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面对雷牙死亡的一刻,不自觉回想着,自己登陆新地球至今的种种,星辰蓦然意识到,自己竟已经历了无数凶险。
这当然已经能算是无数凶险,因为生活到底不是小说,也不是任何其他文艺作品,在这个文明覆及人类社会,不再蛮荒的时代,绝大多数人的一生,基本都是能够安然度过的,所以相比较起来,星辰短短一年多的经历,确实已堪称无数凶险。
大概很多人穷其一生,也遇不上如此哪怕一次。
莫非生活真的有所谓主角么?星辰当然不会这么觉得,他十分清楚,他的经历,和他的立场,以及他所处位置有着更加直接的关系。
如此时刻,星辰之所以想到如是问题,是因为面对雷牙之死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登陆新地球以来,所遇到的那些堪称真正生死危机的事件,竟大多数都跟雷氏三狼有关。
并且巧合得可怕的是,每一次遭遇,雷氏三狼中,都会有一人死去,如今,终于连雷牙都死了。
因为莫名而来的感慨,星辰也止不住闪过了以上念头。
如是念想中,当某一霎那,星辰的思绪又回到了一年多前,回到了第一次遭遇雷氏三狼的情境时,他心间抽搐的同时,思绪也再一次摆荡起来,因为那一刻,他眼前又浮现出了一双惊艳尘世的赤红色眼眸。
因为当时一幕,也算是星辰第一次真正与苏珊发生了故事的一幕。
当再次念及苏珊,潜意识中好似又翻涌起了,那些几乎要将自己给撕裂的愧疚与不贞时,星辰赶紧甩了甩头,并努力让自己相信,自己现在其实更关心另外的事情。
比如一个古武者,竟真的杀死了一个修真者这件事。
当南宫吟歌明确回应,自己并不是一个修真者时,那种一年多来已经形成的既有认知,再次被击碎的感觉,让星辰脑海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一刻,甩头挥散掉某些思绪的星辰,不可置信的看向南宫吟歌,再次发问道:“所以……刚才那到底是什么?师父。”
星辰所问,所指当然非常明确,他在问南宫吟歌,如果他不是一个修真者的话,那他杀死雷牙的技巧是什么?
那种迅捷到仿若瞬移,明明产生了可怕的扰动,却好似除了自己本已不该存在,却又分明存在着,并且已变得奇怪无比的神识外,其他人根本无法察觉到的技巧。
那种快到了肉眼根本不可见,却好像游走于其他空间,完全不曾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影响的技巧。
那是什么?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时,星辰也下意识想着,南宫吟歌杀死雷牙的可怕技巧,即使是站在修真者的角度,他也是闻所未闻的,因为他从未听说过,有哪个修真者可以在如此迅捷的移动中,却仿如突破了物理法则的桎梏,不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如是想着,星辰看向南宫吟歌的目光,也变得更加疑惑和好奇起来。
想着南宫吟歌杀死雷牙的技巧,星辰也下意识想到了,另外一件让他无比困惑的事情,那就是他的神识到底怎么了?
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一次又一次的隐现,至此时刻,星辰当然已经明确到,自己的神识,真的还存在似有若无之间,并且变得非常奇怪。
可另一方面,星辰同样明确的是,先知那可怕的禁制,明明仍然桎梏于他的气海,牢固得让人绝望。
这就是让星辰感到惊异的地方,按照他一年以来接受的认知,他非常清楚,按照常理而言,被禁止那一刻,他本应连神识也失去的,因为没有真气对身体的增益,修真者是无法维持神识的。
等一下……
想着如上信息时,星辰脑海中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一刻,他的思绪仿似回到了一年多前,回到了自己觉醒神识的时刻。
这一刻的星辰,忽然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是先觉醒了神识的,而在那时的所有知情人看来,这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因为目前已知的其他修真者,都是先有了真气,才会产生神识的。
想到这一点时,星辰忽然意识到,难道自己的神识之所以变得那么奇怪,其实是因为《纯阳诀》特殊的神识,本就不需要真气为基础,就能存在于修炼者意识之中,所以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现在这虽明确受到了禁制影响,但神识却好似仍然似有若无,且奇异无比地存在着的局面?
想到这里时,星辰止不住又联想到了很多事情,包括《纯阳诀》特殊无比,且充满“欺骗性”的真气和神识。
如是联想中,星辰下意识推测着,难道正因为自己的神识充满欺骗性,所以即便面对先知那可怕的禁制时,自己的一部分神识,仍然欺骗了对方,甚至欺骗了自己,然后以某种特殊姿态存留了下来?
