,星辰忽然像是体会到了什么,他好像体会到了,即使从这一刻起,他就算还能够活下去,可后面等待着他的却会是什么……
那念头一生,星辰便止不住想着,如果此刻他能够活下去,大概终有一天,他也会如同南宫吟歌颓废无能中,见证杨清风和风铃在一起一般,见证苏珊投入别人的怀抱,将那些曾经只属于自己的倾世温柔,全部转赠他人,并且给予得更加彻底……
嗯,更加彻底。
然而那个时候,自己无论再怎么不甘,再怎么在意,却都再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去在意,而只能形同败犬般去见证……
忽然想到如是枝节时,星辰只感到心脏又一次剧烈抽搐起来,那是几乎让他无法忍受的剧烈,心脏抽搐的时刻,本已悲楚莫名的思绪中,他忽然发现到自己大概根本不敢去见证那一天,他根本没有那样的勇气……
那一刻,原本还在循着求生本能,一度在心中思绪求存的星辰,竟再次涌起了死志,并且是强烈无比的死志。
他希望活着,活着去见证一切。
可另一方面,他却又不敢去见证,不敢去见证那曾经只属于自己的倾世温柔,被更加彻底地转赠他人,令心脏都真实绞痛的思绪折磨中,他好像瞬息间便彻底崩溃了,他再次想到了死亡。
因为死了。
就能一了百了了吧?
因为逃避虽然可耻。
但真的很有用吧?
那一刻,心中好似只剩悲楚,并止不住颤抖起来的星辰,再次涌起绝望死志时,直接结束了所有思绪。
而后,星辰失神过的目光,再次勉强聚焦向了绞肉机和老虎钳,他的心在颤抖,他的目光涣散得可怕,他的语气淡漠得好像失去了灵魂:“你们,是来寻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