如此设想中,最让星辰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真切地感受到,他的那变得无比奇怪的神识,好似真的一度骗过了他自己。
是否正因这样,自己的神识,才会在被禁制的情况下,得以如此特殊的保留呢?毕竟世界上最可怕的骗术,就是连自己都去相信那是真的,不是么?
对于这个问题,星辰一霎之际闪过了很多设想,但他却仍然无法得出一个能够肯定结论,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无从对照和询问,他只能猜想。
如此没有头绪的时刻,星辰只能明确到,被先知禁制后,自己的神识仍然存在,并且是一种特殊到极点,特殊到或许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的方式存在着。
当然了,最是特殊的地方在于,星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神识,竟能感受到南宫吟歌使用那特殊技巧之时,所产生的可怕扰动,明明那扰动好似根本不曾对世界产生过任何影响,也让同样拥有神识的雷牙和鑫九,根本感受不到,可他就是感觉到了,这就是最特殊的地方。
对于自己此刻的神识,其存在的方式,以及是如何存留下来的,星辰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所以一霎闪过如此多的念头后,他只得暂时保留了种种疑惑,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时间,是无法将其想明白的。
正因为知道一时间想不明白,所以一霎的思考之后,星辰知道自己此刻更应该去聚焦,那些或许可以求证的事情,那就是他刚刚问出的事情,即南宫吟歌既然不是修真者,那他是如何杀死雷牙的?
星辰此刻之所以如此关注这个问题,除了好奇外,他潜意识中还有一种设想,那就是通过南宫吟歌可能的说辞,是否可以反向求证一下,自己神识现在的具体状态,到底属于怎样一种状态,因为虽说不上为什么,但他总也觉得,南宫吟歌的技巧,跟自己的神识之间……会否存在某种联系呢?
星辰的想法看似不着边际,但实际上这又很正常,毕竟如此时刻,对于这整个世界而言,他那特殊无比的神识,好似成了南宫吟歌那可怕技巧的唯一佐证。
星辰提问一刻,站在她身旁,仍然搀扶着他的鑫九,目光奇异游移中,下意识抿了抿精致樱唇。
方才危机解除一刻,鑫九其实十足有些害怕,害怕星辰会再次问起,她为何会出现于此,因为她知道,那一定会让她不知所措到极点,毕竟矜持如她,总也不能告诉星辰,自己心底的某些情愫吧?
如此时刻,当发现星辰并未再次问起,自己为何出现于此,并且因为危机的结束,已经不再恐惧和惊厥的时刻,鑫九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些很奇怪的悸动,因为此时此刻,她仍然搀扶着星辰。
鑫九的悸动并不难理解,虽然她长得十分漂亮,气质也相当独特且出众,但因为年幼时的一些经历,让她这么多年来,始终都将自己给封闭起来,所以这么多年来,除了对里昂有着一份类似亲情的感情外,她的心始终都是接近完全封闭的。
直到一年多前,直到那次可怕到,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的经历。
在那之后,某些不可抑止的感情,开始在鑫九封闭多年的心里生根发芽,那些茁壮成长的感情,让她在这一年多里发生的改变,被每一个人认识她的人看在眼里。
然而,无论再怎样改变,内心深处,她终归是那个自来矜持的鑫九,并且她所有的改变,其实也都只是为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此刻就在她的身旁,被她用仅剩的左手搀扶着。
虽然跟很多曾经想象过,但也仅仅只敢想象的情景有些不一样,但如此时刻,如此真切地接触和感受着,那个深入心底之人时,鑫九如何能够不觉悸动呢?
那一刻,真切感受着,星辰手臂间传导而来的体温时,好像莫名被感染了一般,感觉自己脸颊也有些燥热起来的鑫九,分明已经意识到,此刻的星辰大抵已经不需要自己的搀扶了,可她却仍然没有松开搀扶着星辰的手。
当然了,此刻的鑫九也十分有些担心,担心如此悸动思绪发展下去,自己会否表现出一些异样,毕竟她此刻的心跳,是如此地紊乱着。
可尽管如此,鑫九也仍然没有松手,她只是蓦然觉得,星辰传导而来的体温,以及那种让她悸动的触感,令她有一种奇怪的着迷……
如此时刻,鑫九虽然惊异于自己有些迷离的想法,但她却真切希望着,星辰继续跟南宫吟歌聊下去,不要那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不需要她的搀扶了……
星辰循着好奇,翘首以盼,鑫九因为悸动,而胡思乱想的时刻,面对问题的南宫吟歌,抬手挠了挠头,也不去看自己刚刚杀死的雷牙,仿似比起这件事来,他更烦恼着,自己该怎么回答星辰好。
铮!
“这个怎么说好呢……”思量时刻,南宫吟歌随手将手中长剑拔出,出鞘一刻,剑锋流转的森寒剑光,仿佛将林间空地一瞬照亮。
眼见长剑被抽出的时刻,星辰看着那见光流转的剑锋,原本就因为好奇和惊异,而莫名轻颤的目光,瞳孔又一次止不住收缩,因为说不上为什么,看着那长剑的剑锋,他忽然又有些怀疑起来,可他又无法明确自己在怀疑什么。
方才一刻,在那股可怕的扰动中,星辰分明看到了南宫吟歌掠过雷牙身侧,看到南宫吟歌长剑出鞘,看到森冷剑锋划过雷牙的脖颈,最终看到南宫吟歌长剑归鞘。
然而如此一刻,让星辰蓦然生出某种怀疑的事情是,南宫吟歌再次出鞘的剑锋上,他看不到哪怕一丝血迹,这就是他蓦然生出此刻怀疑的原因,因为他忽然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那就是那股可怕的扰动,还有裹挟于扰动中的南宫吟歌,以及他出手的那一剑,难道都不存在于真实空间之中么?
乍一思量,星辰此刻突如其来的念头,好似根本有些戏谑,所以念头萌生那一刻,就连星辰自己都感到有些奇怪,自己怎会有这样的念头。
然而,那样的念头刚刚生起,一些奇怪的联想,又立刻让星辰意识到,自己为何生出那奇怪的念头。
为何那可怕的扰动,只有自己的神识能够感觉到,为何运用那可怕技巧的南宫吟歌,在那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下,却不曾对这个世界产生任何影响,甚至让鑫九和雷牙,都无法在神识中感觉到其存在?
那一刻,星辰止不住想着,难道自己那突如其来的想法,竟有可能是真的?是啊,如果使用那可怕技巧之际,南宫吟歌真的不属于这个空间呢?
毕竟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好像都能解释得通了,为何其他人感觉不到,为何其行为不曾对世界产生任何扰动,因为那一瞬间的南宫吟歌,或许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突如其来的联想中,想到自己变得无比特殊,好似已经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的神识,竟能感受到那一瞬间的南宫吟歌时,顺着此刻思维,星辰惊异双眸中,瞳孔再次收缩。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难道自己此刻的神识之所以如此特殊,其实是因为自己的神识,此刻同样已经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中?
那一刻,奇怪联想中,星辰的念头可谓天马行空,他甚至将目下所见和所历,联系到了那对于现代科学而言,也无比诡谲的空间概念中。
当然了,从理智角度出发,星辰也知道,他此刻的猜想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根据,甚至有可能根本是他想多了,而他因为这奇怪且没根据的猜想,而蓦然有些汗毛竖起时,南宫吟歌也终于再度开口。
铮!
再次将长剑归鞘后,南宫吟歌像是已经想好了切入点,他转头看向星辰,戏谑一笑道:“你还记得一年前,我给你上的那一课,我跟你说过的那些东西么?”
当南宫吟歌忽然提到一年多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时,原本被鑫九搀扶着,并且陷于自己奇怪思索中的星辰,像是一下联想到了什么后,忽然在浑身轻颤中,下意识将手抽离了鑫九的藕臂。
星辰忽然将手从自己手间抽离时,正同样等待着南宫吟歌的答案,同时似有若无地顾盼着星辰侧颜的鑫九,感受到星辰脱离一刻,那明显的轻颤时,一下有些惊厥地转头看去。
那一刻,鑫九看到了目光颤抖间,用手摁着自己的太阳穴,神色像是又有些痛苦起来的星辰。
星辰当然痛苦,因为南宫吟歌突然提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时,一下从奇怪推理中抽出思绪的他,满脑子都是当时的情景。
当时。
苏珊帮他交了南宫吟歌的所谓学费。
苏珊帮他和南宫吟歌去买奶茶。
苏珊俏脸羞红着说出,她的就是他的。
苏珊为了他,抬枪直指嘉长和李短。
换句话说,那一刻,星辰脑海中再次萦绕起了,自己跟苏珊曾有过的种种美好瞬间。
他满脑子都是苏珊。